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天道难顾
东离坊市。
一身兜罩法衣的男子脚步匆匆，快步拐过几条小巷，最后停在一处石壁前。他左右看了看，而后以中指敲击石壁夹缝凹槽处。
“咚、咚，咚咚，咚……。”
石壁内侧站着的人，听到敲击声, 附耳仔细倾听了会，确认了其中的敲击规律，而后取出一个小巧圆石，置入石壁凹槽处。
圆石置入的瞬间便完全融入石壁内消失不见，而后出现一个丈高的通道。
男子匆忙跨步迈入，而后放下自己的兜帽，看向守门之人。
“夏执事。”
夏十二冲着他摆了摆手, 正要迈步，脚步又顿住, 开口问道：“尊者可有回来过？”
守门之人摇头，而后又点头：“最近一次也是大半年前了。”
十里集市等级分明，守着这最外围通道壁的不过是最底层的练气小修，而能在一堂当执事的，至少都是凝丹修为，在各分堂算是高层，便是在总部都是有名在档的，这守门小修自然不敢得罪。
夏十二眸光一闪，一言不发又匆匆往内而去。
他没有想到青云宗夏管事这个身份这么快暴露，如此就算是顶着执法堂主杨梓的身份，风险也太大，加之据可靠消息琅嬛峰的那我道君又回来了…
想到谋划多年的事眼看就要成功，如今功亏一篑。
卢芮……
汉森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他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平静。
当务之急是在尊者发怒之前赶紧找补，不然他便是自身难保。
想到这里，夏十二眼中惧色一闪而过，急速穿过一道角门, 匆匆往内而去。
约莫一刻钟之后，当青云宗被分派出来传达讯息的弟子到达境内几个四级和五级宗门时，骇然发现各宗门内弟子魔化，竟在自相残杀。
这一消息传入青云宗是，长昊掌门震怒不已，但在受到自天启宗层层传下的指令讯令之时，他颤抖着手捏着讯符，只觉寒意从心底传到指尖。
四域各大宗门弟子大量魔化，神志失常之下暴起杀人，北域桑达城发生突变，整城近乎三分之二的修士魔化，天启宗已经下令封锁桑达城。
长昊掌门颤抖着手算了又算，一时竟恍惚得连法意和长风一行人哪日出发的都不确定了。
浮光元启八千七百一十五年。
自中部魔域森林始，各地区相继爆发大小兽潮。妖兽发狂横行咬人，而被咬伤的凡人当场即死，被咬伤的修士则有部分会变为不僵尸。
所谓不僵尸，便是死而不僵，似人又类尸的活死人。他们吃生肉食活人，断肢可重生, 非断颅不可灭；且能吸取活人血肉增长修为。
自西南大峡谷始, 魔修暴起屠杀凡人和修士，更有各秽婴，异鬼和邪灵等诸多诡谲频繁出现，一时间人人自危，时有凡俗国境惨遭屠戮，灭城灭国，等骇人听闻的消息传出。
这一年，浮光大陆江河染血，白骨积山。
“那里！”
一片白雾中，傅玉往侧前方一指。
啸火纵身一跃，化作流光冲向傅玉所指方向。
几乎在他们离开的瞬间，身后一阵轰隆传来。
啸火转身，回望方才所站之处，只见那原本被白雾弥漫的地面已然坍塌，自下涌出的大股黑烟，间或有缕缕带着赤芒的血线如活物般在里跃动，诡异非常。
“呼——”
想到曾亲眼目睹过的一幕，啸火劫后余生般地长长呼出口气。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太邪门了！”
傅玉也是心有余悸，然她必须集中精力，感应下一步线路。
此地古怪非常，当日她一路下坠，更有诡异的意识让她潜意识陷入沉睡，若非最后关头空间里的孕灵果幼苗转了一股精纯灵力至她灵源，让她有一瞬间清醒，她可能就那么无知无觉睡过去了。
而在这个地方，无知无觉的后果……想到这里，傅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此地灵气浓郁几乎凝液，然视线和神识皆无法穿透到白雾之外，或有地面坍塌，涌出黑雾。
她曾亲眼见到一只四阶的灵兽被黑雾沾上的瞬间修为暴跌，而后被其中血线缠上。不到两息，一只相当于人族凝丹修为的灵兽只剩一堆白骨，而那血线与黑雾散去后，坍塌的地面恢复原样，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
虽不知到底是何物，但此番手段，必是魔物施为。
傅玉侧坐在啸火背部，凝神借由空间之力的波动细细感应，约莫十息左右，她伸手又指向了一个方向。
这是在好运避过几次之后傅玉总结出的规律，每有地面将坍塌之处，五行灵力混杂，空间不稳；而相对应五行灵力凝聚，空间之力虽不强却是最佳的落脚点，这样的地方空间之力将趋稳固，而后才会崩散坍塌。
啸火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傅玉所指方向跃去，却在一人一兽将要落地之时，那个位置上突兀出现一只牛身红尾、颈带一圈金鳞的异兽。
“咕——”
瑞兽巴胡！
眨眼的功夫，它的身形又淡了下去。
“跟上它！”
傅玉眼神大亮，连忙给啸火传音。
这是连道境熟江都要忌惮的存在，且能被冠以瑞兽的无一不气运惊人。只是她想法是好，然巴胡速度实在是太快，几乎是眨眼间，便捕捉不到它的踪影了。
一人一兽无奈，只得继续漫步边境地躲避开一个又一个的坑，一路遇到不少灵兽或者半化形的妖兽，傅玉都是巧借对魔坑的精准判断躲避危机，如此倒是一直有惊无险。
“也不知白琅琊怎么样了。”
“嗷呜~”
啸火低低叫了声。
傅玉摸了摸啸火的头，算是谢过他的安慰。
“轰——轰隆——”
突然震动远超以往的坍塌声传来，傅玉心中一惊，在她的感知中，与声音相对的方向，她可感应的范围内空间几乎是在破碎的瞬间又马上重组，五行几乎在眨眼间完成散灭又到相生的过程。
“人类。”
铁器磨石般的沙哑刺耳声传来。
是熟江！
而他口中的人类，十之八九便是白琅琊！
傅玉一咬牙，心念一动，发髻上的玲珑小弓出现在她手中，眨眼变大，以空间之力凝结的灵箭嗖地一声，穿透层层雾芒，携空间之力隐没在白雾之中。
“去看看。”
说来白琅琊也实在是倒霉，但也算幸运。
当日他虽得月影相助没有陷入沉睡，但在下坠之时不幸被一只五阶金元蟒生吞入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破腹而出，却又兜头被一只刀嘴鹄生生啄吞了半条胳膊。
若不是他躲闪得快，那五阶圆满境的刀嘴鹄一口吞下的便是他的头颅！
好在他身家丰厚，保命手段颇多，如此才能逃过一劫，而后又有月影助他避开诡异的塌陷地，才一路有惊无险。
谁知他的运气能差到这般境界，天降一条巨尾，又被这恶妖熟江缠上了。
熟江鄙夷一声人类，张开大口就要生吞了他时，白琅琊以为自己仅有的丁点好运终于是用完了，却是突现一道白芒正中熟江鸟翼。
“熟——”
因白雾隔绝神识，而傅玉以空间之力凝结的灵箭融入五行空间中几乎无形，当白芒现出时，熟江已然中箭。
凝丹之力凝结的灵箭再是厉害，对道境的大妖来说也不过是轻伤，但是这样的轻伤对熟江来说却是不可容忍的。
“江——！”
他竖瞳死死定向傅玉所在方位，长尾一甩，砸得地面轰然一声，而后双翼挥动间，已到傅玉面前。
“咳咳”，白琅琊被震伤五脏心肺，连喷出好几口血，对着傅玉艰难摇头：“逃，快逃！”
“人类。”
熟江前蹄抬起，俯视着傅玉，竖瞳盯着她的眼神带着些微疑惑。
等同于化神修士的威压笼罩下，犹如巨山压顶，傅玉根本动弹不得。
熟江竖瞳打量她片刻，声音里难得带出些诧异：“桫椤混血？”
不过是瞬间的犹豫，他的前蹄又继续向傅玉压下。
若是往常他或许还要顾及几分，然此地接近地心，又遭黄泉阴煞污浊，一极阳一极阴，天道难顾之地，饶是桫椤一族驭灵手段通天，要窥探任何蛛丝马迹也是妄念。
“嗯？”
前蹄往下，原以为不过踩死蚂蚁般的小事，这只蚂蚁却让他感受到些微阻力。
“有意思。”
熟江低喃一声，落力又加大了几分。
“咔嚓”
一声细微但清脆至极的响声从傅玉右腿膝骨处传出。
白琅琊双眼充血得看着双手举弓，单膝跪地的傅玉，嘴唇颤动，然他心肺伤得太重，根本发不出声。
傅玉肌肉紧绷，腿骨尚且被生生压断，浑身的血肉更是在重力高压之下被炙烤般，表面冒起一层红光。
这是她体内的灵力与外力碰撞挤压之下摩擦而至，然外力太强，她的皮肤血肉已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磨损，甚至部分地方已有金光露出。
熟江见那血肉中隐约透出的金光，眼中先是不可思议，继而光芒大盛。
“区区蝼蚁竟金骨筑体？！”
“哈哈，果真是我熟江无奇的福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