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吐血了

    8月15日 天气：晴

    早晨。

    像往日一样，我迷糊着摸进洗手间。

    接水，挤牙膏。

    胃里一阵倒腾，那熟悉的恶心感又再度传来，我深吸一口气，尽力想将这种感觉平复下去。慢性咽炎几乎是每一个抽烟人共有的毛病，自几年前开始吸烟以来，我就患上了这种病。只是最近抽烟凶了些，每日早上刷牙时这种恶心感有加强的趋势。

    今天好像与往日有所不同，我深呼吸几次，那恶心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我抚着胸脯，一下一下按摩着。

    胃部抽痛几下，这阵痛先在胃部盘旋一阵，接着往整个胸部蔓延，直疼得我直不起腰来。

    良久，这阵痛才慢慢消散，我松了口气。刚站起来，猛然间，胃里一阵倒腾，一股腥甜直往上涌，我再也忍不住，张口吐了出来。

    我，吐血了……

    鲜血和着牙膏沫子，缓缓向下流着，我呆呆地望了良久，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我，苍白，瘦弱。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死亡二字，吐血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吐血的症状，很可能是我即将离开人世的先兆。

    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恐惧，我甚至望着镜中的自己，咧嘴笑了笑。心中一片宁静，波澜不惊。

    “枫，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久？”女友敏在外好奇地询问着。我急忙拧开水龙头，将血冲下去，同时答道：“没什么，就是刷牙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牙齿很白，所以忍不住多欣赏了几眼。”

    门开了，敏笑盈盈走进来，朝我一吐舌头，嗔道：“不害臊，快洗完，去上班。”

    我伸手刮刮她的鼻子，想起刚才的情景，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舍，要是我真有什么事，敏怎么办？

    “怎么了？一副小老头模样。”敏轻轻偎在我身上，抬起头好奇地问道。

    我轻轻摸一下她额头，我飞快跑出去，穿衣，拿包。叮嘱她道：“没什么，在家等我回来，中午给你买好吃的。”

    敏望着我飞奔的身影，伸手抹抹额头，自语道：“老是这个样子，刷牙了都不知道擦嘴。”

    我并没有去公司，而是请假去了医院。挂号，照片，取样，交费，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化验结果要三日之后才出来。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很想纵声大笑。

    这繁华的都市生活，究竟还有多少日子留给我？

    我掏出病历本，医生的话又在耳旁响起：“初步诊断，你是胃穿孔引起胃出血，至于有没有癌变的可能，要等化验结果才能出来。你先回去，三日之后来拿结果，记住，一定要戒酒，规律饮食。”

    我将病历本举过头顶，对着阳光仔细端详着。

    今日阳光有些刺目，我不禁有些目眩。胃里那熟悉的恶心感再一次传来，我急忙用手捂着嘴，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摊开手掌。

    一片殷红……

    8月17日夜 天气：多云

    不知道是心理感应，还是病情加重，这两日，吐血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我将医生开的药加倍服用，仍没有半点效果。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身旁传来敏均匀的呼吸声，我翻一下身，仔细地端详着敏。

    瓜子脸，长长的睫毛，可爱的鼻子，小嘴还在嘟囔着什么，我心里不由闪过一丝温暖，轻轻抱了她一下。

    敏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嘴里嘟囔道：“几点了，快睡觉吧。”

    我轻轻下床，将枕头塞到她头下，走到窗前。

    滨州的夜仍是这么沉闷，压得我仿佛透不过气来。

    和敏交往是在大一下学期，因为一次排练英语话剧，我频频示好，话剧结束时，我顺利拉着她的手在学校里招摇过市。

    这一跟就是五年，五年来，身边的恋人分手，然后又恋爱，只有我和她成为班上硕果仅存的一对，也是唯一一对承载了全班同学祝福的一对。

    敏乖巧可爱，小脑袋瓜子仿佛有不尽的新奇主意。她条件很好，而我却很普通，和她在一起久了，心中难免会生出愧疚之情，总觉得没有给她幸福。

    心里仿佛忽然有了感应，我一回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敏静静地站在我身后。我笑笑，问道：“怎么不去睡觉，起来做什么？”

    敏反问道：“那你呢，半夜三更起来做什么，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良心不安？”

    我哭笑不得。

    敏眨巴着眼睛，又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轻轻拉了她手，走到床边坐下，说道：“我在想，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没能给你买上房子，没能给你幸福，实在很对不起。”

    敏神色间忽然温柔无比，轻轻依偎在我身上，说道：“傻瓜，开心就好，别的，我相信你能帮我挣回来。”

    我拉着她手，心中忽然一阵伤感，道：“明日你就要回学校了，不知道下次见面，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敏使劲掐了我一下，说道：“当初让你来鄂州，是你自己死活要来滨州，这作茧自缚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我苦涩一笑，让她躺回床上，拥着她道：“睡吧，等几天，我就来看你。”

    敏又睡着了，我望着她，渐渐也趴在床前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