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产后
长春宫
康熙怀里抱着胤祺，小小的孩子此刻挥舞着手臂，可以看见眼皮底下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皮肤有些皱巴巴的，但是声音健康又洪亮。
比起那拉贵人的孩子，这个孩子要健康有力的多。
太皇太后怀里抱着的是龙凤胎里面的姐姐，小丫头出生后已经哭过了，此时正张着无齿的笑容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嘟嘟囔囔的，小拳头又重又有劲，太皇太后险些抱不住。
“哎呦，真是个有劲的小姑娘！”孝庄太皇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
太后也眼馋，扒着太皇太后的胳膊看着小姑娘。
康熙怀里的小阿哥想必是感觉到了姐姐的存在，挥舞着手臂身子努力向着太皇太后的方向扭着。
康熙脸上笑容更多了。
真是个健壮的小家伙！
旁边的众嫔妃脸都笑僵了，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龙凤胎，这可是清朝入关后的第一例啊。
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就让玉贵人给遇上了呢？
这时，钮祜禄皇后柔声开口：“臣妾先恭喜皇上喜得龙凤胎。那么请问皇上，这两个孩子，皇上是打算让哪位嫔妃抚养？还是说打算开个先例，让玉贵人亲自抚养？”
佟妃看着面容温柔的钮祜禄皇后，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皇后，真的是温柔刀刀刀致命。
这话说的真好听，表面上是提醒皇上可以让玉贵人亲自抚养，是在给玉贵人说好话。
实际上，是把握住了皇上的性格，彻底断绝了玉贵人亲自抚养龙凤胎的路。
皇上最忌讳的，就是在这种小事上“开个先例”。
说白了，龙凤胎足够重要，但是龙凤胎的额娘，对皇上来说不是那么的重要。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玉贵人这次可以封嫔。
但是以嫔位抚养龙凤胎，还是有些不够。
皇上不可能给玉贵人越级封妃。
也就是说，龙凤胎注定要给别人养。
那么，会是谁呢？
佟妃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妃嫔。
惠嫔荣嫔是不用想了，她们各自有一个活着的皇子，而且本身只是嫔，还不够格。
自己抚养着四阿哥胤禛，也没多大可能。如果皇上舍得把龙凤胎分开的话公主倒是有可能让自己抚养。
皇后倒是有可能。
但是皇上真的会让一个姓钮祜禄氏的女人再去抚养一个额娘姓完颜氏的皇子吗？
听小道消息说，今年大选会有博尔济吉特氏的贵女入宫。
倒是有可能先让玉贵人暂时抚养，然后给那个女子给个高位，再由那个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抚养。
说到博尔济吉特氏……佟妃眼珠一转，看向笑容满满的太后娘娘。
这还有一位博尔济吉特氏呢。
一旁的康熙抱着胤祺略微一沉思，眼神从在场的妃嫔身上扫视而过，随即把目光对准太后。
开口道：“梁九功！”
梁九功小跑进来，甩了一下拂尘：“奴才在！”
“贵人完颜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又因诞育子嗣有功，着即册封为嫔，封号为玉，于下月初八行册封礼，钦此！”
众嫔妃收起心里的算计，起身行礼：“臣妾等恭喜皇上，恭喜玉嫔。”
惠嫔荣嫔羡慕不已。
她们刚入宫时不过是个格格，荣嫔是生了两个孩子才升了庶妃的，其中还包括皇长子，惠嫔也是生了一个孩子后才做的庶妃，后来康熙更改后宫格局二人才封嫔。
如今，玉贵人怀了第一胎刚生下来就封了嫔，对比其他女人可谓是荣宠极盛。
而且还是有册封典礼的。
在后宫里，有册封典礼的妃嫔和没有册封典礼的妃嫔就是两码事。
有册封典礼者可以掌宫权，没有册封典礼者见到同阶自动低一级。
惠嫔狠狠握紧了拳头。
她是嫔位之首。册封礼是和荣宜德三嫔一起举办的。
现在，多了一个玉嫔。
完颜氏无论是身家还是容貌都在她之上，如今更是生下一对龙凤胎，又有封号，又有单独的册封礼，恐怕……
嫔位之首也是做得的。
再过几年，若是封了妃，那恐怕就是妃位之首，地位仅在皇后与佟妃之下！
惠嫔倒吸一口凉气。
却见康熙又开口：“至于龙凤胎的养母，”在场嫔妃无一不竖起耳朵：“梁九功，传朕口谕，皇十二子胤祺与皇六女自玉嫔出月子后便送往宁寿宫由太后抚养！”
一旁的太后喜不自胜。
一旁的徐嬷嬷想张嘴说什么，但到底收住了，低下了头。
这时，太皇太后突然开口：“既然阿哥的名字皇上取了，那么公主的名字就由哀家来取吧。”
康熙听闻笑着说：“如此，还劳烦皇玛嬤为朕的皇六女赐名。”
太皇太后笑着颠了颠怀里的小公主，说：“封号还是由皇上你来起，乳名交给玉嫔，大名就由哀家来取，就叫做温仪如何？”
康熙大笑：“皇玛嬷起的名字，自然是好的！”说完，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小公主软嫩的脸蛋，脸上满是慈爱的笑意：“小温仪？喜欢这个名字吗？小温仪？”
温仪公主好像听懂了似的手舞足蹈，嘴里咿咿哑哑。
“看来小温仪很喜欢皇额娘起的名字呢！”
就连一直笑着不说话的太后都接了一句嘴。
宜嫔看着其乐融融的几个人，想起自己宫里至今没有名字的小公主，突然有些心酸，又很快掩饰过去。
荣嫔又如何不心酸呢？
她的女儿，至今只有一个乳名。
荣嫔低下头，死死地抑制住流泪的欲望。
不能哭，不能对皇上感到不满。
想想你的孩子，想想你的地位，想想你的家族。
佟妃看着康熙柔和的面容，一时间有些痴了。
佟妃不经意的用手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若是……自己也有一个女儿，表弟会用这样温和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吗？
一旁的奶嬷嬷小心翼翼的提醒几位贵人：“皇上，太皇太后，小阿哥和小公主该喝奶了。”
康熙闻言摸了摸怀里的小儿子，胤祺也抓住了他汗阿玛的手，伊伊吖吖的不知道在交代些什么。
康熙笑了出来，把胤祺小心的放在奶嬷嬷的怀里。
一旁的孝庄太皇太后也恋恋不舍的亲了亲怀里的小公主，交给了一旁的奶嬷嬷。
这时，一旁的皇后突然开口：“皇上，臣妾记得宫里面规定一个皇嗣配两个奶嬷嬷，之前也没有太医诊出来完颜妹妹怀的是龙凤胎，因此内务府只拨了两个奶嬷嬷，如今看来好像有些不太够？请问皇上，臣妾是否要下旨再拨两个奶嬷嬷喂养小阿哥和小公主？”
康熙反应过来，连忙说：“是要让内务府多送两个奶嬷嬷过来。”说完，感叹的看着钮祜禄皇后：“梓潼不愧是朕的皇后，很是心细，后宫交给你朕很放心。”
钮祜禄皇后微微红了一下脸，低下头行了个礼：“臣妾多谢皇上夸奖，关怀后宫嫔妃管理后宫是臣妾本该做的。”
康熙轻笑一下，转头看见徐嬷嬷，便开口道：“你们主子现在如何了？”
徐嬷嬷恭敬的屈膝回答：“回禀皇上，玉嫔娘娘喝了些鸡汤便睡过去了，太医说娘娘没有太大的损伤，好好坐月子便可。”
康熙满意的点点头，心想比起足不出户的汉族女子满族贵女到底是身体强健，又想完颜氏还年轻貌美，若是能再给自己生下几个身体健康的皇子公主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于是开口：“没有损伤便好。朕回去后便让人打开朕的私库，待你们主子醒来之后便派人去私库里取几件用得上的东西吧！”
徐嬷嬷脸上带了些笑意说：“奴婢替主子多谢皇上赏赐！”
康熙和孝庄太皇太后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后宫妃嫔各有心思，也互相道了别，离开了。
送走了各宫嫔妃，王常在缓了口气，这时，春雪端着一个盒子走了出来：“奴婢参见王常在。”
王常在脸上立马挂上笑容：“春雪姑娘客气了。不知姑娘找我有何事？”
春雪脸上带着笑容，十分客气的说：“我们娘娘十分感谢王常在的帮助，便让奴婢整理了一些常在用得上的东西当做谢礼，希望常在不要嫌弃。”
王常在脸上带了一丝惊喜之色，开口：“奴才多谢玉嫔娘娘，娘娘赐下的东西奴才怎么会嫌弃？多谢春雪姑娘送来。”说完，拉着春雪的手褪下了自己手腕上一只翠绿的镯子戴在了春雪的手腕上。
春雪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对着王常在告退随后便离开了。
樱桃看见王常在把自己最贵的那只镯子给了春雪，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还是闭嘴了。
算了，主子有自己的想法。
回到长春宫的偏殿，王常在终于坐到了椅子上。
刚才在产房外，王常在因为没有资格坐下所以在产房门口站了几个时辰，早就腰酸腿软，如今终于可以坐下休息了。
樱桃搬了个小马扎过来坐在王常在腿边给王常在捶腿。
王常在缓了缓，拿过了一旁的盒子。
打开后，王常在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个四层的梳妆八宝盒。
第一层的格子里摆着几个血红的宝石，看着晶莹透亮，旁边垒着两只血红的玉镯。
第二层的格子里是几支不逾制但样式美丽的翡翠景泰蓝金底花簪，样式极其繁丽却不显得庸俗，最吸引人眼光的是中间那只绿宝石发钗，宝石亮的晃人眼睛。
第三层是几只银护甲，上面细细碎碎的缀着红色蓝色的宝石，样子极其好看。
第四层——
王常在眼睛都直了。
是五条小银鱼。
顾名思义，就是银子打成的鱼。
看样子大小，一条小银鱼约莫重五两左右。
别觉得小，一个常在一个月的份例还不到五两呢。
而且，这五条小银鱼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鱼眼有神，鱼鳞栩栩如生，五条小银鱼还有着不同的姿态，就仿佛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不是一个梳妆八宝盒，而是江河湖海。
若是去换，恐怕能换十两回来。
这五条仿佛是一整套，若是整个的弄出去换银子，恐怕能换个百八十两回来。
王常在呼吸一紧，这也就代表着自己今后两年都不用再担心炭火不足，不用担心没钱做衣裳，时隔几天还能吃顿好的。
这几样东西，比自己送出去的那个镯子不知道贵到哪里去了。
王常在只觉得今天的辛苦太值得了。
樱桃一抬头也看见了这些东西，顿时眼睛就瞪圆了。
她也是入宫多年的宫女，除了王常在之外还伺候过几个主子，但都不大受宠，哪里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玉贵人，不，是玉嫔娘娘不愧是出身大族，一出手就和别人不同。
王常在终于平静了下来，感慨的从第一层取出一个稍小些的红宝石，递给了樱桃。
樱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却丝毫不敢接：“小主，您这是？”
王常在笑了笑，感慨的说：“我想了想，自我入宫这几年来，好像只有你一直陪着我。这宝石你就拿着吧！”
樱桃眼眶红了一下，说了一声谢小主，拿过了宝石。
王常在叹了口气：“再过两年，你也要出宫了。”
樱桃眼眶更红了，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那些有宠有钱的高位娘娘，也没那个本事让你继续留下来，”王常在失落的说：“我现在唯一能干的，就是多给你些值钱的东西，你出宫去拿这个当嫁妆，婆家总不至于看低了你。”
宫里面的宫女二十五岁之后若是得用便可以让主子娘娘留下来梳起头来做姑姑。
但那只是嫔位以上的娘娘才有的待遇。
像王常在这种没有宠爱位阶又低的，宫女在二十五岁之后只能被放出去，感情再深也不能留下。
高位嫔妃的婢女，若是不愿意留在宫里，出去以后可以嫁给太医、侍卫之流做嫡福晋，主子娘娘一般会亲自赐婚准备嫁妆以示重视。
像樱桃这种的，在宫里没攒下多少钱，家里也不是多么有钱的包衣世家，出去以后说不定连嫁妆都没有。
这颗红宝石在宫里卖不出去，换不成银子，只能打成首饰，但是在宫外面这个成色却极为抢手，少说也能换个百来两的银子。
够普通的四口之家吃用个十几年的。
樱桃的身份地位注定不可能嫁给八旗贵族，只可能嫁给那些低位包衣。
包衣也不是都像乌雅氏那么有钱有权的，有的是连饭都吃不起的包衣。
到时候这笔钱总能让樱桃过上好日子，让婆家看得起她。
樱桃眼眶红红的，对着王常再磕了个头：“奴婢谢主子赏赐！”
王常在挥了挥手让她出去，看着梳妆八宝和半响，叹了口气，又把视线转向长春宫的主殿。
看来有些事情，自己是要向玉嫔娘娘交代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