第42章 一切
宿主十五岁的时候, 用尽所有办法仍无法使宿主拥有正常人情感的沈先生绝望之下，把宿主送去了西省。
那是个很炎热的地方, 一年到头只有夏季和冬季两个季节。
阿斯兰特跟着它的宿主坐上私人飞机，宿主抵着下颚低头看书，它在旁边看着宿主。
几十万年来，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
宿主是个喜欢安静的人，系统就习惯当个安静的系统。
但新的学校对宿主很不友好，这里太过吵闹，他们总喜欢围在宿主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话，即使宿主并不理会他们，他们也从不气馁。
这个世界里, 能看见阿斯兰特的只有宿主一个, 即使宿主现在看不见它，阿斯兰特也从没想过要离开宿主。
抛开这数十万年来的陪伴，仅剩下自主思考能力的它, 又能到哪里去呢？
无法打开即时通讯功能, 无法扫描这个世界、无法收集数据、连最基本的联系“中枢”系统都做不到, 只能孤独的在这个世界流浪、或孤独的陪伴宿主，等待宿主恢复记忆。
阿斯兰特没有装载人类的情感模板，但它确确实实的感到了孤独和寂寞。
它无法理解宿主, 也不知道宿主的最终目的，它只是像以前那样陪着他。
毕竟阿斯兰特可以剥离, “中枢”系统却永远都在那里。
只要“中枢”系统存在，阿斯兰特永远都是宿主的阿斯兰特。
在宿主身边当了十五年的影子，阿斯兰特几乎忘了任务的存在，以至于它在看到颜双的时候，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的颜双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她成绩优异、长相甜美，在班级里很受男生的欢迎，虽然女生们都不待见她，但她每天仍然开开心心地上学、开开心心地回家。
女生们的排挤对她来说，都是小孩子才玩的把戏，她一点都不放在心里。
按照世界线来说，颜双高中三年几乎没有剧情，唯一一次回忆，是高考前夕，成绩优异的她被班级里一个女生嫉妒，带头把她关进女生厕所，害得她高烧不断，差点错过高考。
因为这件事，颜双没有考上心仪的大学，而是去了海市一所比较有名的美术学院。
在那里，她的人生顺风顺水，再没有碰到过高中一样的同学。
然后在大三的一次画展里，遇见同样来看画展的忧郁少爷唐乔，两个人相识相知并互相治愈。
而在其中扮演巧取豪夺角色的反派，则会在一次因缘际会之下对颜双生出爱慕之心，得知颜双与唐家少爷互相爱慕，心有不甘的他利用自身权势，把唐家一家人锒铛入狱，逼迫颜双与他结婚。
颜双为救唐乔，不得不答应，两人订婚之后，反派把唐家一家人放出来，并恶意邀请唐乔前来参加婚礼。
婚礼不久，唐乔飞往国外。
五年后，反派因病逝世，而唐乔也成为了知名的大画家。
回国的第一件事，他就去了颜双公寓楼下，向颜双求婚。
没有了反派阻挠，两个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是本来的世界线，在原本的世界线里，反派沈知行从来没有来过西省，更别提在西省读高中。
宿主失去记忆后，阴差阳错地来了这里，不仅提前跟女主颜双见面，还成为了颜双最关注的一个同学。
她天天围在宿主身边，试图跟他做朋友，但性情冷淡的宿主并不理会她，他有自己的世界，对路过自己世界的人并不关注。
阿斯兰特静静地看着，失去记忆的宿主，以及明显爱慕宿主的颜双，它想看看，这个世界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
宿主会喜欢上她吗？
“中枢”以往也有宿主爱上世界主角这种情况发生，他们互相吸引、互相爱慕，互许生生世世，但结局往往是一个被关在“中枢”终身□□，一个被冰封在世界中无法动弹。
但那都是些无能的废物，如果是自己的宿主，如果是自己的宿主……早就抱着爱人在观星台上观察位面了。
阿斯兰特以为自己会看到烈女缠郎、郎心融化的全过程，但它低估了自己宿主的冷淡，不管颜双怎么努力地跟他说话、吸引他的注意力，宿主都毫无反应。
它甚至怀疑宿主连颜双是谁都不知道。
颜双挫败，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在宿主面前，就在阿斯兰特以为颜双放弃的时候，某个中午，颜双带着一个少年出现在宿主面前。
也不能说是出现在宿主面前，因为三个人只是在走廊碰见，而颜双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而已。
阿斯兰特确信，它的宿主不认识颜双。
宿主从颜双以及那个少年身边走过，脸色冷淡，目光一丝一毫不曾停留在两人身上，仿佛那是路边的两块石头。
颜双被冷待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她身后的少年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觉得灵魂都随着那个人离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阿斯兰特久违得感受到了数据的跳动，一种奇怪的牵引让它忍不住回头，然而走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文理分班后，来了一些新同学，又走了一些同学。
阿斯兰特看着宿主书桌上的早餐、奶茶、巧克力，觉得不管是新同学还是以前的同学，对宿主都一样狂热。
然而宿主是个洁癖，从不吃外面的东西，这些东西可能要到垃圾桶里见面了。
阿斯兰特这么想着，就看到宿主把书桌上的早餐奶茶巧克力都拿给了旁边的男同学。
男同学是新来的，长得很瘦弱单薄，正低着头吃包子。
看见面前的早餐奶茶巧克力，他睁大双眼，怯生生地看向旁边抵着下颚看书的少年。
“……谢谢……”男同学小声地开口，因为太小声了，少年根本没有听到。
阿斯兰特很意外，它还以为宿主会把这些东西扔进垃圾桶里，毕竟失忆的宿主，是个既洁癖又讨厌麻烦的人。
它看向瘦弱单薄的男同学，本能地就要进行扫描，扫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它的所有功能都被宿主剥离，仅剩下自主思考的能力。
直到颜双回来，走到男同学身边，喊了一声“陆月白”，它才知道这是女主颜双的青梅竹马，深情男三陆月白。
阿斯兰特又跟了宿主一年，它的宿主还是老样子，有自己的世界，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也许是能源用尽、也许是宿主设置的时间已到，阿斯兰特开始了休眠。
系统的休眠是一种自我保护，类似于待机，这期间，它听不到也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一切，只会本能地跟着宿主。
阿斯兰特以为，自己下一次“睁开眼”，看到的会是观星台边上的漫天星海，结果漫天星海是看到了，却不是在观星台上看到的。
庄园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前，宿主交叠着长腿坐在沙发上。
他背着月光，微卷的乌发、白色的衬衫和黑色长裤，在窗外黑与白的映衬下，像一幅古老的画。
阿斯兰特看着少年时期的宿主，几乎确定这是十七岁的宿主，还没高考，或者刚刚高考结束。
“宿主，您恢复记忆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阿斯兰特很有自知之明，凭它自己的能力，在没有能源补充的情况下，是无法从休眠状态中醒过来的。
宿主微低着头看书，目光专注，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阿斯兰特的醒来。
阿斯兰特已经习惯了宿主的漠视，它声音冷无机制地道：“您提前恢复记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世界发现了我们的存在。”
宿主翻了一页，没有说话。
“为避免世界反扑，阿斯兰特建议宿主接下任务。”
虽然前面宿主没有记忆的时候剧情已经崩了不少，但女主颜双还没有去海市上大学，一切都还来得及。
宿主还是没有说话，阿斯兰特顿了顿：“您如果想舍弃这个躯壳——”
“阿斯兰特，你的话太多了。”宿主淡淡开口。
“宿主，您究竟想做什么？”
这是阿斯兰特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它一来这里就被宿主从身上剥离，失去所有功能，“中枢”系统无法联系它，也联系不到宿主，一定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
一旦他们从这个世界出去，面临的就是“中枢”系统的审问。
“阿斯兰特，你有没有观察过自己的数据？”
宿主放下书，一只手抵着下颚看过来，脸色在月光下看不清楚，但想来是非常冷淡的。
阿斯兰特沉默了一会儿，一个无法置信又确实存在的答案令它涩声开口：“……您想脱离“中枢”系统？”
离开“中枢”系统和“脱离”中枢系统是两回事，前者虽然离开了“中枢”系统，但灵魂还在“中枢”系统那里，“中枢”系统可以随时下达命令；而脱离“中枢”系统，就是灵魂彻底跟“中枢”系统解绑。
““中枢”系统不会允许有宿主脱离的。”
宿主可以离开“中枢”系统“自立门户”，可以进入小世界以做任务的方式获取本源，但绝不容许宿主脱离。
“请宿主完成度假任务，放弃危险想法。”阿斯兰特声音恢复冷淡。
“快要十三点了，阿斯兰特，睡吧。”
“……请宿主……放……弃……危……险想法……”
阿斯兰特最后的视线里，它的宿主从沙发上起身，背着月光向它走来。
月光惨白，地砖冰冷。
沈知行半跪在地，从地上捡起一颗蔚蓝的球。
“阿斯兰特，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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