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血痕
“什么？！”曦月大惊失色，勉强扯出一个笑，“你、你是跟我开玩笑吧？你们肯定是迁移……我走的那天门派还好好的……”
“九小姐……”仙兽慌乱又惊恐地往后看了看，“我真的没有骗你，是魔族来犯！魔族打破了结界！全门派都……！我、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我要先走了！”
它两只爪子朝曦月做了个揖，哀痛道：“九小姐，请多保重！”
仙兽说完，便又慌乱地加入逃亡的队伍中去了。
曦月的脑子犹如浆糊一般，但她此刻已经没有再去思考的时间。
扶着树站起身，她把装有贺礼的手镯递给紫夜：“你把这带去长留，我要回去看看。”
“你现在怎么回去？”紫夜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神色凝重，“若真的满门覆灭，你去了也无济于事，只能白白送命！”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曦月不受控制地大叫出声，唤出水月，握剑的手止不住颤抖，“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的亲人，我的师兄师姐还在那里，我不能逃……”
“紫夜，你去长留叫人来援助吧。”她吐出一口气，仰起脸，冷静再次回归脸庞，又是那个无所不往的曦月。
喉咙像是梗了一个东西，紫夜握着手镯的手几乎要扣到发白，他念了个诀，唤出纸鹤，将手镯系在纸鹤上：“速去长留传信。”
言罢，唤出佩剑斩无，朝合欢门的地方飞了过去。
曦月赶到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火。
漫天的魔火灼烧着整个山头，到处都是血、尸体和破烂的武器。
整个门派死一般寂静，她一个个翻过尸体，想看看是不是有幸存者。
从里到外，上百米的路程，从前觉得短，现在却好像漫长得走不到头一般。
魔火灼烧地厉害，曦月一个个尸体翻过去，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看着她长大的长辈，有平日里横眉冷对逼婚的长老，有小时候一同练功的师姐妹，还有叽叽喳喳的侍女……
从刚开始的泪流满面，到最后的面无表情，她只觉得心痛到麻木。
全门上下几百具尸体，她数来数去，竟都差不多齐了。
她想，真是讽刺，这么多年来门派可能还是唯一一次这么齐全地聚在一起。
羲和见了又要笑……等等，羲和！怎么没有羲和！
死灰一般的心里又涌上一丝火光，曦月冲进后山，疯狂搜寻那一抹鹅黄的身影，心中不断祈祷。
终于，她在自己房中找到了那个娇俏的少年。
他明媚的脸已经被熏地黑乎乎的，向来爱惜的衣裳也被火烧的破败不堪，难以裹体。一双漂亮的星眸此刻恐惧地瞪大，死不瞑目。
“羲和……”曦月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起来搓揉一般，连呼吸都会带来阵阵疼痛。
她颓然坐在原地，心中乱得无法思考。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下来，她背起羲和，将他放在只剩骨架的床上。
风呼啸着吹进破败的屋里，几声野兽的呼号传了过来，曦月起身，发红的眼中出现了点点恨意：“还敢回来。”
她冲出屋子，几只撕扯着尸体的野兽顿时被吸引了目光，一只拖着尸体的野兽率先呼号一声，朝她冲了过来。曦月单手持剑，使出全身力气，毫无章法地乱砍，将野兽剁成一块块。
收了剑，她好久才缓过来，去查看地上的尸体。
摸上那具身体的一瞬间，温热的触感让曦月神色一凛。
这人还活着！
她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将人翻了过来。
看清那人面孔的一瞬间，曦月倒吸一口气，泪水翻涌而出：“师兄！”
景逸温润如玉的面庞上沾满了灰尘和血水，满是伤痕的衣裳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但微弱的鼻息昭示着他还是个活人这一事实。
曦月不敢耽搁，赶紧将人抱进屋里，放在羲和旁边。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他身上的伤口，又施法护住他的心脉，药瓶里各种珍奇宝药不要钱一样往他嘴里塞身上涂。
不知过了多久，景逸猛地睁开眼，高喊一声：“羲和！”
“师兄！”曦月紧张地看着他，眼中又一次涌上酸痛的感觉，头慢慢低了下去，“羲和……羲和在你旁边……”
景逸往旁边一看，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怎么会这样……”
曦月忍着泪水，把自己从路上到这里的事情和景逸说了一遍。
景逸听完，好半天没有缓过来，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艰难地吐字：“小月……你走后，当晚，大批魔族进犯，让我们交出合欢门的修炼秘籍。门主自然不肯，他们有备而来，上万人马直接……”
他低下头，捂住脸，半晌才缓过来：“我……我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魔族来，结界明明好好的……门主让我带着几个师弟逃走，我带着羲和想从后山逃走，但人太多了……我和羲和说，我说……让他在你房里等我……可我一出去，便被魔族抓走了。”
“后来的事情，我已经快记不起来了。漫天的魔火，师弟们一个个……”他望着羲和的脸，泪水无助地划过面庞，“为什么是我活下来……”
“羲和，才是最小的那个……”他一向温柔的面孔因恐惧和自责而显得扭曲，“是我没有保护好羲和……”
“师兄！”曦月提高声音打断他，严肃地看着他，“你活下来，是命不该绝。羲和的仇，所有人的仇，我来报！”
“不行！”景逸扣住曦月的手，眼中满是害怕，“小月，你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嫡传弟子，合欢门的秘籍只有你修得，你若是……那我们门派如何延续？”
他按住曦月的肩膀，正色道：“曦月，门主也一定不希望你活在仇恨里，对吗？”
“我……”曦月低下头，无意一扫，眼神定在羲和紧紧攥着的拳头上。
“这是什么？”她伸出手，掰开了羲和的手。
血红的划痕错落在他掌心。
一笔一划，皆是用匕首狠心扎下的警告。
两个简单的字，却让曦月愣在原地。
景逸凑过来，惊呼出声——
“紫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