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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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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件事。

    除了提议让她生下他的孩子之外,应该也没有其他什么事要她考虑的了。

    原来他特地到这里来找她,想要的是一个确切的答复。

    赵元熙笑。

    她伸手抚了抚他的衬衫领子。不似那些装模作样的演奏家们穿礼服打领结,他衬衫外只套一件开司米大衣,连领带都没打,领口微敞,甚至比平时有公事在身的样子还要随性。

    这是在家人面前的状态,有时针锋相对,却又不设防备。

    “我要是说我不想生小孩的话,你是不是打算跟我分手?”

    聂尧臣微蹙起眉头,“我没这么说过。”

    这是什么逻辑?

    他是为了留住她,保证她不会随时随地毫无挂念的离开,才有了这个提议,怎么会主动分手?

    “那既然这样,生有什么好处?你的新娘人选已经确定了,不会是我,母凭子贵嫁进你们聂家大门是不可能的。充其量也就维持现状,最多你每个月给我的薪水里多付一份孩子的抚养费。这样的条件,实在不足以让我下决心去生个孩子啊,毕竟那不是小猫小狗,生出来就要对他整个人生负责,万一他像福利院那些孩子一样有缺陷……”

    她故意顿了一下,“到时我能怎么办呢,难道也抛弃他,让他像我一样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吗?”

    “不会!”聂尧臣被这样的假设给刺痛了,紧紧拽住她的胳膊,“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给不了我任何保证。你会有你的家庭,我们都不在一起生活。”

    他这才慢慢松开手:“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带你去见见我爷爷。”

    “你爷爷?”

    “嗯,得到他的首肯,说不定会有办法。”

    赵元熙反应过来:“你想悔婚?”

    他不说话,算是默认。

    “可是跟曲家的婚约对你挺重要的,不是吗?”

    她听miu姐说过,曲聂两家从聂尧臣曾祖父那辈开始关系就不错,子孙兴旺的时代,两家就有过通婚。曲家还曾过继孩子到聂家,成了聂老爷子的堂哥,两家商业上也一直互有往来合作。

    儿女亲家是早就说好了的,曲家这一代继承人的女儿叫曲嘉倩,本来应该跟聂舜钧结婚,奈何聂家老大压根儿没打算听从这样的安排,硬是娶了老爷子原先的保健医生,把两家人都噎得够呛。

    聂老爷子对这位成了自己孙媳妇的卜医生也一向是非常信任和喜爱的,甚至有传言说他会将手中至关重要的股份都留给她,正因为这样,聂舜钧才会强取豪夺也要把人给娶回家。木已成舟,小曾孙女都有了,也不可能再拆散他们,只不过曲家那边的婚事没成,面子里子都过不去。

    聂尧臣就是这时候站出来说他愿意替大哥完成这桩婚约。

    那时候聂老爷子本来已经在另外想办法了。传说聂松早年在外还有私生子,只是没在聂家养大;曲家以前过继来的那一支,这辈也有可供选择的青年才俊,只可惜他们都不姓聂,配这桩婚事总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聂尧臣当然是最佳人选,但他有阿斯伯格症并不是什么秘密,虽不是致命的恶疾,却很难讲对方会不会介意。

    他从小显得不合群,难与人相处,谁都没想到他会主动提结婚。就算结了婚,以他的情况,夫妻能否和睦共处都成问题。毕竟这样的结合本身是为了亲上加亲,使两方家族利益扩大化,不是朝合暮散做做样子就能了事的。

    于是也有人说他是受人鼓动,为了讨老爷子欢心,也争取曲家的支持,从而在跟大哥聂舜钧争夺家产和内部权力的时候能够占到上风,正如他的父亲聂松和叔叔聂权那样。

    因此背后鼓动他的人不用说,肯定就是二叔聂权。

    聂权自己没有生养小孩,争权夺利到最后,总要后继有人才有盼头。至于为什么会选中聂尧臣,大概是因为近几年他跟现任大嫂芮琼芝走得比较近。

    芮琼芝跟丈夫聂松多年前开始就感情不和,搬出去独自居住,尽管深居简出,媒体都鲜少拍到她的影响,但不止一次捕捉到小叔聂权到她住所造访,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叔叔嫂嫂,孤男寡女,不得不惹人遐想。

    八卦到最后,连聂尧臣的身世都被怀疑,说他生父其实是二叔聂权。

    赵元熙听了只想说一句贵圈真乱。

    不过,她知道聂尧臣并不是甘于受摆布的傀儡。相反的,他没那么容易受外界影响,聊天都能跟你各聊各的,要说服他做一件事比寻常人难很多。

    他愿意结这个婚,应该还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

    将来他不管是继承聂家的事业,还是独立经营自己的新版图,能争取到曲家的支持都是如虎添翼。

    他跟哥哥聂舜钧关系再好,也难免利益冲突。当年香港名门新鸿基的郭氏兄弟也一度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美谈,一朝起了龃龉,竟发展到不惜鱼死网破的程度。

    人家尚且能搬出老母亲从中斡旋调停,聂尧臣和聂舜钧却根本都不是一个妈妈生的,连这点可能性都没有。

    各自给自己留有余地,也很容易理解。

    聂尧臣年前去美国赴相亲宴,订下婚事,似乎才第一次跟曲嘉倩见面。但赵元熙私下里听他与人通电话,称呼对方倩倩,亲昵温柔,跟一般人不同。

    她与他同床共枕也有三四年光景,在他口中不过一串数字。

    她不与病人计较,但病人心里为佳人留有特别的角落,或许也是能成就这段婚约的缘由之一。

    他舍得就这样废除婚约吗——为了她这样一串数字?

    “你不要冲动,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呀,万一惹得你爷爷大动肝火就不好了。”她反倒安抚他,“你吃饭了没有?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吧?”

    看样子福利院的晚饭她是赶不回去了,大过年的,这周围也不知有没有能吃饭的地方。

    聂尧臣看着她:“你不跟我去见爷爷?”

    “既然不会成为你的家族成员,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那你要怎么样……”他缓了口气,“怎么样才肯生孩子?”

    他特有的执拗又来了。

    赵元熙笑了笑,“是不是我说什么条件,你都能答应?”

    “可以,只要我能做到。”

    “那你走吧,你做不到的。”

    他拉住她,“你还没说是什么条件。”

    “那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以后都不再重复了。”她回身看着他,“我想跟你一起生活,走进你住的地方,而不是像个见不得光的外室一样被安排在某个公寓,让你想起来的时候来摸摸看看,哄宠物似的哄着玩。我喜欢你在半山道那个房子,不管你以前是不是从没邀请过其他人到那里去,我都要做最特别的那一个,我要你信任我。”

    聂尧臣果然变了脸色,抓着她的手却不肯松开。

    他的执拗其实是一种焦虑,也是阿斯伯格症的一种表现,但一般只在青春期的时候比较明显。

    英叔也说,聂尧臣十来岁时的确有一段时间表现出焦虑和叛逆,形成和家人之间的对抗。

    但这些年已经好多了,大部分时候他都能像普通人一样管理好自己的情绪。

    他就是怕她离开。

    赵元熙原本真的是没什么把握他会答应,但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忽然就有了底气。

    果然,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下个月初,又要过生日了,你过来,在半山道的家里,就我们两个人。”

    他们俩生日在同一个月份,相识以来,每年都一同庆祝两个人的生日。

    对于赵元熙来说,今年这个生日注定不同往日。

    她这辈子,几乎没尝到过心想事成、如愿以偿是什么滋味,只有这一刻是例外。

    四年的努力,终于有了阶段性的成果。

    很难形容内心感受,不能简单说是欣喜若狂,但的确有类似兴奋的情绪狂泻而出。

    她都佩服自己,怎么面上还能看起来这么平静。

    “对哦,又要过生日了,一年时间真是好快。”她突然问,“你开车来了吗?”

    “嗯,你要干什么?”

    她一笑:“送你礼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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