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完结（上）七更

    领完证儿, 穆济生就下基层了，还是四个月。应笑每天上班、下班，好好生活。

    在这期间, 应笑科室的冯延已医生与叶默医生居真的在一起了。应笑分析了下，可能是有次，他们人合作项目，期间叶默做错事，但冯延已主动地、默默地给叶默背了锅, 由此关系有了变化。应笑知道冯医生已经喜欢叶医生多年, 也高兴于他们两个此刻终于有了结果。应笑觉叶默医生对冯医生可能也早就有一些好感, 因为天生不孕, 不愿相信对方也不敢相信对方, 可冯医生的多年付出最终使鼓起了勇气。

    另外, 连萧七七都有了新的况！！！对象还是初恋男友！！！

    应笑其实一直知道萧七七同志初三就谈恋爱了, 可后来呢，校老师、双方家前行拆散了两个人，后来男孩子去美国读书, 期间还有法国女友, 今天夏天刚刚回国。两个人兜兜转转的，再见面, 发现对方真不愧是初三那年能叫自己耽误习失去理智的那个人……萧七七子暴躁还带着些伶牙俐齿，男孩子格沉稳却是一个冷面笑匠，两个人搞一起，双方父母惊掉下巴，甚至不不承认，当年只有初三的两个孩子想要抓住对方的决定是正确的。且，人大有闪婚趋势……

    …………

    一直七月, 穆济生才回医院，人开始筹备婚礼。

    应笑发现，人的想法真是一个怪东西。

    之前，应笑觉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要小孩子。可是呢，一年不，竟有一点动摇了。不过呢，并没有与穆济生说，想一个人好好思考、好好决定，不受影响。

    这一方面因为应笑工作上面十分顺利，另一方面，也与患者们有些关系。

    最要的是其中两个人。

    第一个，是穆济生前年一个小患者的妈妈。

    当孩子况非常糟糕。无法吃『奶』，要的是，无法消化，胃肠没有消化功能，连鼻饲都无法进行，活不了，何况，还伴随着很严的脑出血。穆济生建议放弃，妈妈一直痛苦、一直犹豫。亲戚朋友一齐劝，最后，当妈妈终于哭着同意放弃，为了安慰，穆济生甚至说了一句与身份并不相符的话，他说：“我用我的人格保证，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妈妈没有直接拔管，是带了宝宝回家——在那儿，宝宝会静静待死亡。妈妈说，希望这个宝宝能看一眼自己的家，穆济生同意这个决定，说“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回家以后，那位妈妈一直抱着孩子，24小地抱在怀里，从不撒手，一会儿试试喂『奶』，一会儿试试喂『奶』，后，第三天，奇迹竟出现了，宝宝衔着妈妈□□，竟喝下去了一点点儿！妈妈抱着的宝宝冲回了云京三院，可穆济生说还是没用——宝宝依没有消化功能。

    结果，谁都没有想，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第四天，宝宝竟排出来了一点儿绿『色』的便便！他可以消化了。

    之后，妈妈卖了云京的房子，带着那个小宝宝去美国做康复治疗——在康复的这个领域，美国依是最先进的。两年后，每个看过刚出生脑核磁片的医生都说，他创造了一个奇迹，如此的脑出血竟可以康复至此——不管是中国的医生还是美国的医生全这么说，包括穆济生。

    应笑其实始终觉的选择并不理，不是人人都有奇迹——奇迹之所以能成为奇迹，就是因为发生的概率太低了。可是，这样想的同，应笑也有一些纳闷：究竟是为什么，一个人能如此地爱另一个人呢？如此地爱另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第个影响了应笑的人，同样是穆济生前年一个小患者的妈妈。

    当小宝宝出生之后整个状态都不对劲。穆济生经验丰富，一眼发现这个孩子带着毒瘾——他在美国见太多了。穆济生将患者妈妈叫自己的办室，『逼』问之下，患者妈妈终于承认自己吸食某种毒-品。是一个『妓』-女，14的候父母双亡，亲戚们『逼』年幼的跟着某个同村姐姐去大城市卖-『淫』、挣钱，呢，被姐妹们拐带也开始喝酒和吸-毒了，生活没有任何希望。要知道，那种地方，大量女人卖-『淫』原因其实就是想买毒-品，人一旦沾上毒-品，就再也没有正常生活了。

    的况比较特殊。发现了怀孕之，孩子已经蛮大的了。那一个姐妹想要孩子，说，们生意在名校外，客人都是大生，基因好，愿意花五千块钱买下对方这个孩子，孩子妈妈也同意了。结果呢，孩子一生下来就有毒瘾。穆济生很耐心地帮小宝宝戒掉毒瘾——一开始给一定量的『药』，后逐渐减量再减量。毒-品宝宝格很差，应激、不安，哭嚎不止，可护士们也很耐心，大家全都觉这个宝宝太可怜了。

    最后宝宝出院之，穆济生对妈妈说：“你……戒了吧，回归正常生活吧。好不容易这个孩子才戒掉了那种东西，不要再让他碰了。他是无辜的。”当妈妈没有说话。

    穆济生和应笑都以为妈妈、宝宝不会好了。可没想，七月中旬的候，申请完了正高职称一起出来散步逛街的穆济生与应笑竟在大街上碰了——此，距离宝宝治愈出院已经过了两年半。

    他们惊讶地发现，妈妈状态好了很多。舍不这个孩子，并没有卖给小姐妹。还说，小宝宝出院之后拜托了人照顾，自己则去戒毒所了。这一年多，无数次想要复吸，但一想『奶』粉钱、『尿』裤钱，都忍住了——若复吸孩子会死，自己也是知道的唯一一个戒掉了的。

    应笑当是很震撼的。听说过“戒毒”多难，吸毒的人终生都在戒毒-复吸-戒毒-复吸的循环中。是医的，同窗的一个女生在美国的博士后的方向就是“毒”，讲过很多相关的事。那个女生后来换了研究方向，还说“这个研究太痛苦了，那些人太惨了，戒毒太难了，我不成就感。”

    因此，看着这个母亲，应笑忍不住想：为什么，一个人能如此地爱另一个人呢？爱能戒掉毒-品？

    这样的事一多，渐渐地，应笑就有一点儿想体会体会另种人生了——如此地爱另一个人，对于爱、对于人、对于世界都有一些新的感受，同，为了他/，为了给他/做出榜样，努力上班、努力工作，为了陪他/间，也不再熬夜，好好锻炼，不总吃垃圾食品，变成一个好的人，变成自己喜欢的自己。当，这也势必会伴随着很多很多负面东西，比如金钱的付出、间的付出。

    每个人选择生孩子的理由都不同。刘半夏是为了陪伴，张小溪是为了羁绊，孙红是为了姓氏，薛惠惠是为了血缘，林春是为了养老，石玉是为了面子，李梦鹏是为了“正常”“圆满”，邓银河是为了拯救，冬辉是为了爱，夏笛歌是为了，欧阳玲是为了父母，赵鹤是为了司、凤三是为了治病……每个人选择不生孩子的理由也都不同。有人为了工作、事业，有人为了兴趣爱好，有人为了无拘无束，有人为了高兴快乐，有人为了风险规避，也有人……

    应笑觉，自己现在，可能是为了“成”——内心的成。不指望的小孩可以回报什么，只是想体会一下另种人生，一些新的成。事实上，父母们付出、收获也不可能成正比，甚至说，“想要收获弥补付出”的想法是很危险的，对自己、对小孩都非常不好。

    不过应笑没跟穆济生说。

    这是一个大抉择，不希望仓促决定。

    …………

    后来，7月末，穆济生升了正高，是破格。他就只有本科历，结果破格再破格，三十三就升了正高，全院的人都被shock了。

    科研强，好几篇s（《cell》《nature》《science》），其中还有s的正刊，医疗也强，打破过全国记录，让中国的新生儿科前进了22周半。且，还在筹备中国自己的胆红素值数据库，目前已经初具规模，一路奔领军人物去了。

    云京市的政-府部门也请穆济生当了顾问。

    第一次开会，穆济生提出了几个建议。

    第一个是夫妻同休产假，可以是三个月。

    穆济生说：“首先，夫妻一起照顾婴儿非常要。有研究表明，开始的bonding time会为男承担责任打下基础，对孩子好，也对妈妈好。我其实不非常主张妈妈、婆婆照顾婴儿。能请月嫂的是少数，妈妈、婆婆才是主流，但是……很多候，妈妈、婆婆承担的是婴儿父亲的角『色』，整个社会好像都默认，只要再有一个女，就不需要那个男了。且，非常多的产后抑郁跟这‘惯例’并不可分——照顾孩子并不困难，都只是体力活儿，困难的是人际关系。小夫妻俩大多事可以协商可以解决，大家也怕对方不高兴，但是老人一掺和、一拉偏架，味道可能就全变了。另外，只有女休产假，男却不休，对于女应聘工作、申请晋升都极为不利，于是们只能‘保证’自己不会再次生育，我们需要保障女的工作和升职机会。不一定像西方一样必须招聘多少女，但至少提供平竞争的机会。一味延女产假不是好的解决之道。”

    对方用笔一一记下。

    第个提议是，鼓励并且规范婴儿托管机构。

    穆济生说：“三个月后，婴儿可以被送去托管机构，发达国家大多如此。小孩子们睡觉很多，基本上，7点回家，喝点儿『奶』，玩会儿，7点半就可以睡觉了，父母不会太忙太累。但是，托管机构的安全、从业人员的资质，这些都要严格把关。不光是准入方面，同还有监管方面。我考察过几家机构，目前，从业人员其实对于医疗知识十分缺乏。三甲医院的儿科可以做些定期培训。”

    对方记。

    第三个提议是，给予一定经济补偿。

    穆济生说：“可以参考西方国家，小孩上托管机构的部分费用可以免税，美国叫作dependent care fsa，每一年有5000美元day care的费用无需交税。还有child tax credit，儿童税收减免项目，收入越低额度越高，家庭收入在15万以下的，每个小孩有3000美元的额度无需交税，6岁以下是3600，最多申报两个小孩。降低孩子养育成本。”

    “嗯……”其实对方也都知道。

    晚上，当穆济生对应笑讲述他们这次开会的过程，应笑跪在大床上面跳了跳，说：“还有解决996呀！云京可是996灾区！个个都是工作狗！”

    说：“父母双双996，这根本是不现实的！谁接孩子？谁带孩子？现在，很多女只能选择事少钱也少的工作——男人们都不愿意，女人们只能妥协了。经济地位超不对的！可是，家庭就是小社会，你有钱和你没钱，整个世界都不一样！所以现在，越来越多的女孩子开始追求个人事业，那就只有不生孩子了。”

    顿顿，说：“且，绝大部分的996那都是啥啊。根本不是司真的就有那么多活儿，是狗屁领导非要占满你的间！比如领导应该决定一个方案，可他们非说……”应笑装着领导样子，拿腔拿调的，“你们把两个方案都做出来我比较比较！这不是做两个扔一个吗？”

    穆济生笑了。

    “再比如啊，”应笑说，“领导说了一个方向，你做完啦，可领导的领导说咱们现在换个方向！或者突有兄弟部门的领导说，咱们现在换个方向！哗，做了！可为什么永远都要你都做完了他们才看啊，神经病呢！再或者，你火急火燎地干完了，领导不看！或者客户不看！下班之前瞅一眼，说，这样改这样改，明天早上我要看新的版本！有病！就是默认你能加班！还有一堆司都搞什么，一个项目两组竞争，谁做好谁launch项目……效率高的真没几个，大半间被浪费了。”

    “这问题就比较大了，”穆济生说，“我没提。”

    “哎……”

    “你说的是正确的，但这问题比较大。”穆济生说，“日本因为社会原因，现在有24小托管机构，父母即使下班很晚也能去接自家小孩。但是这样其实也并不好，父母、孩子在一起的互动间太少了。”

    “哎，”应笑坐在大床上，两条腿搭一边，“总之，现在夫妻尤其女养育成本太高了，很多人牺牲健康牺牲事业牺牲金钱牺牲间，还要对付人际关系。男人总是喜欢抱怨女人们不爱生育了，可是，女人生育，不仅仅是给自己的呀，也是给他们的，甚至给国家的给社会的。那么，男人、国家、社会就应该要承担一些现有的生育成本，不能都给女人自己……比如你刚说的几个政策就挺好的 。”

    穆济生颔首：“是。”

    “穆济生，”应笑望着穆济生，说，“你好难。”

    穆济生没反应过来：“……嗯？”

    “你能同女处境。”应笑说，“很多很多男人觉，女人就适合生孩子养孩子，不适合上班不适合工作，态度差能力差。可是呢，他们一边说男人能力多强多强，一边说‘做家务带孩子？哇哇哇，我不会呀！’”

    穆济生笑了，说：“我怎么可能？我选择的新生儿科，甚至相关的儿科、『妇』科、产科、生殖科，全部都是女高光的科室。”

    应笑想了想：“这倒是。这些年才渐渐有男人选择儿科之类的。”

    “对。”穆济生颔首，“甚至，新生儿科的基础，阿氏评分，就是女人提出来的。”

    “我知道。”应笑回答，“virginia apgar。”

    宝宝出生后产科医生都要做个阿氏评分。apgar这名字的英文字母刚好对应检查项目，包括肌张力（activity）、心率（pulse）、对刺激的反应（grimace）、肤『色』（appearance）、呼吸（respiration），是小孩子出生以后对身体状况的评估方法。

    “对。”穆济生问，“apgar可以说是新生儿科的创始人。你知道‘阿氏评分’的由来吗？”

    “这个倒是不太知道……”

    “1933年毕业于哥伦比亚大的医院，1949年成为正教授，是哥大首个女教授，在很的间以内也是唯一的女教授。是一个麻醉医生，虽，感兴趣的其实不是麻醉。出于那个代对于女的歧视，没办法进入外科，只能选择那个代无比边缘的麻醉科。”

    “啊……”应笑还是第一次听说。

    “在为产『妇』做麻醉，apgar发现，很多宝宝刚一出生就被医生宣布放弃了。可心里面是有质疑的——他们真的没有救了吗？觉，那些宝宝的况看起来是不一样的，好像，有轻有。那，什么样的还有救？就不能有一个标准吗？但是，只是个麻醉医生，且是个女，没资格提出质疑、改变整个体系。”

    应笑听聚精会神的。

    “但是，1953年，apgar终于提出了阿氏评分。人们惊讶地发现，通过这套评分系统，他们可以评估出来新生儿的身体状况，且，通过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的阿氏评分的比较，可以看出新生儿的状况有没有在变好、治疗有没有起作用。由此，新生儿科诞生了。”

    “好厉害啊。”应笑听着有些憧憬，哐一下倒在床上，“我也想当一个厉害的女医生，即使无法改变科，也帮助很多人。”

    “你可以的。”穆济生坐在桌前，翘着腿，一手搭着膝盖，一手撑着下颌，眉眼温柔。

    30出头就刚上主任，刚shock了云京三院的穆医生说：“你帮助了很多很多人，比如林春，比如李梦鹏。笑笑，你永远是我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