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巴别塔
“啊奴儿，你我相识已有30多年，我早已将你视作我的家人。”龚良对着啊奴儿说道，“如果你能及时醒悟，我不会对你动手。”
龚良好言相劝，可啊奴儿已然听不进任何话，那幻境的破碎，并没有让这个狐仙清醒过来，反而是加重了她的怨念。
“把陆湜还给我！”
啊奴儿厉声说道，她张牙舞爪地朝着龚良扑了过来，即便是身处浩瀚的星空之中，啊奴儿身上散发出来的咒力依旧让龚良打了个冷战。
“这狐仙，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龚良眉头微蹙，紧盯着啊奴儿，后者手心变出一柄尖锐的冰锥，直取龚良的眉心。
“去死！”
啊奴儿嘴中痛骂，眼看就要将冰锥刺入男人的额头。
千钧一发之际，男人身形移动，向后退去，他的速度在啊奴儿眼中并不快，只需再往前冲几步就能杀死他，可无论啊奴儿怎么努力，手臂拼命地往前延伸，冰锥距离龚良的距离，始终差那么几寸。
而在鹰宫美穗的眼中，龚良的身体如同风中的一片云朵，诡异地向后飘去，身体轻盈无骨，可速度却迅如疾风。
龚良盯着啊奴儿的双眼，那一对双眼本该是清澈而纯洁的，可眼前的狐仙，已然丧失了理智，通红的眼中透露出难以抑制的杀意。
龚良伸手在眼前一推，手指一碰，那冰锥便粉碎，手指一点，那些碎屑就朝着啊奴儿刺去，锋利的冰锥就像无数利刃，划破了啊奴儿的身体。
她白皙的皮肤上顿时出现无数血洞！
碎片将啊奴儿的要害尽数避开，并精确地击在她的筋脉上。
狐仙吃痛，嘴里轻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
“锁！”
龚良手心紧握，凭空出现数道闪电，那些闪电如同一条条绳索，将啊奴儿的双手双脚给死死捆住，无法挣脱。
“呃啊！”
啊奴儿狂怒的声音传来，她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嘴中喊着龚良的名字，杀意化为有形的咒力四散喷薄而出，可惜虚空中没有水蒸气，极寒的咒力只能无力地在她的周围打着转。
发狂之中，仿佛有另一个虚幻的影子正在从啊奴儿的身体中挣脱，那个啊奴儿更像是龚良熟识的狐仙，冰清玉洁，洁白无瑕，只可惜，眼前暴怒的另一个她正在接替着她的意识。
“啊奴儿！”
龚良唤道。
那个虚影有了反应：“龚……天师。”
她的气息微弱，声音缥缈。
“快摆脱痴念，从那个身体中出来！”
痴念占据了啊奴儿的心智，因此呈现在幻境中的，是那个偏执的啊奴儿。
“我……不……”
虚影看向龚良的目光中充满了求救，不过，她又好像在犹豫，她在纠结，她的内心因为去留而变得煎熬。
“幻境中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真正的陆湜还在外面苦战，他需要你。”
“可是……我不想忘记他。”
龚良顿了一下，他知道啊奴儿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身为狐仙，若想渡过这一劫，就必须抛弃掉心中的执念，而啊奴儿心中的执念，是陆湜。
“啊奴儿，这件事，容不得你取舍！”
龚良狠下心来，双手掐诀，一手自丹田绕起，另一手越过天灵，双手剑指团团围绕，乃阴阳法相；点点雷光自指尖闪现，那紫色的雷电放射出恐怖的威力，整片浩瀚地宇宙都响起滚滚天雷的声音。
“神霄雷法，上清正函。”
龚良的背后忽然出现了一些诡异的符文，那些符文同样闪烁着电光。
而此时，周围的星河像是无数蜡烛熄灭一样，逐渐黯淡了下来，这时候，美穗才惊奇地发现，周围的星河竟然呈现出一种五彩斑斓的模样，各种颜色的咒力交相辉映，如同无数彩带在虚空中飘荡，那景象诡异至极、梦幻至极。
啊奴儿眼神凄楚地抬头看着龚良，她闭上了眼睛，决定听天由命。
痴念再一次战胜了理智，啊奴儿的虚影消失，取而代之的那挣脱雷电锁链的啊奴儿。
她的身体化作一道电光，朝着龚良飞来，所过之处，就连虚空都被她冻结，一切都停止了运动，只能看见一个闪烁的白色身影朝着天空上那个招引雷电的男人飞去。
“雷破万法，万劫不复。”
龚良口中轻喃，四面八方的虚空中，开始出现类似电光的宇宙辐射，每一道电光都有数千米的直径，巨大的雷柱缓缓从虚无中降临，啊奴儿眼前最后的一幕，便是无边的光芒。
她的身影消失在巨大的雷柱中。
万籁俱寂，滚滚天雷随着龚良的收势而消失，场中出现了两个身影，两个啊奴儿。
其中一个跪坐在另一人的面前。
“你还在等什么？”龚良质问道，“摆脱痴念，回去帮助陆湜。”
“当然。”
站着的那个啊奴儿伸出手来，指甲贴在另外一个自己的咽喉之上。
她身体颤抖不止，竟挤出几滴泪来，泪水随即凝结成经营的冰晶，悬浮在空旷的虚无中。
“要是杀了她，燕塘山的这段记忆，是不是就彻底留在这里了？”
“嗯。”
“那我再见到陆湜的时候，我又会变成一个什么身份呢？”啊奴儿动容地说道，“一个……陌生的守护灵？”
“留在这里，继续沉浸在幻想之中，任凭陆湜死在煞气的反噬之中，还是抛却一切记忆，回到他身边，拯救他，你自己选。”
“我没得选！”啊奴儿嘶吼道，她并没有责怪龚良的意思，声音中，意外地透露出委屈。
……
东京城的上空，出现了一个漆黑的身影，那人踏空而行，手心张开，托着上空的一个血色牢笼。
笼子里面关着陆湜，他双目无神，盘坐在笼中，大量浓郁的煞气围绕在他身边，很明显，煞气已经完全占据了陆湜的心智，他现在如同一个植物人一样，无意识地受李游摆布。
李游踏空而行，缓缓朝着狐尾山的方向飞去，所到之处，万物凋敝，他下方的地面不断碎裂着，幽紫色的植物冲破地表，在城市废墟上生长，它们贪婪地吸收倒灌进来的海水，来者不拒地汲取任何可以称作是养分的东西，这些植物在幽暗的虚境中艰难生长了无数个轮回，它们只要一丁点的阳光、水分，就能长成参天巨木。
李游很快来到了狐尾山上，来不及逃走的人类在一瞬间化为了植物的养分，粗大的藤蔓就连人类的骨头都不放过，它们碾碎骨头，榨取其中的无机物，巨大的植物互相争夺着养分，它们交缠在一起，彼此攀登着往更高的地方爬去。
“500米！”直升机中的机组成员在通讯中惊恐地喊道，“800米，它们还在上升！还在上升！”
直升机不得不攀升至更高的地方来观察那些诡异的巨型植物。
“巨型植物突破了1000米！很快，这太快了……”
来自直升机的通讯信号戛然而止，数条藤蔓发现并捕捉到了这只嗡嗡作响的“蚊子”，藤蔓将直升机卷成一团烂铁，再将无法吸收的养分随意地抛掉。
李游手中的圆轮正在发出紫色的光芒，正是这些光芒催使着巨型植物疯狂生长，圆轮的中央有一只巨大的蛇眼，蛇眼的瞳孔则是罗棠严流勾玉，这是歧舌蒼的心脏，也是他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随着勾玉的破碎，圆轮也黯淡了下来，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金属废料。
李游看也没看，便把碎裂的勾玉和圆轮扔掉了。
从第一棵巨型植物出现到巨型植物停止生长，过去了10分钟，也就是说，最高的一株巨型植物生长到10000米的高度，只用了十分钟不到。这已然超过了地球的最高点，那些巨型植物诡异地扭结成了一座巨大的圆柱形高塔，将整座东京城围在其中。
外面的人无法进入高塔的内部，自然也无从知晓高塔内部正在发生的事情。
被巨木圈起来的地方已经没了任何的生机，李游站在狐尾山的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光秃秃的山。
山上站着唯一一个能在这种环境下存活的人——御影伶，巨型植物并没有将同样沐浴着虚境之力的御影伶当做养分。
而在御影伶的身后，还有另一个身影，任小禄。
天莲圣魂游离在七个维度之外，那些巨型植物自然也无法伤到她分毫。
李游看向御影伶的方向，目光越过她，盯住了她身后的灵体。
“陆湜依旧无条件的信任你，才会把天莲圣魂托付给你，对吧。”李游开口说道。
御影伶眼神变得凝重，她先是看向另一边困在血肉牢笼中的陆湜，又看向了身披黑色铠甲的李游。
“我不会再为你卖命了，鬼彰人。”
“老实说，还是这个名字中听。”李游戏谑地说道，随即眼神一冷朝着御影伶伸出了手，“把天莲圣魂交给我，我可不是在求你。”
御影伶忽然感觉到一股诡异的吸引力，下一秒，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一下攥住了自己，御影伶的腹部被死死地握住，这让她一时透不过气来。
“唔——”
伶的嘴里发出一声哀鸣，她的身体忽然被拉离了地面，朝着天上的李游缓缓飞去，她有些惊慌，想要化作黑影逃走，可在这诡异的束缚之下，她根本无法催动咒力，更别提逃脱了。
御影伶用余光瞥见任小禄也被拉离了地面。
“放开她！”
伶大吼起来，可她腰上的大手缠得更紧了，胸腔被挤压着，她无法发出声音。
很快，两个人影就出现在李游的面前，一边是死死挣扎的御影伶，另一边则是毫无意识的任小禄。
李游背在身后的手稍稍放松了些，御影伶顿时感觉好受了些，她看向一旁失神的陆湜，哑口无言。
“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李游开口问道。
伶没有理会她，她看了看陆湜，又转过头看了看任小禄。
万念俱灰。
“没有。”
伶忽然很平静地看着李游，她的身体开始发出明亮的光芒。
灵爆。
伶正在快速消耗自己的灵魂，引爆全部的咒力，这一击，足以将李游炸死。
李游云淡风轻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眼中那视死如归的气势在他看来却显得十分好笑。
“你还不能死哦。”
李游伸手往前一探，做了个“捏”的手势。
伶顿时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一团黑影被李游捏在手中，李游随意地一搓，那黑影便消失不见。
那是虚境之力，伶作为灵媒的依托被抽离了，她无法再使用灵爆，彻底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姑娘。
“你为何不杀了我？”伶怒声质问道。
李游意外地没有回答，只是把伶也丢进了笼子里面。
李游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转而看向了仍未被唤醒的任小禄，李游伸手将任小禄收下，自言自语道：“天莲圣魂，倒是很意外的收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把她送回到我的手里。”
李游看向陆湜，伶坐在他身后双手环着他的腰间，她把头贴在陆湜的背后，就像最初相遇时她做的那样。
她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感受着陆湜的呼吸。
“啧。”
李游叹了一声，身形一动，越过层层藤蔓，出现在高塔的外面。
天空中响起一阵轰鸣声，几十枚弹道导弹拖着火焰尾迹朝着高塔袭来。
李游很不解地看着那些导弹无力地撞在高塔上，巨型植物出现缺口，但很快就被新的藤蔓给填上，人类所做的任何攻击都无济于事。
导弹无效，紧接着，数十架直升飞机远远地飞来，它们逐渐逼近高塔，那些士兵并不会因为眼前的奇观而犹豫，它们只有一个目的，寻找高塔的弱点然后将其击破。
李游眉头一皱，缓缓向上飞去，而那些直升飞机也注意到了这个男人的出现。
“前方发现……敌人，他悬浮在空中，请求开火指示！”
“悬浮在空中？”指挥中心这边的人发出了疑惑的声音，然后下一秒，无线电中就只剩下了士兵们的哀嚎。
李游轻轻一挥手，最右边的直升机啊桨叶便停止了旋转，它向着另一侧歪曲，撞在右边第二架直升机上，引发爆炸，紧接着是第三架、第四架，那些直升机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在空中一次炸开，末尾的飞机及时做出规避动作，逃过一劫。
“该死的，那是什么东西！”
驾驶员惊魂未定，他用余光不经意地瞥见了后视镜，机舱里却莫名其妙多出一个黑色的人影。
李游像是个参观乘客一样悠闲地出现在直升机上，他先是左看看右看看。
“原来直升机里面是这样子啊……”
他眼神先是有些好奇，随即一冷，伸手抓住一名士兵的弹挂，把他抛出了机舱，士兵哀嚎着，血肉之躯绞在另一边的直升机桨叶里，先是爆开一团血雾，紧接着那一架直升机也变成了一朵烟花。
仅剩最后一架直升机了。
机舱里四个人，另一个士兵看着李游，眼中满是恐惧。
“好好开飞机哦。”
李游吩咐道，驾驶员就像是中了魔咒一样，绷直了脖子，稳稳地把飞机悬在空中。
李游摘下身旁士兵的头盔，调整了一下角度，对着摄像头。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正如你们所见，这座高塔，便是人类的希望，如果为它起一个好听的名字，那应该叫……‘巴别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