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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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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华裳听到雪崩后本来还想再睡,路已经堵了,她再做什么也于事无补,为什么不专注当下最重要的事情——睡觉呢?奈何任遥一听到雪崩就坐起来了,隔壁屋明华章、谢济川更是早就醒了,明华裳只能强忍着瞌睡起身。

    各家各户打探消息的人不断往外跑,忙到辰时,事态终于落定。

    下山的路被堵了,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冒着被冻死的风险,在冰天雪地里寻找另一条路,要么待在飞红园里等,谁都走不了。

    任遥听到通路遥遥无期,暴躁道:“一群废物,连雪都铲不动吗?雪崩的地方在哪儿,我去!”

    “任阿姐,你先冷静。”明华裳缩在衣服里,脸被绒毛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双黑润的眼睛,“人不与天斗,刚雪崩后是最危险的时候,贸然出去说不定会被埋在雪下。有这点时间,不如想些实际的事情。”

    “比如,这么多公子小姐、奴仆护院困在山上,一日不知道要消耗多少食物和炭火,太平公主的储备够吗?”

    明华裳的话说完,屋内陷入寂静。他们都是养尊处优的公侯王孙,出生以来从未为吃穿发愁过,就连任遥也只是忧心自家爵位,从未考虑过生计。

    明华章率先开口说:“我刚才派人去问飞红园的管家了,这里建在山上,往来不便,本就有囤积食物的习惯。再加上太平公主要大兴宴会,年前食物就储备好了,短时间内吃喝应当不愁。至于炭火倒是个问题,我听到雪崩后就立刻让人去找管事取炭,还让人将我和谢济川客院里的炭火也搬来了。幸亏我们去得早,现在恐怕就不好支了,但我们省着些用,撑七八日应当不成问题。”

    明华裳惊讶:“二兄,你们都安排好了?”

    谢济川戏谑道:“二妹妹,不然你以为昨夜我们醒那么早,都在做什么?”

    明华裳搓了搓手,不好意思说:“是我短视了,当时只想着睡。招财,去把我们的吃食、糕点都拿出来。”

    招财脆生生应了一句,麻利地搬出来一排食盒。谢济川从码得整整齐齐的食盒上扫过,失笑:“这些都是吃的?”

    “对啊。”明华裳颇为骄傲,挺起胸膛道,“我怕宴会上的菜不管饱,特意拿了好些顶饱的吃食,放心,就算山庄里的储备吃完了,我们也能比别人多撑几天!”

    谢济川忍俊不禁,眼睛里难得染上几分真实的笑意:“幸亏有二妹妹未雨绸缪,今后我就靠二妹妹了。”

    明华章凉凉瞥了谢济川一眼,谢济川瞧见,立刻往明华裳那边挪了挪:“二妹妹你看,他又在瞪我。一会要是他不给我吃的,妹妹你可要给我做主。”

    任遥脸颊皱起,没法想象这是以世家风骨著称的谢氏玉树能说出来的话。明华章没好气扫了眼谢济川,说:“黍离,去添一盆炭火来。”

    明华裳一听忙问:“二兄,你冷吗?”

    明华章扫了眼明华裳毫无血色的脸,说:“我冬日里本来就不怎么用炭,早已习惯。但你不行。”

    明华裳惊了一下,竟不知道明华章还有这个习惯:“为什么呀?”

    明华章不喜欢宣扬自己的事,谢济川笑眯眯道:“因为他觉得温暖和享乐会腐蚀意志,所以他为了保持锐劲,暑不用冰冬不用炭,连床也不睡软的。”

    明华裳张大嘴巴,深深震撼了。谢济川见她反应这么大,道:“你们兄妹是住一个府吗,他这么多年一直如此,你竟然不知道吗?”

    明华裳默默收回自己的下巴,她还真不知道。她再回想自己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生活,深深唾弃自我。

    尤其是明华裳环顾四周,发现明华章强大自律,任遥常年习武,谢济川嘴里挤兑明华章,但他自己也仅着单衣正坐寒室,没有丝毫瑟缩,看得出来谢家恐怕也有用寒冷培养子弟意志力的要求。

    在场四人中,只有她冻得像狗一样。

    明华裳有一点点忧郁,她的同龄人为何总是如此优秀?这时她注意到侍从端来一盆烧得正旺的新炭,还在旁边放下一盒糕点。她鼻尖动了动,马上闻出来这是城南糕点铺的梅花糕。

    明华裳掀开盖子,果真,是她熟悉的梅花糕。

    明华裳惊讶地看向明华章,明华章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咳了一声,说:“你一直惦记着,我路过时,让人顺便买的。”

    谢济川眉梢动了动,意味深长看了明华章一眼:“我虽然不怎么吃点心,但也听说过这家铺子一位难求,我路过的时候怎么就买不到呢?”

    明华裳哪能不知道这是明华章特意给她排的,她高高兴兴取出梅花糕,笑吟吟分给众人:“多谢二兄!谢阿兄,任姐姐,你们一大早就醒了,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快尝尝洛阳最时兴的手艺!”

    明华裳将糕点递到谢济川面前,眼睛弯弯的像月牙,谢济川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接过精致小巧的梅花点心,心想明华章冷淡,他妹妹却着实会做人,看眼色的功力炉火纯青。

    谢济川接下后,明华裳又递给任遥。任遥担惊受怕一早上,确实有些饿了,但她嗅到那股清幽的甜味,下意识想拒绝:“我不吃甜腻腻的东西……”

    “试试又无妨,说不定正好合你的口味呢。”明华裳将糕点塞到任遥手里,“又是雪崩又是被困,恐怕山庄要乱很久呢,谁知道厨房会不会准备早饭。我们提前垫点吃的,接下来才有力气想办法。”

    任遥手里被强行塞了糕点,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些年她像紧绷的弦一样勤修武艺,片刻不敢懈怠。她一心想证明自己不比男郎差,胭脂水粉、糕点甜食之类女儿家的东西,她当然不该喜欢。

    可现在明华裳给她塞了块很“女儿气”的糕点,小巧漂亮,花瓣秀美,甜香像钩子一样丝丝往她鼻子里钻。任遥坚信她喜欢的是刀枪剑戟,而不是这种花果糕点,但再扔回去似乎也不妥,她告诉自己只是为了人情世故而已,勉强将梅花糕放入口中。

    果真很好吃,难怪很难买。

    谢济川和任遥入口后,明华裳看着他们满意的神色,比自己吃了还高兴。她看向明华章,眼睛亮晶晶的,满含期待,明华章无法拒绝,只能拿了一块示意。

    明华裳越发高兴了,一迭声吩咐招财:“招财,把咱们带来的松花茶拿出来,松花清冽,正适合佐梅花香。”

    明华章听到,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你出门还自己带茶?”

    明华裳正要骄傲宣扬她自制松花茶的诸多好处,忽然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随即有人砰砰砰砸门:“不好了,厉鬼来索命了,又死人了!”

    明华章、明华裳四人赶快赶往事发地点,任遥倒吸一口凉气,指着前方惊骇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天寒大雪,草木凋零,乔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一眼望去色彩单调的很。但此刻,一抹鲜艳的红却刺破了暗寂的冬,最高的树上挂着一个红衣女子,她脸上已经覆上白霜,身体被荆棘绑成一个诡异的形状,随着风一晃一晃。最骇人的,还属她脸上那两个血窟窿。

    她的眼睛也被残忍挖走了。

    明华裳忽然定睛,仔细辨认那个女子的长相,随后紧张地看向明华章:“二兄,这是……”

    明华章也认出来了,这是太平公主的贴身侍女,昨日他们去请安时,还有过一面之缘。

    人群围在树林边,声音嘈杂,情绪激动。两日之内接连有人死去,很多人都受不了了,嚷嚷着要下山。

    明华章没管那些大喊大叫的人,他越过人群往前走,明华裳吓了一跳,本能拽住他的衣袖。

    明华章对她微微摇头,示意没事,然后就大步走向尸体。方才还吵吵嚷嚷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大家都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明华章。

    明华章不为所动,他绕着尸体仔细看了一圈,对谢济川说:“谢济川,来搭把手,先把她放下来。”

    谢济川站在人群里,一脸不情愿:“这种事,倒也不必想着我。”

    谢济川正要抬脚,人群后一个影子风风火火冲出来:“我来,我来!”

    是江陵那个纨绔,他虽然不学无术,胆子倒很莽。谢济川迈了一半的步子理所应当地收回来,明华裳在后面看着,问:“谢阿兄,你不去吗?”

    谢济川温柔地笑了笑,说:“我留在这里保护你和任娘子。”

    明华裳看了眼浑身僵硬却还强装不怕的任遥,说:“那就有劳谢阿兄了,我去找二兄,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明华裳说完就提着披风朝雪地里走去,任遥倒吸了口凉气,忍不住道:“他们兄妹到底是怎么长大的,那么血淋淋的东西,他们真的不怕吗?”

    谢济川轻轻笑了笑,微不可闻道:“是啊。先前还觉得他们兄妹一点都不像,现在看来,也是有相似之处的。”

    江陵脑子不好,体力倒还不错,勉强也能一用。明华章指挥着江陵,终于将女子平稳放到地上。

    死尸落地,围观的人再次往后撤了一圈,脸上有惊恐也有嫌恶。唯有明华章像没感觉到一样,半蹲在雪地里,慢慢翻动女子的衣物。

    江陵最喜欢刺激和冒险,但他看到那个女子空空如也的眼眶,也觉得毛骨悚然。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多少有些怜惜:“魏紫姑娘长得那么娇美,尤其那双眼睛,跟会说话一样,竟然被人挖去了。唉,真是可惜。”

    明华章闻言抬头:“你认识她?”

    “对啊。”江陵说,“太平殿下身边最得力的侍女之一,经常去公主府的人,谁不认得?”

    明华裳走过来,听到江陵的话,问:“那你最近见过她吗?”

    “我和宝宝刚入府的时候,见过她一面。”江陵说完,眨了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怀疑我吧?都说了是蛇鬼作案,怎么可能是我?”

    明华裳同样无辜地眨眼,问:“什么叫蛇鬼作案?”

    江陵见明华裳还不知道,神神秘秘地凑近,压低声音说道:“据说是有人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到山庄里了,蛇鬼附在人身上,在宴会上找替死鬼呢。你知道蛇鬼吗?”

    明华裳摇头,江陵看着明华裳黑白分明、曲线优美的眼睛,表现欲爆棚,滔滔不绝道:“据传在江南西道吉州一带,瘴气密布,蛇虫满地,很多行人被蛇咬死。被蛇咬死的人心有怨气,慢慢就变成了蛇鬼,困在瘴气里不得脱身,除非找到替死鬼。所以在吉州山里赶路,遇到美人千万不能应话,要不然一旦看到她的眼睛,就会被蛇咬死,成为她的替死鬼。”

    江陵说道最后刻意压低声音,想塑造恐怖氛围。然而面前的美人不为所动,只是“哦”了声,问:“看到眼睛就会死?”

    “是啊。”江陵道,“没见昨天的迟兰,今天的魏紫,眼睛都不见了吗?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从瘴气里回来,带回了蛇鬼,又被客人带到飞红园。蛇鬼找迟兰当替死鬼,迟兰死后怨气不消,又找了魏紫,魏紫又要找谁呢?”

    明华裳觉得这种传言太离奇,不足为信,问:“吉州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该不会是你乱编的吧?”

    江陵被人看轻,怒道:“小爷怎么可能骗人!你没听说昨日在迟兰尸体下面有一行血字吗,那就是蛇鬼物色替死鬼呢!”

    明华裳还要再怀疑,久未说话的明华章站起来,清清冷冷道:“他没说谎,确实是江南西道来的鬼。”

    明华裳和江陵齐齐吃了一惊,一起转头看明华章。明华章指向地上的尸体,说:“捆她的荆棘是黑棘,江南西道特产,京畿不生长。”

    明华章三人的话围观人群也听到了。连明华章都说是真的,人群中恐慌情绪更甚,忽然,有人指着树干,惊恐道:“那行字……”

    人群轰得一声散开,任遥回头,这才发现自己背后树干上凝着血,上面写着:“视吾者死。”

    大红斗篷将明华裳从头兜到脚,斗篷上缀了兔绒,细密柔软的毛领把她的脸遮住了大半,连声音都变得含糊不清。

    招财好像听到姑娘说了什么,但她回头看,那张比年画都要精致漂亮的脸埋在白毛里,看起来不像在说话。她以为是外面风太大,听岔了,便照常念叨明华裳:“娘子,您不能再这么散漫了。您是咱公府的长房嫡女,正正经经的镇国公千金,往常您不上心,没人敢说您,但过了年您就十六了,该说亲了。夫人走得早,您的婚事还得老夫人张罗,您再不热络点,老夫人哪能想起您?”

    招财从请安说到婚事,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她先是展望了一下洛阳如今还未说亲的公子,又尤其强调了明华裳优越的家世,末了总结:“娘子,虽然您从不掐尖,向来懒得在琴棋书画上争名声,但有国公府和二郎君在,您保准能说门好亲。”

    招财真不愧是她的丫鬟,能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修饰得这么好听。神都世家云集,公侯遍地,名门闺秀们也尤其多。明华裳从不去争琴棋书画的名声,是她不想吗?

    就连偏心到没边的贴身丫鬟数来数去,也知道明华裳唯一的优势在于家世,可见明华裳本人是条多么正宗的咸鱼。

    明华裳又叹了一声,连招财都比她有进取心,这让明华裳生出一丢丢的惭愧。当然,她并不是惭愧自己没努力,而是内疚她可能要让招财失望了。

    因为,她连家世这项优势也没了。

    今日明华裳起迟,并不完全是因为贪睡,而是因为昨夜做了场噩梦。梦中,一位纤瘦清丽、气质如兰的女子来到明家,说自己才是明家千金,并拿出物证。

    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她的父亲镇国公从后院走出来,看样子是调查清楚了,面无表情地说出一段陈年往事。

    当年镇国公夫人王瑜兰生下一对罕见的龙凤胎,兄长取名明华章,妹妹取名明华裳。可惜王瑜兰产后血崩,来不及看孩子就晕了过去,因此给了恶奴作乱的机会,镇国公给孩子取名时,并不知道龙凤胎中的妹妹已经被调换了。

    这个恶奴正是王瑜兰的奶妈苏氏,内宅里都要尊称她一声苏嬷嬷。苏嬷嬷在贵族家里帮佣,其实乡下也有地,在当地算是小有薄产。

    然而这点家产放在国公府面前就不够看了,正巧苏嬷嬷的儿媳生下一个女儿,苏嬷嬷鬼迷心窍,悄悄调换了两个孩子,让本该是农户之女的明华裳在洛阳享了十七年富贵,而真正的公府千金却流落民间,扎根乡野,成了一个奴仆的孙女苏雨霁。

    十七年后,长于农门却依然出色的少女苏雨霁得知一切,亲自登上明家的门,镇国公府这才知道朝夕相处了十七年的嫡小姐竟然是假的。

    真相揭开后整个明家哗然,镇国公甚至当即就要让家丁套车,将明华裳送回农户苏家,最后是世子明华章看不过去,出面阻拦,镇国公才勉强作罢。

    但即便如此,明华裳还是被赶到偏院,自生自灭,真正的千金苏雨霁改回本姓明,得以认祖归宗。梦中的明华裳依然还是那么咸鱼,每天吃吃睡睡,没什么想不开的。

    这很明华裳,无论顺境逆境,永远坚持不思进取,所以在一个明月夜,她睡下后,无声无息就死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惊醒之后,明华裳在黑暗中惊骇良久,那股肝肠寸断的痛仿佛还残余在她体内,久久不散。她盯着锦帐看了半夜,直到天明才将将合眼。

    没过多久,她就被招财和进宝叫醒,前来给老夫人请安。

    昨天想了半夜,今早出门明华裳已经冷静许多了。但她还是想不通,是谁要杀她?为什么要杀她?

    在明华裳未被揭穿身份前,她只是洛阳城内一个平平无奇的勋戚少女。她的父亲镇国公明怀渊是高宗朝的旧臣,如今女皇当政,明家不受重用,但有祖宗的荫蔽在,也不算落魄。这样的家族在洛阳一抓一大把,实在没什么特殊。

    她的母亲王瑜兰乃太原王氏女,出身五姓七望,名声十分清贵,但世家在高宗、女皇的打压下早已成了空架子,如今徒有美名,再无丝毫政治影响力。

    王瑜兰和明怀渊共育有三个孩子,长子没养活,两岁就死了,剩下两个孩子就是他们这对龙凤胎。

    可惜王瑜兰在生下龙凤胎后也撒手人寰,明华裳和明华章一出生就没了母亲,镇国公丧子又丧妻,故而对他们这对兄妹极其怜惜,堪称溺爱。为了他们,镇国公甚至没有续娶,这些年一心一意拉扯他们兄妹,连庶出子女都没有。

    父亲已经袭爵,但由于祖母明郑氏还在,所以没有分家,和庶二叔明怀远、嫡三叔明怀涵两房住在一起。两位叔叔都已娶妻成家,膝下各有儿女。

    这就是明家所有人口情况,并不算复杂。明华裳想,是二房、三房要杀她吗?

    有可能,苏嬷嬷胆敢偷换公府血脉,明华裳体内流着这样低劣的血,怎么配继续住在明家?

    或者是那位真千金苏雨霁?

    也说得通。毕竟明华裳顶替了她的身份、亲人,在洛阳安享富贵,如今还要腆着脸皮赖在明家,她气不过下手,也在情理之中。

    再或者是父亲镇国公、兄长明华章?

    似乎每个都有动机,但每个都没那么绝对。二房、三房迟早要分出府去,苏嬷嬷调换的是镇国公的血脉,又不是他们的,他们何必伸这个手?说的不好听些,就算为了家产爵位,二房三房也该给明华章下毒,下给明华裳有什么用?

    真千金苏雨霁气势汹汹归来,摧枯拉朽推倒了明华裳这个假千金。明华裳已经被扫落尘埃,避居偏院,她又安安分分不生事、不算计,苏雨霁有什么必要对她赶尽杀绝呢?

    至于明华章就更没必要了。他如果真的想让明华裳死,当初不拦着镇国公就够了,直接让她回苏家,在路上或在苏家出点意外,保准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明华章何必多此一举,让她继续住在明家,然后脏了自己的地?

    那是镇国公吗?明华裳试着想了想,没法想象对她有求必应、百依百顺的父亲会这样狠心。

    这么多年父女感情,仅因为她被长辈调换,骗了明家,镇国公就恨不得杀掉她?难道这些年父亲的陪伴和纵容,都是假的吗?

    明华裳想得头都痛了,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猜忌身边每一个人是不是想杀她。

    她不是没怀疑过这个梦的真假,可是,一切太细腻了,梦中镇国公说话时的小动作、她身边人的行为举止,都和真实世界一模一样!甚至直到现在,明华裳都清晰记得真千金苏雨霁的容貌。

    梦中可能出现一张她不认识的脸吗?明华裳不知道。她余光瞟到旁边一条岔路,动作微顿,脚步忽然转了方向。

    招财还在前面细数各家适婚郎君,一回神发现身后空了。她很是被唬了一跳,回头看到明华裳哼哧哼哧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赶紧追上来:“娘子,延寿堂在这边呢,您这是要去哪儿?”

    明华裳无法忘却梦中死亡的痛苦,也不愿意怀疑朝夕相处的亲人,她要去做个验证,看看昨夜的梦到底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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