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13章
“元熙!赵元熙,你开门。”
酒店式公寓门口,邱含琦锲而不舍地按门铃。
夏婵在旁边有点着急:“会不会真的不在啊?”
不,她肯定就在家里。以邱含琦这么多年对她的了解,这个时候她除了躲在自己狭小的空间内,哪里都不会去。
她也没地方可去。
“赵元熙,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点开门,别逼我踹门!”
她已经放弃按门铃,改为咚咚敲门,这样难免惊动左右邻居,最好谁再把物业给叫来,不怕她不开。
果不出所料,门从里面打开了,赵元熙只穿一件宽松的丝滑睡袍,光着脚,开了门就懒得管她们,甩手回到客厅继续喝啤酒。
屋子里地暖开得很热。夏婵有点惊讶地看着满屋子狼藉:“这、这都是你一个人喝的啊?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再一看墙壁上的电视,差点跳起来:“哇,三级!我瞎了我瞎了,熙熙你怎么自己在家看这个!”
邱含琦已经见怪不怪了,拿遥控关掉电视,踢开脚边的空酒罐,坐到沙发上:“我说,逃避也有个限度吧?你躲着其他人也就算了,连我们也躲?”
“我没躲着你们。”
“还说没躲?”夏婵叫起来,“我们起码给你打了一百通电话,有吧?要么不接,要么关机,要不是找上门来,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好好的在家里。你知不知道这样让我们很担心你啊?”
赵元熙不说话。
邱含琦夺下她手里的酒:“到底怎么了?你在害怕什么,怕我们带警察上门来找你?”
“他死了吗?”
“谁死了?”
“聂尧臣。”
“死什么死,就缝了两针,今天都该出院了好吧!”夏婵哈的笑了一声,“熙熙,我还以为你外号叫赵大胆呢,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撞倒个梯/子砸伤了人就怕成这样了?合着你当时眼都不眨的就跑出去,是担心人死了啊?”
邱含琦却了解她这么问的动因,耐着性子说:“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在那儿开店可以,但不要住在那里,会出事。如果你短期内找不到很合适的地方,可以搬去跟我一起住。”
“不用了,这回只是意外。”
“你知道干我们这行只相信客观证据,不是你说意外就意外。”
赵元熙瞥她一眼:“我还没变成尸体呢。”
“不是尸体也归我管,我们又不是只勘查命案现场。”含琦神色严肃起来,“听我一句,你不适合回到那里去住,触景生情是创伤性再体验的一种症状,会给你的正常生活带来很大的压力和困扰。”
“那也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们没关系,我保证不会影响到你们。”
“没错,每个人都只能对自己负责。”含琦站起来,“那你就不要躲在这里,问我们人死了没有,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看。万一哪天再发生其他的‘意外’,有人死了伤了,也是需要你自己去面对的,总不能每次都指望别人帮你把人送去医院吧?”
夏婵还没见过这两个人之间气氛僵成这样,正想开口调解调解,含琦已经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她傻眼,“熙熙,你们……”
“没事小婵,你也走吧。”元熙重新把电视打开,朝她笑了笑,“我的事情很麻烦,你不用管我的。那天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刚好过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噢,不客气的,其实我没做什么……”夏婵略一停顿,立刻听到电视里继续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都不敢回头去看,一股脑儿赶紧把要说的话说完:“那天我都没来得及叫救护车,那个姓聂的,他让我帮他简单止了下血就自己开车去医院了。我觉得他也不怪你的,真的,就像你说的,只是意外嘛,你别太紧张了。”
“嗯,我知道。”
夏婵匆匆从公寓跑出来,追上邱含琦。
“含琦……含琦,你等等我。”她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腰说,“你别跟熙熙计较,你们都在气头上,说的话都当不了真的!”
“我知道,我不会跟她计较。”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含琦摇头:“她的痛苦,我们谁都没法感同身受,只能靠她自己去战胜。我只是想帮她,在适当的时候提醒她,避免她反应过度伤害到自己。”
“这到底怎么回事呀?她父母真的是二十年前被人在那个店里杀害的吗?”
大致的来龙去脉,邱含琦在来时的路上就跟她解释过了,惊心动魄之余,她感到有点难以置信。
“嗯,你没发现吗?她的创伤,到现在都没好。”
甚至不如说,创伤到现在才渐渐暴露出来。
性,香烟和酒精,都是她用以麻痹自己的方式。
虽说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但元熙执意追寻当年的真相,买下那个商铺重新开店,她都能理解。
她从师兄们那里听说过太多凶案幸存者和家属们的故事,很多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追问案件,直到案件告破,真相浮出水面,也不一定就能完全放下。
何况元熙当年经历那一切的时候还那么小。不是有句话说,幸福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么?
童年的遭遇,决定了她如今的选择,谁也不能说她做的不对。
但作为朋友,在她走得太急太远,快要偏离原本路线的时候,有必要拉她一把,而这正是朋友的意义所在啊!
夏婵垂下眼睫:“熙熙太不容易了,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吗?”
“你不怪我们之前没告诉你买下对面商铺的事?”
她连连摆手:“我怎么会怪你们呢?这算是她家的隐私吧,又是她心里的疮疤,不会轻易揭开给人看的,我明白。我之前还那么没心没肺地拿来当八卦讲,完全没想过当事人就坐我对面……她该有多难过呀!”
难怪当时元熙脸色突然变得那么难看。
“不知者无罪,她不会怪你的。”含琦轻叹口气,“她要是那么容易难过,也走不到今天了。”
…
赵元熙内心的确毫无波澜。
电视屏幕上那些惹人脸红心跳的场面一幕幕从眼前过去,却一点也撩不动她的欲望。
她本来以为有些事情自己也能解决。
抽屉里有各式各样的成人玩具,专门用个精美的箱子装着,不知道的人会以为里面一定装满昂贵的化妆品。
她其实并不常用。大学毕业她就跟聂尧臣在一起了,两人一开始都没什么经验,互相摸索着对方喜欢的方式,后来渐入佳境,她想要的时候他总能满足她。
她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做这件事,只是觉得舒服、放松,能出一身汗,大概跟许多人喜欢跑步和跳操差不多。
最要紧的是,做完之后脑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快慰,什么都不剩。
很适合拿来派遣心里的不痛快,夜里不容易做噩梦。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依赖。她失眠的时候,会缠着聂尧臣,也不让他睡。做完之后累极了,自然而然就睡过去,比药片和催眠曲都来的有效。
他出长差的时候就没办法,她只能试试这些小玩意儿。
不试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花样。
聂尧臣不是没有发现过。她买的新款送到春江华庭的公寓去了,他有些好奇,拿在手里研究了一番,还仔细看了说明书,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
他尊重她的小“癖好”,她却起了坏心思,鼓励他拿来当道具增加两人间的情趣,却被无情拒绝了。
他不喜欢变化,不喜欢肌肤相亲的时候突然加入橡胶做的玩具。
男人总有些可笑的自尊心。
说实在的,她也没那么喜欢。做得再逼真、材料再怎么黑科技,毕竟是死物,跟活生生有温度的人比起来,天壤之别。
聂尧臣不擅言谈,对她的过去种种也根本不了解,言语上给不了她什么安慰,但身体可以。
可是现在……
赵元熙手里拿着最新最大的那支“魔法棒”,开关打开又关上,反反复复的,耳边传来嗡嗡的震动,终于烦了,随手丢到一边,滑开了手机的屏幕。
她在通讯录里上下来回地翻,看到秦飞白的名字,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就拨过去找他。
她知道他会乐意的,如果她真的想。
可她却不想因此失去一个真正的好朋友。
荒唐的念头终究只是一闪而过,她的目光还是落在聂尧臣的名字上。
他在她的常用联系人第一个,用了缩写,很多人即使看到来电也猜不出那是谁打来的。
他其实最近也都每天打电话来,很克制,都是差不多时间打来,没人接就挂掉,也不再打。
不像夏婵和含琦她们那样,能一口气打几十通上百通。
刚才夏蝉说什么来着?他今天差不多要出院了,对吧?
赵元熙环顾一圈乱七八糟的屋子,还有那个突兀的被扔在沙发一角的“魔法棒”,终于起身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