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打开心结
两人来到客厅窗台前，祝好泽把窗台上的两张5寸的照片递给了白沁夕。
白沁夕接过祝好泽递过来的照片，惊问，“这是遗照？遗照不该是黑白照吗？”
祝好泽不以为意道：“我不喜欢看妈妈黑白照的样子，再说我家也没有我爸的遗照，他们是夫妻，要没有遗照就一起没有吧。”
通过以往的交流，白沁夕是知道祝好泽对他妈妈有些不满的。
白沁夕也弄不明白这其中的是非曲直，所以也就不打算劝祝好泽谅解他母亲之类的话了。
白沁夕开始打量着手中的照片。
第一张是祝好泽母亲的单人照。
她上身是暗红色t恤，下身黑色裤子。整个人是消瘦的，面无表情的。
白沁夕看着照片中祝好泽母亲的眼神，觉得很严肃。
白沁夕看了会儿，说道：“你母亲好高冷的感觉啊，但是不可否认，长的很美。”
“是吗？”祝好泽惊讶问道。
他对母亲有印象时起就只觉得母亲不会笑。
小时候他就觉得不会笑就是不美的，所以他一直都觉得母亲不美。
现在听到白沁夕称赞自己妈妈美，祝好泽当然觉得很是意外。
白沁夕指着照片中的女人说道：“身材修长。盘起的干净利索的发型。瘦长的脸。像柳叶一样的眉。细长的眼睛。高挺秀气的鼻子。薄薄红红紧抿着的唇。你不觉得很有古典美女的韵味吗？我觉得很清丽，很美。”
祝好泽随着白沁夕的话语，把照片中的母亲细细打量了一遍。
这是祝好泽第一次细细分析过母亲的容貌，细细打量下来，祝好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母亲确实算美女。
白沁夕指着照片上的眉眼说道：“你知道吗？你的眉眼和阿姨很像。这让我看到阿姨的照片后有种亲近感呢。”
说完这话，白沁夕又看了手中的另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小时候的祝好泽和母亲的合照。
这张照片上，祝好泽的母亲表情和先前那张照片上的表情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张照片上祝好泽的母亲穿的是一身颜色较暗的连衣裙。
白沁夕匆匆看过这张照片上的祝好泽母亲，然后专注地看起了照片中小时候的祝好泽。
白沁夕指着照片中小小的祝好泽，惊喜道：“你小时候长的可真可爱啊，美的像个小丫头。”说完，自己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祝好泽一把抢过照片，不满道：“多帅气啊，哪里像女生了？”
“你的眉眼啊，一直都觉得你的眉眼很媚，原来从小就这样媚啊。你这时多大啊？”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我问我母亲，她说记不清了。这是我和母亲唯一一张靠的这么近照片，虽然不知道当时我和母亲分别多大，但是我很喜欢这张照片。”
听了祝好泽的这些话，白沁夕觉得祝好泽好可怜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白沁夕不喜欢现在的感觉，忙转移话题，问道：“再给我看看其他的照片吧。”
祝好泽答道：“没有了。”
白沁夕以为祝好泽的意思是，他和母亲平时都不照相，只有这两张照片，没有其他照片的意思呢。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祝好泽见白沁夕不追问了，也就没有告诉白沁夕自己把其他照片烧掉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怀孕的关系，白沁夕听过祝好泽和他母亲间不亲密的话语，一想到肚中的宝宝，就感到全身发冷，还感到心酸想哭。
白沁夕不想哭，看着眼前被祝好泽丢的空无一物的家，白沁夕不想在此停留了，说道：“走吧，我做晚饭给你吃啊。”
祝好泽想起母亲床底下发现的落满灰尘的小本子还没看呢，便对白沁夕说道：“我再检查检查，你先做饭吧，一会儿做好了给我打电话。”
白沁夕点点头，下楼回房车做晚饭去了。
祝好泽见白沁夕走了，就走到母亲卧室。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祝好泽打开房间内的灯，来到窗台前，拿起不满灰尘的小本子在窗台上摔打了一番。
经过摔打，本子上的灰尘甩掉了不少。
祝好泽随便翻了一下本子，发现上真的有字，便席地而坐，从本子的第一页开始看起。
翻开第一页，祝好泽看到母亲用红笔写着的‘祝天 我恨你’五个大字。
祝天？这是谁？也姓祝，莫非是自己的父亲？
祝好泽想到这个可能性，心就猛跳起来。
祝好泽感觉身体有些摇晃，他忙向后退了退，身体靠在窗台下面的墙上，才又接着读起了本子里的文字。
翻到第二页，上面写着：
祝天，为什么你决定救小孩前都不想想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呢？
还是说，你想过我们，只是最后你还是决定去救那个孩子？
无论你救孩子时想没想过我们，现在你被车撞死了，我和孩子都不原谅你。
我恨你。
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和孩子过的什么生活？
我父母为了我再嫁容易，劝我把6个月大的孩子打掉。
你父母和兄妹为了分得司机和被救孩子家庭给你的25万死亡赔偿金，天天来闹天天来闹。
你救人是保住了别人的家庭，却拆散了自己的家庭。
值得吗？值得吗？值得吗？
这页纸上，泪迹斑斑。
祝好泽猜到这是母亲的泪水。
祝好泽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小本子上是母亲记录着关于父亲的事情。
祝好泽不相信的又看了一遍这页纸上的内容。
看过之后，祝好泽一边笑一边哭了起来。
原来母亲告诉他的‘父亲车祸去世’是真的。
而且，他真的不是私生子。
祝好泽意识到这些，整个人跳了起来，激动的原地转圈。
太好了，他不是谁的私生子。
激动过后，祝好泽再次坐下来，又看了一遍这页纸上的内容。
这一次，他体会到了母亲对父亲的控诉，祝好泽的眼睛也湿润了。
他往常也看过有人救人后去世的新闻，他只觉得这个救人的人好伟大。
但是现在从母亲的角度、从自己打小失去父亲后不快乐的角度再来看这个问题，祝好泽也很想问问他这个从未见面的父亲：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会不会不顾自己的家人而选择救人吗？
这个问题当然是无解的。
祝好泽平复了一下心情，翻向了下一页。
这一页上就短短几句话：
祝天，孩子你不要他了，我会要他的。
虽然别人都夸你救人无私。
可是我却不觉得。
你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好还去护别人，不是沽名钓誉吗？
我不会像你那样沽名钓誉的。
为了留下孩子、养大孩子，我会挺着大肚子、舍亲弃朋的带着你所有的死亡赔偿金，到陌生的地方养大孩子的。
读完这些，祝好泽仿佛看到了，母亲挺着大大的肚子独自在陌生街头彷徨的画面。
祝好泽迫不及待的翻到下一页。
祝天，没有你，我和孩子也平安相见了。
我不会告诉你孩子是男是女。
你不爱他，我爱他啊，我给他起了个美好的名字，希望孩子永远都好。
想知道他叫什么吗？
我不告诉你。
看到这里，祝好泽的眼泪又冒出来了。
原来母亲是爱他的，原来自己的名字就是妈妈爱自己的见证。
可惜他一直都不知道，还一直在找母亲爱过他的证明。
忽然间，祝好泽觉得自己好傻。
祝好泽抱头痛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祝好泽止住了泪，才继续往下翻页。
这页上只短短两句话：
一个人带孩子真是太难了。
为什么你一死了之，却让我渡劫？
看完后，祝好泽觉得心情好沉重。
祝好泽翻向了下一页。
这一页也短短两句话：
有人追我，我要组建新家庭了。
你先抛弃了我们，就别怪我们也会抛弃你。
看完这两句话，祝好泽迫不及待翻向下一页。
对方父母死活不同意我带着孩子嫁过去。
有一瞬间我后悔生下了他。
但，也只是一瞬间。
我可不是你，我不会不要他的。
你们都不要他了，我都会要他。
都不要他了，他该多无助多可怜啊。
不就是一个男人嘛
不接受我的孩子，我也不稀罕他。
祝好泽注意到这页纸上的泪迹比之前的几页都多。
祝好泽说不出什么滋味，因为自己的存在使得母亲错过了重新组建家庭的机会。
这一刻，祝好泽觉得自己好对不起母亲。
这种内疚让祝好泽的心感到扎疼。
祝好泽慌忙翻向下一页。
祝天，我恨你我恨你。
你告诉我，我怎能不恨你？
你要是不丢下我们，我父母就不会逼我打胎，你父母兄妹就不会来抢钱，我也就不会为了养大孩子拿钱逃走。
我不逃走，我父母就不会伤心的相继去世。
我恨你，是你害死了我的父母。
恨你恨你恨你
祝好泽终于知道他们家为什么没有亲戚了，祝好泽感到有些头疼。
祝好泽放下本子，站起身，趴在窗口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看着那些亮着灯的千家万户，祝好泽不由想到，这些家庭中还有多少家庭有自己家庭这样的不幸呢？
祝好泽不知是不是为了安慰自己，他甚至想到，一定还有比自己家庭更不幸的家庭呢。
这么一想，祝好泽的心情没那么难过了。
看了一会儿窗外，祝好泽再次坐回地上，拿起本子继续看了起来。
孩子又来问你的事情了。
一个抛弃他的人，有什么值得他了解的呢？
可是，今天我没能做到像以往那样不回答他。
今天他哭的很伤心。
我告诉他——你车祸死了。
关于你，我只会告诉他这么多。
我讨厌提起你。
祝好泽继续往下翻。
为什么孩子越来越像你？
长相、言行和沉静的性子，为什么都像你？
你只给了他一半的基因而已。
我孕育他，生下他，养大了他，为什么从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点我的影子？
为什么？
我每每看见他那张和你一样的脸，我就忍不住想到抛弃我们的你。
我恨你。
祝好泽看到这里，心中激动不已。
母亲说自己和父亲长得一样？
那，父亲一定就是和自己长的一样的。
祝好泽立刻抱着本子跑到了卫生间里，打开了灯，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
祝好泽的泪水再次忍不住地流了出来。
原来父亲长的就是这个样子。
原来自己早就见到父亲的模样了。
这一刻，祝好泽哭的稀里哗啦。
但是，他感到好高兴。
他终于见到父亲的长相了。
他好开心好开心。
祝好泽跪在卫生间中畅快地大哭了起来。
畅快哭过的祝好泽就地坐在卫生间的地上，接着看起了母亲的记录。
如果当年我对你强势一点，坚决拉住你的手，不让你去救那个孩子，你就不会死了。
那我们的家，也就不会散了。
我，错过了强势对你。
但我不会错过强势对他的。
谁让他这么像你呢？
每次看着他对我言听计从，我都忍不住把他当成是你在对我言听计从，真的好痛快。
祝好泽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这才是母亲对自己强势的原因啊。
原来母亲对自己强势不是因为自己不好啊。
祝好泽看着母亲对自己强势的原因，没有生气，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祝好泽翻向下一页，却发现没有了。
祝好泽猜测没有后续，可能是母亲不小心把记录本弄到床底，找不到本子才没能继续记录吧。
祝好泽看着眼前这个小本子，虽然记录的很简短，但让他理解了母亲言行背后的原因。
看过这个小本子，祝好泽只觉得心疼母亲。
虽然理解了母亲，但他无法像母亲那样恨父亲。
毕竟父亲是个因救人而去世的英雄。
虽然他因救人没能给自己一个完整的家，让自己的生活少了快乐，但这可比自己是谁的私生子的猜测好太多了。
祝好泽不愿意、也没心力，去评说父母谁对谁错。
其实，他说不出谁对谁错，好像都对，又好像都错。
祝好泽长长舒了一口气，记录虽短，但它却带着自己度过了父母纠缠的一世。
祝好泽身心感到又累又放松。
这一刻，祝好泽很庆幸在母亲生前自己没有反抗过母亲。
祝好泽想到母亲最终因车祸去世的结局，就很想知道，母亲被车撞时是不是也希望有个像父亲那样人挺身而出救下自己呢？
母亲死前是否原谅，父亲抛下他们因救别人而去世的事了吗？
这么一想，祝好泽觉得自己父母之间真像一场闹剧，说不出的循坏折磨感。
祝好泽看过记录本，才知道自己得到的这些遗产，大部分都是父亲和母亲出车祸时得到的赔偿金。
心中那种花着父母拿命换来钱的心酸又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