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不好意思，我有厌蠢症
秦君雅为人十分得体，即便和夏程远一同吃饭，也没有任何越距的行为。
打好了饭后，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活脱脱像是拼桌吃饭的人。
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太过尴尬，斟酌之下，秦君雅这才开了口，“那个……夏……橙子？咳咳，我爷爷他总这样，口无遮拦的，你别介意。”
“不用你说，我了解院长。毕竟，这么多年来，你都在国外，每年都没有人陪院长过年，院长瞧着我，和瞧亲孙子一样。”
夏程远没什么好气的说道：“我说话也比较直接，你别介意。”
这话，分明是在怪罪秦君雅和她父母一直以来都在国外生活。
没人陪伴秦院长。
“没……我没介意。”
秦君雅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声道：“你刚才不这样。”
“是啊，刚才在长辈面前，现在只是在你面前。在长辈面前需要装一装，不在长辈面前，还装什么？！”
夏程远咬了一口红烧排骨。
就是好吃。
也不怪他出去了之后还想着这口红烧排骨的味道呢。
香啊！
“你……这话……”
这话，明着是在说夏程远自己“装”，但是，暗着，分明也是在说秦君雅“装”。
秦君雅可从来没被这样明嘲暗讽过。
不过，这么多年来，也是他们一家三口从来没有回来看过爷爷……
即便她毕业之后，执意回来，也无法填补以前许许多多年亏欠的陪伴。
行，她心虚，她忍着。
秦君雅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没事，我不介意。”
“这么多年来，都麻烦你了，你代替我行使了陪伴爷爷的责任，我该对你道一句谢的，谢谢你，夏……橙子……”
喊着亲密称呼，还是不大适应。
毕竟，此前，他们两个人还是互不相识的。
“你喊着不适应，我听着也不适应。这么为难，就别喊了，毕竟这是亲密称呼，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喊的。尤其是陌生人。”
夏程远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更没什么好气了，“哦对了，你可是出国娇养着的大小姐，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你应该是懂的吧？那就别在吃饭的时候说话了，别污了你的人设。”
“……”
秦君雅真的是脾气好，不然一定跳起来和夏程远“理论”了。
夏程远口口讲着“食不言寝不语”，但他也在说话，又不是只有秦君雅一个人自言自语。
这简直是倒打一耙！！
夏程远似乎看出了秦君雅心底的不服气。
“秦小姐可别在心里偷偷骂我啊。”
“有教养的人，才会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呢。像我这样没有教养的人，吃饭的时候说话又如何？我可没有需要维护的人设。”
啃完了最后一块红烧排骨，夏程远拿出湿巾来，擦拭了嘴和手。
随后，便直接起了身。
真诚才是必杀技。
这么“真诚”，招招必杀。
秦君雅根本找不着突破口去回击。
无论是让她承认自己没有教养，还是让她指责夏程远，她都不知道该怎样做到。
“秦小姐，我吃完饭了，先走了。”
于是，她有些局促，紧攥了手心。
“你等等，你是我带出来的，我得带你回……”
“秦小姐饭还没吃完，就不劳烦秦小姐与我一道，送我走了。”
夏程远淡淡的打断了秦君雅的话，说道：“毕竟，福利院的路，我可比秦小姐还熟了不知几倍呢……秦小姐，你说是不是？！”
一句话，就把秦君雅说的坐了回去。
她的脸色，也阴沉了不少。
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吃饭。
夏程远没有留恋，直接离开了。
他没和三位老师及秦院长道别。
午饭时间，大部分孩子们也都去吃饭了。
也不知道马老师是不是因为听进去了夏程远说的话，并没有时时刻刻的跟着可蛋，看着可蛋了。
可蛋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还在那里拼积木。
这一次，他拼成了一辆机甲车。
类似于变形金刚那样的机甲车。
只不过，只是初见雏形而已，并没有完全拼成。
可蛋还没吃饭。
他该是想着，等拼成了积木之后，才去吃饭。
夏程远本来是要直接走的，看到院子里独自玩耍的可蛋，微微勾了嘴角，凑了过去，也不管可蛋会不会抵触和嫌弃，直接抬了手，在可蛋的头上一顿乱揉。
“你！！”
可蛋撤后了一些，眸光中带着几分怒意，狠狠的直瞪着夏程远。
“哦，原来我们可蛋还会生气啊。”
夏程远轻笑着，说道：“别生气了，我都要走了，你让我揉一下，又怎么样嘛？又不会掉块肉。”
“……”
可蛋没再说话了，不过也没有继续撤后，而是站在原地，提防的看着夏程远。
也不知道，夏程远说的话，他听懂了没有。
“哇，可蛋，你就这么狠心吗？不要啊，快过来，让我再摸一下，就一下！摸完我就走了！！”
“住手！！”
一道女声响起。
哦，好烦。
秦君雅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一路小跑着，跟到了夏程远身边。
似乎是匆匆忙忙的吃完了饭出来的。
“你不能这样！可蛋是自闭症儿童！你要尊重他，不能这样对他！！”
看得出来，秦君雅有些着急，这么一路小跑，让她有些轻喘。
“哦。”
夏程远根本没有理睬秦君雅，又凑了过去。
可蛋的眼底，又染上了一抹不明的情绪，后撤了几步。
“你干嘛？我不是让你住手吗？！”
秦君雅喊着，抬手打掉了夏程远伸出的手，质问般的瞪着夏程远，“你为什么要这样？！”
“……真麻烦。”
夏程远冷哼了声，“可蛋才不是什么自闭症患者，可蛋是个正常人，和其他所有的孩子一样正常的正常人。”
“可蛋不是正常孩子！我们对他一定得小心翼翼才行！！”
“你闭嘴。”
夏程远睨着秦君雅，“可蛋是不是正常，还轮不到你说了算。我说可蛋正常，可蛋就是正常。你要是觉得可蛋不正常，生了病，那是因为可蛋是天才，像你这样的庸俗之辈，是无法理解天才的世界的。”
他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可蛋。
可蛋仍旧站在原地，并没有跑。
还好……还好。
比起他来，可蛋的心态，要更好一点儿。
“我了解可蛋，你别……”
“拜托，秦小姐摆正自己的位置，你只是一个空降的外来人，你凭什么说你了解可蛋？”
夏程远说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可蛋！！”
因为，可蛋就是当初的那个我。
他拔高了些声音，看起来有些凶。
秦君雅似乎被吓着了，没敢继续说话。
夏程远又转了头，看向可蛋。
这会儿，再想摸摸可蛋的脑袋，可就没刚才那么容易了。
“可蛋，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了。”
“你真的不让我再摸摸你吗？就当是送我离开的礼物。”
可蛋的双唇有些发白。
他看了看夏程远，又看了看秦君雅。
他不动作，也没人动作，甚至没人说话。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
可蛋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走着，走到积木旁边，拿起了一块积木，塞到了夏程远的手里。
“送，你。”
“积木……多出了一块……我用不着……”
“你……下次来……把它……带回来……”
可蛋磕磕巴巴的说着。
虽然说说话有些不灵光，但总归是说了。
还说了不少。
还是个傲娇鬼。
夏程远的心里一暖。
他试探性的抬手，到了可蛋的头上悬着。
可蛋并没有躲闪。
还好，还好。
夏程远更大了胆子，轻轻放下了手，在可蛋的头上揉了揉。
虽然可蛋的脸色更加铁青了，但他并没有躲开夏程远的手。
夏程远轻轻揉了揉，就放开了手。
“可蛋真棒！是最棒的小朋友！！”
“可蛋，你继续拼积木吧，橙子哥哥走了哦……下次再见。”
可蛋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比他强多了。
他当初，一被人说是自闭症，就一股脑儿的从福利院跑出去，任由谁也拦不住他，追不上他。
他一跑出去，就去找桃子。
桃子在一排平房住着。
她总是在平房后面的水泥地里玩土。
在那里，他总能找到她。
在桃子那里，他是个正常小孩儿。
永远都是。
桃子会带他一起玩。
桃子和他说：“你也没有小朋友陪你一起玩啊？我也是，这里都没有好多小朋友的，他们说，只有穷人家才会住在这里……”
桃子和他说：“没关系，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玩伴了，只要你来这里，我一般都会在。如果我不在，你就拿着这个摔炮，摔两个，这是我们的暗语。我听到了，就知道你来了。”
桃子还和他说：“不要难过呀，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可是，那天他没找到桃子。
他把桃子给他的一整盒摔炮都摔完了，桃子也没出现在他面前。
他就去了平房，挨家挨户的找。
只可惜，平房虽然有着十几户，但真正住了人的并不多，而且，都没有桃子。
有人和他说。
“哎呦，你是说那个扎着双马尾，老是蹦蹦跳跳的，怪可爱的那个小姑娘？她家出事儿了，这里是她爸工作的地方，她爸她妈离婚了，她也搬家搬走了……搬到哪儿？我也不知道。”
“那小女娃子也是可怜，本来家里就没什么钱，她爸还做出这样的混账事儿来。搞得家破人亡的，她应该是跟了母亲了。应该搬的挺远的吧，她妈可恨她爸呢，巴不得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爸……”
“你是她的朋友？我还没在这里见过除了她以外的小孩呢。更别说你这小孩儿还穿的这么好，坐着那么贵的车子来……她家穷，怎么认识你的？！”
“不过也没关系啦，孩提时期的玩伴只是暂时的，这很正常，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忘记她了……没必要找她的。”
“没必要找她的。”
这句话，无论是从陌生人口中，还是从福利院老师们的口中，夏程远都听过了千千万万次。
可他从来都不想放弃。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总能找到的。
——
思绪，逐渐回魂。
夏程远上了车。
一路，秦君雅都跟在他屁股后面。
他感觉到了，但他没说。
他以为，等他上了车，秦君雅就会自觉离开了。
只是，没想到，他上了车，秦君雅也还跟着，就在他的车旁站着。
“你让开。”
夏程远摇下了车窗，看向了秦君雅，“你要是执意这样，我不确定，我会不会撞你。”
“可蛋当然是个正常人，但我不是，我是个疯子。”
“你不会。”
秦君雅说道：“你很善良，这样恶毒的事儿，你不会做的。”
哦……善良啊……
这是只有在福利院才能听到的形容。
只不过，每每听到别人说他善良，他的身体，都会不自觉的颤一下。
挺难得的。
毕竟，他可不善良。
秦君雅一口咬定他不会，那是因为，她不知道。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撞过夏思远，还撞过苏明哲……
早知道设计陷害，让苏明哲撞自己了。
这样，躺在医院里，享受着季霖的贴身照顾的人，就不是苏明哲了。
是自己了。
“这样恶毒的事儿，我做过。”
秦君雅说道：“那你也一定是有苦衷的！！”
傻白甜？
夏程远扯了扯嘴角。
不好意思，他有厌蠢症。
“没苦衷，单纯看他不顺眼。”
“那也一定是因为……对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或者是对方先要伤害你的！你只是正当防卫！！”
受害者有罪论啊……
夏程远还没为自己开脱，秦君雅怎么就开始想办法为他开脱了？
果然是傻白甜。
夏程远心想。
他的厌蠢症发作了，他看秦君雅不太爽。
真想撞她。
看在院长的面子上，撞的轻点儿？
“你很烦。”
夏程远冷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有急事。”
“啊……”
秦君雅有些脸红，低下了头，“那个……对，对不起。刚才，关于可蛋的事儿，对不起。”
“哦，好，还有话说吗？没的话让开点儿。”
他好冷漠。
秦君雅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
夏程远发动了车子，扬长而去。
汽车尾气，呛的她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