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聂尧臣没有立马辩解, 却也没有脸红。
风华正茂的少年时代,他是连男女之事都不懂的“怪咖”。女孩子们喜欢他的外表和家世,却暗中嘲笑他不会打球而喜欢养守宫这种奇怪的爱好, 甚至怀疑他某些方面根本就是残疾。
他连女孩家的手也碰不到。
然而成年人的世界完全是另一套规则。他有没有病,是否残疾, 甚至外表是不是英俊倜傥全不重要, 他只要冠有聂这个姓氏,银行、股市、房地产加起来有亿万身家就足够了, 自有狂蜂浪蝶前赴后继。
况且如今他被她调/教得这么好, 胃口养刁了,也养大了,想要的时候从来不必克制浴望。由奢入俭难, 她病了这么些日子,谁知道他会不会忍不住, 干脆就从了哪只花蝴蝶?
“我没有想什么, 你现在也不能怀孕。”
好端端的, 怎么又扯到怀孕上去?
赵元熙突然紧张起来:“我怀孕了?”
“没有, 我第一时间就问了医生,也做过检查,暂时还没有怀孕。”他语气中有掩饰不了的淡淡失落, “现在你大病一场, 还是先好好休养, 不要冒险。”
他们之间或许应该节制一些,她特殊的血型经不起任何意外怀孕的状况。
原来关切都是因为这个。元熙心里冷笑一声, 松开胳膊:“那你走吧,你待在这儿,我怕我忍不住吃了你。”
聂尧臣听不出弦外之音, 站起来:“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不用来,都退烧了没什么好看的,过两天就出院了。聂总要有闲心,不如看看监控,看看那天到底什么人想要我的命,免得我一出院又遇上什么凶险。我虽然命贱,也经不起这么一回又一回折腾。”
她又叫他聂总。
聂尧臣已经有经验,知道她在工作场合之外的地方这样称呼他,就代表她在生气。
“你生气了?”
这不是个问句,而是陈述,对他来说,是很难得的。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聂总都这么屈尊降贵来关心我、照顾我了,我还
生气,那不成了不知好歹了?”
“我本来打算等你出院再跟你说的,监控已经去调了,当时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暂时没看到有特别可疑的。但中间有几分钟因为断电,监控也没有录到画面,还不能确定发生过什么。”
“我都已经躺在医院里了,还不能确定?当时是谁给你打电话,为什么那么巧,就在你走开的时候发生意外?那你是说发生这样的事是我自己造成的吗?”
“打电话的人是我二叔。”他沉默片刻,“他当时确实也在鲸豚湾的场馆外。”
她装作难以置信的样子:“副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可能认为你的存在会导致我放弃跟曲家的婚约,没有曲家的支持,我会被赶出董事会,由大哥接替我的位置。”
元熙的肩膀一垮。
“你放心,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握住她肩头,“你也暂时不要跟他打照面,免得他再找机会伤害你。”
“怎么避免呢?在公司大家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级别上来说,他也是我的上司。”
“你的花店,是不是快要开张了?”
元熙一怔:“是啊,怎么了?”
“你先顾着花店的生意,公司那边可以暂时先不去。miu姐月初又到美国,她不在的时候,你不坐班也没关系。”
“万一他找到店里来呢?”
“不会,那样就撕破脸皮了,没有必要。”
也对,聂权已经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是没想过上门找她麻烦,但终究对聂尧臣还是有些忌惮——今后几十年荣华富贵、养老送终都要指望这个侄子,得罪他身边的女人惹恼他,没有必要。
今天的事至少看起来是暗地里进行的。
元熙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家里人迟早会察觉的,到时你打算怎么跟他们交代?特别是等你结了婚,怎么跟曲小姐说,你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开了个店?”
他有个那么厉害的妈妈,就算曲小姐不介意,他妈也饶不了她。
聂尧臣脸上神情忽然郑重起来,拉住她的手:
“那你跟我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离开,去哪里?”
“北京、上海、杭州……哪里都可以,或者我们找另一个有海的城市安家。你不是喜欢海吗?我们可以重新创业,也可以找其他工作。”
他这是要学他大哥孤注一掷了,放弃家族的一切,从零开始。
坦白说,在他开口的前一秒,元熙都没想过他们之间还会有这样一种可能性。
聂尧臣凡事按部就班,最讨厌的就是变化,让他离开现有的一切重新开始,跟重生一回大概没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放下所有一走了之,但她不行,她做不到。
“创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以你的情况,一般的工作也不好找。”
尽管他掌握最核心的前沿技术,对这个世界的规则和本质有独到见解,但千里马也需有伯乐,他面试时可能连hr那一关都过不了。
她有时同情他,并不想让生存的残酷磨灭他仅有的那点纯真和自信。有人出生就在罗马,何必还与他人抢赛道呢?
聂尧臣没有立刻反驳,沉默了片刻,才说:“你放不下你家里人的案子,对吗?”
他果然知道了。
有时基于事实的理性分析和逻辑推理比感情用事靠谱的多。
既然已经有了明确怀疑的对象,且已把火引到了聂权身上,元熙也没必要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原来你知道我家发生的事。”
“我请人查过,没想到会这么惨烈,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这就是我说的,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她仰起头看他,“既然你知道了,就应该明白,我爸妈都被人杀了,作为幸存下来的孩子,就该为他们讨一个说法,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一切皆有定数,一切自有安排。她一直相信,老天让她和妹妹活下来,就是为了让妹妹像正常人一样健康快乐的生活,由她来追寻真相,让父母安息。
这是她人生的全部意义。
聂尧臣眼里悄悄起了波澜:“那是不是我帮你找到真相,你就愿意跟我永远在一起?”
…
聂尧臣撂下这番话和那两只带来给她“作伴”的守宫,又有好几天不见人。
元熙退烧之后大好,躺在病床上看完了一本小说。小说写得不错,中间高潮迭起,荡气回肠,到了结局时候却说那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主角另有际遇,开放式结局。
陪着主角哭过笑过,到头来你说只是一场梦?
谁还不知道王子爱上灰姑娘是梦呢?然而心里有数和被强行告知,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帮你找到真相,你就跟我永远在一起。
她总疑心这也只是一个梦,聂尧臣在现实中并不真正这样同她说过。
外面大雨初歇,她肚子饿,胡乱套件t恤衫下楼买吃的。
退烧后,胃口不仅恢复了,还大有要将之前损耗的都找补回来的意思。医院的伙食口味实在不咋地,邱含琦和秦飞白都不会做饭,夏婵白天要看店,也不可能总麻烦他们给送吃的过来,天天来的只有肖灼。
据他说,聂尧臣送妈妈到加勒比海去散心,可能绕道美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不声不响的,竟然又去那么远的地方。
他妈刚打算找上门来,就被他送到国外去,加上还要去美国,可见他已经有了具体的计划,那天说的话不是一时冲动。
更不是一场梦。
肖灼来都是代替聂尧臣来的,送的东西则是英叔和王嫂在家做的,每天换各种花样的粥、小菜,但都异常清淡,吃了很容易饿。
元熙有点扛不住了,开始想念火锅牛排麻辣烫,听说医院对面有家小店锅贴很有名,每天排队,她就馋了,打算自己去买一打来解解馋。
得趁肖灼没来的时候去,否则他又要积极地帮她去买。
非饭点时间,小店外面也排了不少人。店里除了锅贴还兼卖豆腐花,有不少人拿着饭盒来打,看起来都是附近的老街坊和医院患者的家属,趁着今天雨停了,来光顾生意。
正因为这样,队伍中间身材高挑、衣着时尚的年轻女孩儿就显得格外惹眼。
元熙排在队末,本来也没太注意到排到她前面的这个女孩,但对方中途
接了个电话,英文字正腔圆,说她正在买好吃的,让那人不要羡慕。
电话那头大约是她的兄弟姐妹,应该跟她一样,是从小生长在国外却长了一颗中国胃的“香蕉人”。
滚烫的锅贴递到她手上时,她赶紧把电话挂了,看了看装锅贴的饭盒,拧起眉头:“怎么前面那些人都有红油浇头,我这个就没有?你是不是蒙我呢?”
普通话说挺溜,还知道“浇头”这么地道的词,失敬失敬。
老板忙着煎下一锅,没搭理她。
元熙好心给她解答:“那是辣油,在旁边台子上,可以自己加。”
女郎瞥了一眼,明白了,却还要嘴硬:“我知道,我就随便问问。这种小店买东西,最容易被坑了。”
戒备心还挺重。
元熙没再接话,刚要付钱,老板却扭身告诉她,刚才那一锅最后一份就是前面这位小姐姐买的了,她只能等下一锅或者买之前现成的,没那么热乎。
锅贴就是要现出炉的好吃啊,等都等了这么久,元熙不愿意将就,只得说:“那我再等一锅。”
炉子和油锅就在身前,加上溽热的天气,多等一会儿其实都挺煎熬的。
她毕竟大病初愈,酷暑中站了这么一会儿就有点儿发虚。
“喂,要不我这份锅贴让给你吧?”
万万没想到这位时尚女郎会说这样的话,元熙看了看她:“你不吃了吗?”
她刚才明明还很兴奋的向家人炫耀买到好吃的,很期待的样子。
“我可以再去买点别的吃,或者再等一锅的。外面这么热,你是病人,不要在这里等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病人?”
女孩儿指她手腕:“你手上还戴着医院的手环。”
观察真是细致入微。
元熙想了想:“你也等了这么久,我全部拿走太不好意思了,一人一半吧?反正我应该也吃不了那么多。”
一份锅贴足足有八个,个个饱满,浅油煎得底子上一层微黄薄脆,肉馅像要挤破鼓出来似的,女孩子的饭量吃四个足够解馋了。
女孩儿爽快答应
,请老板多给一个饭盒,匀出几只锅贴给她,又从旁边台子上舀一勺辣油浇到自己那一份上,还问她:“你要不要?”
元熙摆摆手,“我还在咳嗽,不能吃辣。”
“我觉得国内的辣椒太带劲儿了,我特别喜欢。”
她心满意足地放下舀辣油的勺子,咬一口滋滋冒着热气和油花的锅贴,一边烫得嘴里直呼气,一边大着舌头问:“这附近还有什么好吃的?我再去买点儿。”
元熙发现她身上穿戴不是香奈儿就是古琦,妆容精致却不浓艳,明明是精英女性的范儿,看着高冷,却带点孩子似的天真,应该是受过良好教育,家庭背景优渥的富二代。
她朝前指路:“这边走下去,右转,有一条美食街,小吃很多,也有奶茶店和咖啡馆,不限带外食,你可以买一点坐下慢慢吃。”
“那太好了,我今晚的晚饭有着落了。谢谢你啊!”
女郎踩着脚底的小白鞋,脚步欢快地一路往她所指的方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