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看够了没
深夜。
四个黑影立在宫墙角落里,借着月光狗狗祟祟地研究着一张地图,最矮的那个拍了拍身边的人,开始分配任务:
“哥你去前面,师兄你去左边,我和陆师兄去右边。”
“不行。”林泽帆一把抓住林幼鱼的手臂,狠狠皱眉,“我和你一起去。”
“和我一起更安全。”陆余白抓住林幼鱼另一只手臂,半分不肯退让。
修瑾扶额:又来……(w )
林幼鱼夹在中间有些尴尬,连忙安抚林泽帆:“这个……哥,我和陆师兄一直都是搭档,这样比较方便……”
一旁的修瑾也插进话来:“对啊林兄,你放心,我师弟肯定可以保护好小师妹的。”
林泽帆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神情不变,甚至后退一步,做出让步的样子:“那好吧,你要注意安全。”
“嗯嗯。”林幼鱼连连点头,将皇宫的地图每人发了一份后便拽着陆余白走了。
林泽帆走了几步,转过身,望着二人的背影,浓烈的嫉妒几乎要扭曲他的心脏,他要花极大的力气,才能保证自己不被阴暗的内心情绪所侵蚀。
但此刻,黑雾隐隐绕着他的脚边升起。
那令人迷失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耳畔低语:
“阿鱼的心都被那个穷小子勾走了……”
“从前她明明最爱和我玩,也和我最有默契,现在却为了一个臭小子把我甩在一旁……”
黑雾顺着林泽帆的身体慢慢向上爬,林泽帆的眼眶慢慢变红……
“是他,阻碍了我和阿鱼,是他,夺走了我的爱,是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只要他消失……阿鱼的目光就会重新回到我身上……”
“够了!”
在被黑雾吞噬前,林泽帆一掌拍在宫墙上,掌心的疼痛令他瞬间恢复了清明。
“别想控制我!”林泽帆低吼出声。
黑雾不甘心地退去,林泽帆大口喘着气,发红的眼眶也渐渐变得正常。
远处,似乎有侍卫被惊动,提着灯笼朝这边赶来,林泽帆连忙双手一撑,跳到宫墙另一侧。
侍卫赶来,却不见异常,便嘀咕着离去了。
林泽帆深深地望着陆余白和林幼鱼离去的背影,犹豫片刻,还是听了林幼鱼的话,去前方探查了。
他还不想让林幼鱼伤心。
虽然,她现在……并不会在意自己的情绪。
另一边,陆余白和林幼鱼摸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地方是一个间不起眼的屋子,二人本来是要去王贵妃宫里,不知为何迷了路,远远见这屋子守卫森严,便摸了进来。
但这屋子里既没有王贵妃,也没有什么秘密卧室,看上去倒像是堆满杂物的杂物间。
四周昏暗,但借着月光能隐隐约约看到这屋子里摆放了许多种类的东西:画像、泥塑、木雕……还有……
“这是什么?”林幼鱼抓到一个东西,摸起来一看,差点没吓得跳起来,“我靠,头发!?这什么人啊!玩得挺变态!”
光线渐渐亮了起来,陆余白取出夜明珠照明。
方才他布下障眼法,这样一来,外面的侍卫便看不见里面了,也方便二人探查。
夜明珠瞬间照亮了屋子,紧接着,屋内的一切便呈现在了二人面前。
看清屋内装饰的瞬间,林幼鱼倒退一步,撞在了陆余白胸膛上。
林幼鱼抓紧陆余白的衣裳,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他:“我没看错吧……”
“没有。”陆余白握住她的肩膀,“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一个人。”
他说的没错,这间屋子不大,却堆满了杂物,而每一件物品,都和一个人有关。
林幼鱼看着满墙的挂画,画上的女子笑容温柔似水,一双美眸不似凡间之物。
桌子上数十件泥塑作品,皆与画上的女子一模一样,那双漂亮的眼眸总是含着笑意,动人至极。
皇宫之中怎么会有一间宫殿专门用来摆放有关一个女子的东西?
这宫殿的主人……不必想都知道是皇帝。
林幼鱼想了想,道:“想必这便是长乐郡主了?师兄不是说过,长乐郡主是皇帝的前未婚妻,也是因为长乐郡主他才将高新梅视为己出。”
然而,她却迟迟没有得到陆余白的回答。
转过眼去,只见陆余白立在画像前,死死地盯着画中的女子,神情中却有着些许疑惑。
“她是谁?”陆余白问,似乎是自言自语。
“不是长乐郡主吗?”林幼鱼不解,这画中的女子和王贵妃有六分相似,根据修瑾的情报,应当是那位已故的长乐郡主才对。
陆余白是赞同林幼鱼的推测的,但看到画像的一瞬间,他却觉得隐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奇怪……”
陆余白喃喃自语,心中难以自抑地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指尖不自觉抚摸上画中的女子。
好奇怪……
他明明从未见过这个人,但怎么会感觉如此熟悉……
为什么,会不自觉想亲近她?
林幼鱼将屋子里的东西翻找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便将东西复原回原位。
一切都准备好后,林幼鱼转过身想叫陆余白,却发现他还站在画像前,眉头紧锁。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躁动,侍卫们一起下跪,向外边的人行礼。
林幼鱼连忙拽着陆余白躲上房梁,施了个小小的障眼法。
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明黄色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是宇文骏。
他挥挥手,令侍从退下,独自走进了气息。
黑暗中,即使没有灯光,他依然轻车熟路地绕过杂乱的物件,点燃了室内的宫灯。
宇文骏的指尖一一抚摸过桌上的木雕小人和摊开的画卷,目光最后停留在墙壁中央的画卷上。
画卷上的女子巧笑倩兮,宇文骏望了许久,走上前,轻声唤道:“云舟……”
林幼鱼皱起眉。
不是说这女子是长乐郡主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云舟?
一旁的陆余白却是再度皱眉,死死盯着皇帝,屏息凝神,不愿意错过他的每一句话。
皇帝捧起一旁的木雕小人,抚摸着小人的头发,絮絮叨叨地和木雕说着话。
听了好一会,林幼鱼可算明白了。
这位“云舟”,是皇帝还是太子时,微服私访民间认识的一名女子。
这位云舟小姐不仅相貌非凡,且性格豪爽,为人豁达,行侠仗义,一路上帮助流民,劫富济贫,不似凡间俗物,令当朝太子宇文骏心动不已。
但年轻时的宇文骏是爱在心口难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告白时,却出现一个男子将云舟带走了。
自此二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宇文骏发动一切兵力都无法找到二人,他们就像不存在于世间一般。
而宇文骏回到都城后,发现自己的未婚妻竟然与云舟有好几分相似,顿时心如刀绞,坦白后,长乐郡主主动提出悔婚。
长乐郡主心仪宇文骏许久,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允许自己做他人的替身,于是嫁给了一直心系自己的远房族亲。
没过几年,长乐郡主与丈夫在替皇帝巡查的路上死于非命,宇文骏便将高新梅接进宫中抚养。
高新梅比起云舟,更像自己的母亲长乐郡主,性子沉稳,宇文骏也将对长乐的愧疚补全在高新梅身上。
但不知何时起,他的妃子一个个都像极了某个人。
“云舟,朕……不,我这一生,爱的是你,但张才人、王贵妃、孙昭仪,一个个都是如此相似,时常令我恍惚……”
“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忘了你真正的样子吧……”
宇文骏席地而坐,仰头望着画像,神色复杂。
“也许,我一直在弥补自己的遗憾。”
“我以为自己释怀了,但却从来没有真正走出来过。”
宇文骏握紧木雕小人,眼眶微红:“朕,答应过你,若是他年登帝,定当好好治理天下,朕做到了。”
“但朕也答应过你,善待皇后。”
“朕失言了。”
宇文骏再度垂下头,长长叹出一口气。
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的皇帝,在此刻显得颓然不已。
“也许,我是时候放弃了。”
他说完,放下木雕小人,深深地看了一眼画像中的女子。
画像一如往昔般,眉目靓丽。
“有美人兮,见之难忘。”
宇文骏关上门,再度恢复皇帝该有的意气风发。
林幼鱼蹲在房梁上,摸着下巴思考。
“敢情,这些妃子都是他白月光的替身啊。”林幼鱼撇撇嘴,“皇帝是个好皇帝,但做他的妃子肯定很倒霉。”
她嫌弃的样子引得陆余白轻笑一声,心中奇怪的感觉也散去了一些。
片刻后,温暖的掌心落在林幼鱼发顶:“走吧。”
二人离开杂物间,东找西找,花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才终于找到了王贵妃的寝宫。
王贵妃如今宠冠六宫,宫殿也是大得惊人。
但奇怪的是,偌大的宫殿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别说侍女太监了,就是鬼影也没看见一个。
二人摸着黑来到主殿,殿门大开,里面隐隐有跳动的烛光闪烁。
地上,是一根细细的、微微发着光的红线,躺在冰凉的地砖上,静静向宫殿内延伸,似乎在向他们指引着方向。
林幼鱼想到高新梅说的话,眉心一跳,拉了拉陆余白的衣袖。
陆余白点点头,伸手揽住她的腰,施了一个障眼法,便踩着斩无朝里探去。
临了近,隐隐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
二人屏息凝神,缓缓靠近殿中,立在屏风之上,将内里的场景一览无余。
看清里面的瞬间,陆余白一把捂住林幼鱼的双眼,遮住她的视线。
林幼鱼不解,掰了好几下,才掰开他的手。
仔细一看,却见王贵妃正光着胳膊窝在一个男人怀里,金丝镶边的薄被遮住了大片春光,但室内那暧昧的气氛却是随处可见。
林幼鱼定睛一看,好家伙,那男人还是个陌生面孔。
“马哥哥,还在生气?”王贵妃伸出涂了蔻丹的指尖,点了点男人的鼻尖,笑容魅惑。
“那个叫什么斤的仙师哪里比得上我?”男人冷笑一声,别开脸。
哦。
林幼鱼点点头,原来这位就是白天的马大人啊。
王贵妃这是海王翻车了?
但听了马大人的话,王贵妃却没有半分惊慌,反而笑意更深。
“哥哥~他怎么比得过你呢?我不过是听皇帝那老头的吩咐,随便招待招待他们,你怎么还吃起醋来了?”
王贵人靠在马大人身上,柔软地抱住他的手臂。
听了这话,马大人的脸色才好了一些,伸手在被子里一捏,引得王贵妃一阵娇笑。
“哼,看那家伙神神叨叨的,长得又瘦弱得很,一看就是个雏鸡儿,哪能满足你?”
王贵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声音却还是娇笑着:“讨厌啦,除了你人家还能和谁在一起?人家的一颗心都是你的,你可要为我负责呢!”
说着,凑上去在马大人脸上亲了一下。
马大人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起来:“玲儿,我家的悍妻明日要回娘家。”
他这话,可谓是暗示意味十足。
林幼鱼快吐了,有老婆了还在外面乱搞,还搞上了皇帝的女人,他是不是嫌命长啊!
王贵妃却是背过身,声音变得哀怨起来:“怎么?还想着你的悍妻?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马大人顿了顿,连忙伸手握住王贵妃的肩膀,安抚道:“好了,好玲儿,好娘娘,我知道的,明日便和皇帝请求调任。”
“这还差不多。”王贵妃这才转过身,又窝回他怀里。
“玲儿,等我去了衢州,你可记得要来找我,我为了你,可是连仕途都……”
“我怎么会忘记?你放心,等我假死后,皇帝老儿一定会把我丢去我家中的墓地,他那皇陵,只给皇后用呢。”王贵妃有些酸溜溜地说,“总之,我假死后会有人把我挖出来的,到时候,我去找你。”
她这番话说得认真,眼中甚至隐隐有泪光。
马大人心中不禁一阵狂喜,又狠狠亲了她几下,才起身,依依不舍地离开。
马大人从后门离开后,王贵妃又没骨头似的躺回床上,看着自己殷红的指甲,语气凉凉的:
“看够了没?”
林幼鱼心下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