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第186章
秀水街的晚上来特别早有过得特别漫长。
街口歪曲的水泥电线杆上拉着细细的点线，往巷子里延伸去好似蜘蛛网一样。但这样脆弱的电力设备无法供给巷子里那么多户人家的用电需求，尤其群租房内私拉电线动不动就跳闸断电。
这里就不能装超过二十瓦的灯泡，烧饭烧水还是用着老式的蜂窝煤炉，一到晚上这片在整个城市中特别黯淡。
丘章今天难得早了一点回来，一进门他就看见自己半瞎的老母亲真在煤油灯下摸摸索索的用保温瓶里的水泡着碗里的冷饭。
听到门打开的动静，她转过脸了，过了一会才分辨出进门的是自己儿子。
“章子，回来了，吃饭了吗？”
“没，这东西能吃么？”他看了眼那白开水泡米饭，一滴油也没有，我就只有桌上一个小破碗里的一块咸菜疙瘩。
听他嫌弃的话语，丘老太立马站起来要用蜂窝煤炉给儿子做菜。
“外面的炉子上热着白馒头，家里还有一点腊肉，我马上给你去炒个菜。”
她的动作很缓慢，不过由于心急中间还碰到了几次桌子椅子，让丘章看的一阵心烦。
“行了，我自己来吧，等你搞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饿都饿死了。”他语气十分嫌弃，一脚推开地上碍事的矮脚椅。
“你就坐着别给我添乱了。”
丘老太“哎”了一声，然后摸着桌角慢慢坐下来，自己端起白开水泡米饭慢吞吞吃了起来。
屋外的蜂窝煤炉上很快响起了“叱嚓”的油爆声和锅铲撞击锅子的铁器声，很快丘章端了碗进来。
“吃吧。”
他用筷子剥了一半菜到丘老太的碗里，自己端起盘子一口馒头一口菜的埋头苦吃。
丘老太见状，将一杯倒好的温水推到他面前，“慢点，慢点，你这吃饭的样子怎么还和小时候一个样。”
她满眼的怀念。
“少唠叨了，赶紧吃了睡觉，累死老子了。”
丘章不耐烦听她的，拔完饭就要躺下。
忽然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妈，你搞卫生了？”
接着他立刻暴躁起来，一把掀开被子暴吼：“不是和你说眼睛看不到就别瞎搞么！你要是碰了砸了烧了这地，我们就没落脚的地方了。”
丘老太也不以为意，她儿子就是面冷最笨，其实是关心她，生怕她受伤。
“哎，不是不是，不是我。是有人来帮我搞的。”
丘章才不相信，这地方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哪个会那么好心去帮别人。
“真的，没骗你。”
丘老太就将郝甜宓苏两人的事和他说了，“哎，这城里的孩子真是有礼貌又好心，不嫌弃老婆子我，又帮我擦窗户擦桌子，扫地烧水，还陪我聊天。真是好孩子啊。”
丘章停下动作，狐疑地看着自己的老娘，“学生？”
他一听到学生这个词有点敏感，难道是因为自己被最近的事搞得神经过敏了？
“是啊，实——实验中学！对！实验中学的学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娃，可好了。”丘老太还在滔滔不绝的夸着，这在她贫瘠的生活中是难得的大事、新鲜事、好事。
不管什么学校，丘章觉得还是不要和学校接触的好。
“你下次再看到他们让他们别来了！”
丘老太被截住话头，但是没有和往常一样顺着儿子，而是问：“为啥？”
“人家就是高兴了就来哄哄你，你真当自己是城里老太太人家愿意亲近啊，他们就是一时兴起，等兴头过了就抛到脑后了。我们又不是乞丐，不用他们可怜！”
“那两孩子是好孩子，你不许这么说。”
丘老太难得表现出了一点老年人的顽固和倔强，但长期的顺从让她的语气还是很委员。
可她这样的表现让丘章十分不悦，他习惯粗暴的对自己的母亲下命令，遇事只会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一厢情愿的替人做决定，这会见母亲不赞同，气得连踹了两张凳子。
“我说不准就不准！”
母子两第一次生着隔夜气躺下，一整晚都没说话，第二天一早丘章又急匆匆出门了。
他找到了天达物流的一间办公室，不过想找的人显然还没来上班，于是只能空口吞了几颗药后匆匆去港口跑运输，这一等就是三天都没找到人。
“不是说很急吗？怎么人也不见，这小子不会是耍我吧。”
他低着头愤愤。
同时懊恼自己当初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这毕竟是唯一的办法，否则以后——
教育局刚刚结束的会议上，新下了一个政策。
由于今年本市要参加全省教育机构先进评选活动，从现在开始冻结教师岗位，各校不得私下挖角，必须确保教师队伍的稳定性；与此同时，学生也是非必要不能转校，全市要集中优势力量，保优争先，竖立标杆，争取通过省里的考核。
这个消息一出，好几所学校的校长脸都绿了，他们有的正准备过完寒假就要挖一批重点学校的老师，当然特别优秀的特级教师也不敢想，但瘦死的骆驼也是比马大，这样一来不是要让他们一直当垫底么。
“局长，你看这个决定是不是太突然了，怎么事先一点消息也没听见啊。”
天阳的副校长知道自己老板的想法，这个消息带回去他可没办法交代啊，尤其是校长还做了其他安排，这不是坏了他的大事么。
“没办法，今年竞争压力太大，这也是市领导临时决定的。”局长也一脸无奈，“全省就咱们市成绩一直落后，领导脸上也无光啊，所以这次是下了狠心，一定要搞好！说来也是我们没起到好作用，所以现在大家也只能配合工作了。”
副校长傻眼，要是只是局长定的还有转圜余地，要是上头领导的想法，那即使老板出面也没那个面子啊。
“可这，这实在是。”他急得话也说不利索了，“我们天阳还是新学校，真是需要新鲜血液的时候，这么一来我们，我们——”
他话还没说话就被打断了，“哎，这点我就要批评你们了。天阳成立也要三年了吧，这期间从本市各重点学校都是挖了优秀教师过去的，生源也是前三的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能立起来呢？这老靠输血可不是办法，要自己能造血才是正理。”
“以前我也不说啥了，这次刚好啊也是个机会，看看你们天阳这所试点性的私立学校怎么样，这也是给领导们交答卷啊。老吴，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啊。”
局长拍拍这位曾经的老下属，语重心长的道。
哎，老吴就是眼高手低啊，总以为待在局里没被重视，被外面的世界眯了眼，外面的世界哪是那么好混的。
嘿，他这次可是摸到了些门道，上门对天阳中学是有点微词的。也是，一个生意人，还是半路洗白的生意人办的学校，手段到底是不光明，也不高明啊。
要是他们这次开始收心了好好发展专心搞教育，说不定还会有转机；要是执迷不悟，没落是迟早的事了。
张朝阳气得被子连砸了三个，“混蛋！混蛋！”
他明明都安排好了，马上就能下网了，到这节骨眼上就出了什么狗屁的政策，这是耍他玩吗！
“那老板，我们还动手吗？”
坐在一旁真皮沙发上一个打扮十分江湖的大肚子男人问。
“还动个p啊！滚，给我滚回去！”
张朝阳听到这没脑子的话就一团火，完全忘记再吩咐一句处理好找的那个人的事。
事情解决的很快，也十分顺利。
老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宓苏，“好了，这下安心了吧。”
“谢谢老师。”
宓苏深深鞠了一个躬，吓得来钱连忙扶住他。
“哎，这是干什么。你这样优秀的学生我们本来就是十分不舍的，怎么还这么客气。”
这对老钱和校长他们来说，可能是为了保住自己学校的优质教室资源和学生而做出的努力，但对宓苏来说，这就是救了他和郝甜两家，值得这么慎重的道谢。
“还是要感谢老师的关心。”
老钱觉得他对自己乖巧的样子莫名酸爽，于是一手换腰一手摸着下巴开玩笑道：“既然你有心感谢，那老师就提个愿望。这次的竞赛拿个奖牌回来吧，我想校长也会很开心的。”
其实他就是开个玩笑，这次的竞赛能进决赛就能在省内有排面了，真要拿奖是有点困难的。不是他不相信宓苏，而是他们这个城市的教育水平确实比不上一线大城市，这点还是要认清现实的。
“我定捷径全力。”
宓苏慎重的允诺。
“好！好！”老钱开怀大笑，“快回去吧，马上要上梁老师的课了，玩了挨骂我可不负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