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44
俞缨眼睫微微颤动。
她下意识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刺痛。
她不能缴械投降, 得想办法。
李晋静静地看着她，像是等待犯人认罪。
她抬起头：“其实，我加入了天盛教。”
“是他们告诉我关于碧轶剑谱的事, 其实我根本对它不了解。他们想让我能够跟在庄春乃身边，获得剑谱的消息。”
“那天在墓室里遇到的天盛教的人就是去寻找碧轶剑谱的线索的，只不过那时我并不知晓, 只是恰好遇到。后来在杨家村，他也混入了祭祀的队伍, 因为我一直跟在你身边, 就找到我布置下来这样的任务。”
李晋沉吟片刻, 皱眉：“你为何会加入天盛教？”
“他们在我入京时帮我良多，我当时年岁尚小。”俞缨低垂着眉眼，声音很轻。
“竟是如此······”李晋的眉头微微舒展，他在军营的时候派人调查李家, 也顺便探到了俞缨的消息, 探子的密报里曾提过有天盛教的人和她来往甚密。
碧轶剑谱在江湖上虽然是辛密，知道的人很少，但是也并不是无人知晓。
更何况天盛教这样有野心的教派, 更加对其觊觎已久。
这样一想, 事情便串联起来了, 俞缨的解释也说得通了。
“是我错怪了你。”李晋柔和下眉眼。
他看着眼前身形消瘦的俞缨，伸出双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很轻很轻地拥住了她。
几秒钟后，便很克制地松开了手。
明明是逃过一劫而要松一口气。
可就在被抱住那几秒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包裹住了俞缨。
她忽而就觉得好累啊。
连日在沙漠中的奔波, 以及和李晋在精神上的博弈，面对死亡的威胁，还有如今和男女主角分开, 这一切现在都在这个拥抱中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
她很想靠在这个令她又爱又恨的人身上，就这样放下一切。
但是她不能。
在李晋转身的时候，俞缨捂着脸缓缓地蹲下。
她靠在墙角，眼泪从指缝间淌落下来。
这是一种无声地哭泣，甚至没有抽噎。
李晋走了两步就觉得不对劲，一转身就看见了俞缨在角落里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眼神闪过慌乱。
两步并作一步飞快地跑过去，双手扶着她的脸颊将她的头抬起。
看着她的泪水无声地滴落，鼻头殷红，脸色苍白。
他粗糙的大拇指无措地抹掉那两行泪水。
“怎么了，小俞？怎么了？”
抹了又流，没完没了。
他忍了忍，手指刻进了掌心，大脑反复回放着她欺骗自己的事实。
但是最后，他仍旧是一败涂地，忍不住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
单手按着她的后脑勺，脸颊紧贴着她：“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我太害怕你会离开我了······”
情绪上来的时候，如果自己独自一人消化，很快就会过去。
若是旁边有人安抚，就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根本绷不住。
俞缨埋在他的怀里哭了很久，才终于缓过神来。
“好了？我抱你回客栈。”李晋感受到她逐渐平静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俞缨眼睛鼻子都红红的，此刻脸也红了。
她想起刚刚李晋的那番话，有些不敢面对他。
“我自己走回去。”她闷声道。
李晋也不拦她，默默跟在她后面一直到了客栈。
张木深点了一桌子菜已经等了他们很久，此刻一见到俞缨就赶忙上前迎接，谁知俞缨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走向了楼上的客房。
“这是怎的了？”他看着后面的李晋。
李晋示意他到饭桌旁坐下。
“木深，我娘在江南曾经的那处私宅可还有人打理？”
“一直请了人日常照料打理呢。怎么突然提到这个？”张木深疑惑。
“我不想再寻下去了。”他直截了当。
“什么？！可这是圣上······”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及时止住了话头。
“庄春乃说的对，即使得到了碧轶剑谱藏身之处的地图，也只是一个开始，后面的凶险只会更多。”李晋垂下眼睫，手指扣在茶碗上，“更何况，我已志不在此。”
张木深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可是·····为了俞姑娘？”
李晋没有回答，但是这就已经是一种回答了。
“圣上那边，我会把边疆李家剩余的军权，全部交上去。”他喝了一口茶，"这笔买卖，他不会不同意的。一个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法字，怎比得上切实握在手中的权力。"
张木深张嘴正想说话，就被他打断。
“木深，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但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人呐，就是不安分，骨子藏着贪婪。
没得到过的，就是想要，想要尝尝，被爱，被珍惜，被依赖是什么滋味。
而且，一旦抓住了，尝到味道了，就不想放手了。
“属下知道了。”张木深头一次沉默了。
俞缨回到房间，第一时间打开了系统界面。
开始打字：“小恋，我不想重启系统了，可以吗？”
“漏洞修复的进度现在非常好，很快就可以正常重启了呢。”
她换了个方向问：“如果不去修复那些漏洞，是不是系统就不会发布任务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
“那就停止修复漏洞，我不重启了，我也不去拿碧轶剑谱了。”
这样看来，这是对她来说最好的一条路。
重启也有百分之三十的死亡可能性，而且，她在刚刚做出了选择，也不需要了。
“小俞！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这样你就永远都没法摆脱系统了呀！”对面突然就急了起来。
“如果它无法发出任务指令，对我来说也就相当于不存在了。”
对面停顿了一下，才又说：“但是游戏规则要求玩家必须通关才能结束的呀······”
它说了一大堆，但是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只是不断地劝阻俞缨不要放弃，像是如果她不得到碧轶剑谱，系统就会遭受什么灾难一样。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俞缨赶忙关掉了系统面板。
是李晋，他提着食盒长身玉立：“多少吃点儿，这几日在荒漠中受苦了。”
“多谢。”俞缨接过，却在刚想抽走的时候，李晋的手指用力，食盒便横在了中间。
她一愣，抬头看去。
此刻李晋却松了手：“如今晋都的天已经冷起来了，南方的冬天要暖和许多，小俞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去江南？”
俞缨一瞬间便觉得手中的食盒沉重万分。
她用力将它提得稳稳当当的。
“好。”
这一个字，就像冬日绽放的那一簇新梅，平白在万籁寂静，白雪皑皑之中点出了一抹嫣红。
令人心尖儿都在止不住地颤动。
“好。”李晋下意识跟着她重复了一遍。
嘴角扬起，像个孩子一般笑了起来。
这是只对着她才会露出的笑容。
很漂亮的笑容，此刻的用漂亮两个字放在他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俞缨一瞬间看呆了。
她控制不住，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轻轻在他的唇瓣上点了一点。
李晋蓦地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她。
俞缨脸上更觉得烧得慌，转身就走。
然后被他一把拉住。
手里的食盒险些掉下去。
他回了她一个浅浅的吻。
像个单纯稚嫩的孩子，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嘴唇。
但是却比他们之前任何一次的吻都令人心动。
这是一种能看见未来的心动。
“我这便去吩咐张木深准备相关事宜。”他高兴极了，语速很快地说完，转身就跑到楼下去。
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已经暴露了自己和张木深的关系。
俞缨关上了房门，捂住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
然后点开系统，更加坚定地输入：“放弃重启。”
入夜，俞缨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但是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系统界面自动弹出。
无数代码飞速地运转，几分钟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九个字。
“自动升级为高级模式。”
紧接着系统页面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张木深坐在客栈一楼外面轻点路上要带的东西，时不时看一眼李晋。
他肉眼可见的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李晋从前就喜欢四处买宅邸，他知道这是想给自己一个安全感。但是他从来没有关心买下宅邸之后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常常谈论要在院子里种哪些树，栽什么花。
现在他们正准备着启程去江南，刚刚准备好了干粮，又被要求着买些不易腐坏的新鲜水果备着。
“少爷，这沙漠附近哪来的新鲜水果呀。”他叫苦不迭。
李晋一碗茶已经放凉了，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沉思。
“少爷？”
“嗯？”
张木深叹了口气：“咱们赶紧上路吧，路上遇到再买，小俞她不会介意这些的。话说她今天怎么一直没下来？”
现在已经晌午，小俞却一直借口不肯出门。
确实奇怪，难道出了什么事？
李晋点点头：“我去喊她，你把马车停在外面等我们。”
他放下茶碗，走上了楼。
俞缨的那间房子，隐约传来争吵的声音，他仔细分辨，对方似乎就是那个"系统"发出来的女声。
他脸色霎时间苍白。
脚下步伐加快，刚刚走到门前，就听见那个声音说：
"···重启系统之后，任务对象李晋的记忆将会被消除，一切都会重来，系统能量将会恢复初始值，这里不建议您取消······"
宛若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的头上。
让他在幻想的美梦中瞬间清醒过来。
耳朵嗡嗡的，后面的话几乎听不清楚了，只有那几个字"记忆消除，一切重来"格外清晰地响在他的耳边。
他的手猛地攥紧，一脚踹开了木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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