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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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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达物流的大楼就城乡结合部,而他们要打听的那人的在那附近的一条叫秀水街的老旧民宅楼里租住。

    这写民宅是当地居民自建了后隔成了许多个小间,出租给外地来本市打工的人。

    由于居住人杂乱,流动性强,这里的环境十分脏乱差。半旧掉壳的水泥地上流淌着黄黑粘稠的污水,气味刺鼻难闻;路边洒满了各种纸屑、塑料包装袋,烂菜根或动物内脏等厨余垃圾等被淹没在污水或烂泥中,初秋凉爽气温下竟然还有绿头苍蝇围绕着转圈。

    宓苏拉着郝甜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这里的环境比他们乡下还要差。

    他们乡下虽然也是泥土或青石板地,但每家都会将门口清扫干净,公共道路大家也会注意卫生,只有在下雨天才显得泥泞一些。这些年来乡里给各村主干道铺设了石子路后,环境更是不差。

    越往里走,路灯就越昏黄,甚至还有一段灯泡不知道是坏了还是被破坏了,一个都不亮。

    “注意脚下。”宓苏牵着她,小心的绕过污水和泥坑。

    这个点各家都刚好在吃晚饭,甚至有的人家还没下班到家,狭长的巷子十分安静。

    忽然一阵狗叫声由远而近传来,紧接着不知从哪奔出一条狗来,站定后不停踩着四肢对着两人狂叫。

    郝甜喜欢小狗,但是对这种站起来和她人一样高的狼狗却十分害怕,惊叫了下后就往后退了几步,宓苏赶紧护着她,自己挡在那只不停乱吠的狼狗前面,眼睛四周看着找着趁手的东西来打狗。

    他满满地移动,伸手够到一旁一块破砖块的时候,那只狗已经摆出了攻击的姿态,正当他要用力将砖块砸到它面门的时候,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操作外地口音的粗嗓门叽里咕噜的边叫骂边急忙赶来。

    之间一个浑身都肉呼呼的女人,顶着一头泡面头,黝黑的皮肤还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分段式睡衣,看着十分的彪悍。

    她连骂带打的将狗子轰到一边,刚刚还凶神恶煞的狼狗在她的撵打之下立刻夹紧尾巴缩到一边去。

    妇人这才收了脸上的恶煞之气,在她馒头般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脸,“没事,别怕,这狗不咬人。”

    然后出声询问,“你们不是这里的孩子吧,走错路了?”

    这两个孩子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新但是都整齐干净,况且手上脸上也都干干净净的,一看就不是这里的孩子。

    两人早上已经充分展现了默契,这会面对别人的疑问,宓苏率先开口,“哦,我们是实验中学的学生,学校组织重阳节敬老活动,我和我同学就想找找看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助的老人。”

    郝甜也跟着点头,“我听我同学说这边有一家人家老奶奶眼睛不好,我们就像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阿姨,你知道那个老婆婆住哪里吗?”她口中的眼睛不好的老婆婆,自然是那个司机的老母亲。

    两人一唱一和说得真诚无比,妇人哪能分辨,只当是真的遇到了不谙世事的学生仔。

    妇人对这块十分熟悉,当即就一拍大腿,“哎呀呀,你们真是好心啊。丘章家的真是走运啊,还能遇到这样的好事。”

    她的话酸溜溜的,要是自己家也能有人帮忙洗洗衣服刷刷碗筷就好了,不过丘章他老娘就一个半瞎子,丘章也是个臭拉车的,一年到头连块肉也吃不起,她的心气也就渐渐顺了。

    “呶,再往前走三个小浓汤,右手边第二间就是他们租的房子。”

    妇人努了努嘴,给郝甜他们指着方向,“不过这个时候丘章还没回来,那小子啊——”她拉长着声调,里面透出三分不屑和两分忌讳,“反正家里只丘老婆子一个人在,你们去喊下门就成了。”

    这里的人家住的近,和城里人一样推开自家门就能看到对家门,每家之间的门门道道都能知道个八九分。

    宓苏也没想要现在就和丘章直接碰面,而是想先打听下他的情况,就和这个妇人攀谈起来。

    原来这个丘章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个,现在就和老母亲两人一起住,他脾气很古怪,平时都不和人交流,但是一喝醉酒就要发酒疯,和这片区的许多人家都犯过口角甚至动过手,每次都是瞎眼婆子出来道歉。

    “要不是看丘婆子可怜,他们早就被排挤走了。哎,说起来这丘婆子真是可怜,生了这么个儿子,年纪一大把还要帮他擦屁股。”

    妇人叹气,语气中有着不怎么走心的怜悯。

    按她的说法丘章是个实打实的混蛋,但是她的梦里却是丘章撞人后没有跑,他这举动让人迷惑,真要是胆小懦弱自私的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故,第一反应就是跑,尤其是故意撞人后,不是更得跑路吗?

    毕竟这年代撞人后跑路再也找不回来的案子很多,他就那么坐着,好像是在等着人来抓他一样。

    这也是宓苏他们要来这里的原因。

    “那他们没有亲戚或朋友么?”郝甜问道,然后补充了一句:“丘婆婆这样也太可怜了。”

    “没有亲戚,丘家和这里的人家一样,都是外来打工的。”她想也不想的就答道:“再说即使有亲戚,谁愿意和这样的亲戚走动啊,不是自己给自己添晦气和麻烦吗?”

    她话中的意思让郝甜十分好奇,“阿姨,这是什么道理?”

    妇人最喜欢干的就是找个人说说东家长西家短的,何况丘家的事在这片人尽皆知,她说了又怎么样。

    于是她就淘淘不绝起来,“这个丘章不知道在外面惹了什么人,三天两头有来要债的,哎呀,那些人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手里还拿着棍棒,吓死人了。”

    她嘴里说着吓人,可严重明晃晃闪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也是,能住在这地方的,能两巴掌打得凶恶的狼狗不敢吭声的,会是个普通中年妇女?

    这时,屋子里传来了男人不耐烦的喊声,“人呢,又死哪去了?”

    妇人听后扯着嗓子回了一声,然后低低咒骂两声,大意是嫌弃自己男人。

    “反正那个丘老婆子挺可怜的,你们现在去还能见着她,那个丘章就最好不要碰面了,是个拎不清的。不过他每天早上一早也就出门了,要老晚才回来。”

    说完就急急撵着自家的狗回屋了。

    接着屋内传出一阵吵吵嚷嚷,还有不锈钢碗盆摔地的声音。

    宓苏皱起眉,觉得自己将郝甜带到这种地方是欠考虑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他打算明天早上自己过来看看情况。

    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郝甜一下就看穿了他的打算,“离熄灯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先进去看看再说,来都来了,不能白费一次是吧。”

    “没事的,你不是也在么?”

    为了让他不要过于紧绷,她伸手轻轻扯了下他的脸颊,“你这么聪明,哦!还很能打架,我们不会有事的对吧。”

    “是谁说动嘴不动手的?”

    宓苏也顺着她的意思开起玩笑来,“而且你又没见过我打架,你怎么知道我很能打?”

    自从认识郝甜后,他就没有当着她的面动过手。

    “秘密。”

    郝甜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拒绝回答,然后转身朝着刚刚那个妇人指的方向走去。

    什么时候发现他能打的?

    有一年她去河边的桑树上摘桑葚,刚刚爬上树坐在树杈上摘了几颗果子,就听到下面的争吵声,或者说是单方面的辱骂声。

    是宓苏村上的几个男孩,真围着宓苏。

    她坐在树上,听到那些难听的话当时就想跳下去,可不等她有动作,一个站的离宓苏最近的男生突然伸手就要去扇宓苏巴掌。

    可她的尖叫声还卡在喉咙口,宓苏已经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将惯倒在地,接着就是让人难眼花缭乱的1vn,不等她爬下树,宓苏已经将人全都揍翻在地了。

    就这样她被迫坐在桑树树干上看了一场男孩子之间的“友好交流活动”,从主演的出场到谢幕不超过十分钟,最后留下一地哀嚎的配角们。

    不过郝甜发现宓苏打起架来是不在乎自身的那种不要命打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所以那帮熊孩子一件情况不对,打起来就束手束脚,自然是落下风。

    所以后来那次宓苏被拦在路上,她第一时间就跑去办公室喊了一堆老师去“杀威”。

    丘家租住的是一间用彩钢板额外搭出来的单间小棚屋,那屋顶被雨水腐蚀后锈迹斑斑,看上去摇摇欲坠,屋内的一豆灯光暗的就和点着的煤油灯一样,现在就是乡下最穷的人家,灯火也比这明亮。

    屋内隐约有苍老压抑的咳嗽声,然后一阵寂静,接着又是一阵更绵长的咳嗽和粗喘气声。

    郝甜看了宓苏一眼,她知道章家日子不好,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不好。她微微的怔愣了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宓苏率先一步上前,轻轻敲了敲满是锈迹的铁皮门。

    “谁啊。”

    屋内传来了苍老缓慢的声音,仔细一听还有点颤抖。

    “丘奶奶,我们是实验中学的学生,学校让我做义务助老爱心活动,我和我同学得知您的情况后就上门来探望下您。”

    宓苏常年作为学生代表讲话,说起官话来十分有让人信服的力量。至少里面的人听到他的这番解释后,放下了警惕,慢慢摸索着往门口走,给他们来开门了。

    门一开,一股霉味伴便随酸味扑面而来,像是隔了一个月的隔夜菜又像是衣服泡在馊水中发酵的味道。

    一个驼着背的老太艰难的抬起头,那双眼有点泛白,在睁开的同时泪水就流了下来。

    “你们是?”

    “我们是学校里□□心公益的。”

    郝甜这时才回神,主动的上前搀扶这位行走也不利索的老人。

    一双软软的小手搀扶上自己的胳膊,伴随着鼻尖还闻到了清爽的肥皂香味,丘老太呆了片刻连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她身上又脏又乱,可不能让人家小姑娘也一起弄脏了。

    “老太婆我身上脏。”

    郝甜见她这样,不知怎的,眼眶就是一热。

    即使对方看不清楚,她还是扬起了笑脸,手上挽得更牢了。

    “丘奶奶,您眼睛不好,我扶您进去,我们慢慢说。”

    邱老太第一次被一个女娃娃这么热情的对待,顿时有点不知所措,连忙点着头,“哦哦,那,那你们进去坐坐。就是家里乱,你们别介意。”

    屋内十分狭小,墙上钉了几个钢钉扯了几根塑料绳,上门甩着许多衣服和杂物,让本就不宽敞的空间更阴暗逼仄。

    靠墙有两个木板拼凑达成的床,上面铺着颜色不明的棉被,木板前有张瘸腿了的木板桌,上门摆放着黑乎乎的剩菜碗和一堆药品。

    “丘奶奶,这么晚了您一个人在家?”

    就在宓苏环顾四周想找找有没有丘章的相关线索时,郝甜则和丘老太坐了下来随意聊天。

    “是啊,我儿子还没下班呢。”

    丘老太有点有点拘谨,半侧着身子回答问题。

    郝甜看到桌上那么多药,都快摆了小半桌子,就问,“丘奶奶,桌上那些药都是您的么?”

    丘老太迷茫了一下,然后摸着几瓶药道:“这些是我的,另外一些事我儿子的保健品。他工作忙,要吃点保健品才能身体好。”

    保健品?

    郝甜看了下那几个明显是医院开出来的瓶子,朝宓苏使了个眼色,然后继续拉着丘老太说话。

    “丘奶奶,您看我们是献爱心活动,您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我们会尽力帮助您的。”

    她这么说不是敷衍或者是有目的性,当然也不是说没有目的性,只不过看到这样的老太太,她真的想为对方做些什么。

    丘老太愣了下,然后笑得一脸慈祥,她温和地拒绝了,“我没什么需要帮助的,谢谢你们了,孩子们。”

    从那片街区出来后,郝甜的情绪十分低落。

    她低着头,声音也闷闷的,“没想到丘奶奶是那么好的一个老太太,她真的太可怜了。”

    她明明应该讨厌丘家人的,可看到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她心软了。要是丘章真的做了梦中的事,那老太太以后就真的要孤寡终身了。

    “那个丘章到底是报复社会还是有针对性的呢?”

    这点郝甜十分疑惑,今天看下来,两种情况都很有可能。

    “他生病了,和我爸一样的病,不过应该是在中晚期。”

    宓苏突然道,“这样的人有可能会报复社会,但是目标一般是无差别,且很多,但按照你看到的情况,他撞了一次人后没有再撞而是停了下来,那他绝对是有目标的。”

    郝甜突然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让他这么做的?然后他能得到好处费然后可以看病。”

    “或者他根本不想治疗,因为这种病就是个无底洞,他要把钱留给他妈?”宓苏做出了一个推测。

    “那个药瓶子上写着第一人民医院,我们明天去那边问问。”

    宓苏记下了药品的名称和药瓶上的医院名称,还看到桌上的病例和主治医生。

    “那我们兵分两路,你去医院,明天早上我继续来这边看望丘奶奶。”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万一丘章是确定目标的,那对他们的家庭情况都是熟悉的,万一被认出来了怎么办。

    两人均不退步,就和两只斗鸡一样,最后宓苏败下阵来妥协,“那我们先去医院再一起来这边行吗?”

    郝甜见他退步了,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跟着软了话语,“那我们一早医院,再来这边,也可以不用碰到丘章,然后我们再一起回家,你说好不好?”

    听着她软软的话语,宓苏瞬间也柔和了神情,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好,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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