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160章
六月初八,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郝建军与钱瑜结婚的日子就选在这天。
不过与黄道吉日不符的则是今天的天气,明明前一天还是天气晴朗,阳光和煦,鸟语花香,让人心情愉悦舒爽,到了这一天早上的凌晨却刮起了风,早上的时候天空被大块大块的乌云遮住了,不见一丝阳光。
于玲抬头看了下天,心中暗叹,这可不是个好兆头。阴天会影响人的情绪,尤其郝建军是个高傲的,谢桂花是个眼皮子浅的,这两个在村上的人缘都不好,再加上婚宴涉及的事情又多又杂,本就容易出乱子,到时候一个处理不好就会闹出大笑话来。
不过这又和她有啥关系呢,私德不修,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郝甜拉了拉了妈妈的手,打断了她的思绪,“妈妈,我们现在要过去帮忙吗?”
早上新郎就要出门去新娘家新娘子和迎嫁妆,需要这边的亲属朋友一起陪同去,按惯例亲兄弟姐妹的子女肯定是要去的。
而且一般都会担当捧子孙桶和万年松的重要角色,但现在张志高被关在看守所里无法出席,而郝甜则是根本不想去给郝建军去捧子孙桶。
她还记恨着梦里郝建军诬陷她爸爸的事情呢。
谢桂花也觉得郝甜很邪门,觉得让她捧子孙桶不吉利的,想让郝传根的孙子郝斌来捧。
“只有男娃子才能捧子孙桶,这样才能多子多福。”
但郝传根是个遵循旧礼的,“这种事当然要嫡亲的侄子侄女做才行,隔房的总是差了点。”
郝传根不同意,村上其他人又不想自己家的孩子去被谢桂花挑剔,都不愿意去当这个捧桶童子。
最后谢桂花没法子只能掏了三个红包让对河一家拍她马屁的老婆子的孙子当了这个童子。这个男孩子从小被家里人宠惯了,一开始还能跟着队伍走,等上了起嫁妆的船后就开始到处乱窜没个安生。
同去接亲队伍中的另一个孩子和他一起追逐打闹间不小心将用靛青棉布包裹着的子孙桶摔在了地上,里面的稻米洒了一地。
当即有个懂得较多的大娘就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个吉兆啊。
等大家到了新娘家,都被新娘家的小百货店给唬住了。这可是镇上的两层楼啊,看来是个好人家。
郝建军可真有本事,能娶到这家人家的女儿。
不过就是这新娘子的妈看着笑得有点勉强,是不满意这桩婚事吗?但看她对郝建军的态度好像又不像。
钱母僵着脸看着这群乡下婆娘汉子和留着鼻涕邋邋遢遢的孩子,真是厌烦死了。幸好家里提前铺了红地毯,不会被踩脏,不过这些人粗手粗脚的,她哼担心碰坏了自家的家具。
于玲作为嫂子也不得不来迎亲,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家人,这种事上她要是闹变扭就是她不懂事,就如今天被好多人问起的郝秀莲一样。
她堆着笑意和钱母说着喜气的话,然后喝了一碗钱家准备好的红汤小圆子,就开始催嫁妆了。
一群人端着碗眼巴巴的望着楼梯门口,都想看看新娘子。这镇上的姑娘就是不一样,结婚前都没来过婆家,他们都没见过建军新媳妇呢,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样。
于玲也很好奇,商量结婚的时候她没来,自然也没见过钱瑜。不过能跟着郝建军跑去南边一起生活,先怀孕后结婚的女孩,不会是个温顺恭良的性子。
反正他们都分家了,就是她婆婆,还有得和新儿媳处呢。
钱瑜前天和郝建军前脚领完证办完购房手续,后脚就让他带着自己去了市里唯一一家高档的百货公司去买衣服了,至于金耳环、金戒指和金项链三件套已经在南方买好了,那边的款式多也便宜,而且建军跟着朱哥,能搞到一些外面泊来的货色,又好看又便宜。
衣服她也想在南方买,但是那时候一是没有定日子,不知道天气冷热,二是肚子一天一个样,她就只能回这个小城市买了。
郝建军的钱不趁手又急着买房,即使老丈人家凑了点也只能买了一间老旧的房卡房,可他不说别人又不知道,只会夸他有出息会赚钱。心情正好的他大方的给钱瑜买了两套喜服,一套是大红色宽松连衣裙,一套是肉粉色短袖西装套裙。
钱瑜本还想租个婚纱穿上,但郝建军觉得大喜日子穿个白色纱裙会被人说闲话,“这乡下人就图吉利,大婚日子都不能见白的,况且婚纱层层叠叠走起路来不方便,万一绊了磕了我要紧张死了?”
本来不乐意的钱瑜听到这句甜言蜜语,立马喜笑颜开,不过嘴巴还是高高翘起,娇嗔地埋怨道,“哎,我就办这么一次婚礼,婚纱也穿不上,都是因为你,害我现在变成了个难看的黄脸大肚婆。”
这床是她爬的,郝建军作为一个男人当然是紧这自己舒服了,当初措施是她不好好做,结果怀孕了,其实郝建军也不想这么快有孩子呢。
他和钱瑜是有点感情的,一个长得不错还会打扮,家里条件也还可以的年轻女孩仰慕你,倒追你,这让郝建军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可钱家太惯着女儿了,养得钱瑜一身娇小姐脾气,动不动就要使给小性子。谈恋爱的时候是情趣,结婚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过他要靠老丈人家的地方还不少,只能咽下这口米把饭做熟吃了,而且还得表现得很开心。
今儿个一早,钱瑜就去了市里面专门的美容美发化新娘妆的店里去搞了一个多小时,回家后在表妹的帮忙下换上了新买的大红连衣裙。她的脖子上挂在一串沉甸甸的金项链,耳朵上挂着金灿灿地鸡心形状吊坠,手指抚摸过凸起的肚子,上面有一只掐丝镂空的女式金戒。
这一套行头看得她那乡下出生的表妹眼睛都直了。
“姐,你这三样花了不少钱吧。哇,这项链真粗,这戒指和耳坠的样式百货公司里没见过,是南方买回来的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捧起钱瑜的手指头细细看着,眼睛盯着一丝都不肯放过。
见她这小家子的模样,钱瑜十分不屑。
但她心中到底得意,再加上今天是她的大好日子,她也可以给这个乡下亲戚一点脸面。
“嗯,是建军买的,说我戴着好看。”“她对着梳妆台上的半身镜照了照,发现自己嘴唇上的口红有点浅了,就从抽屉里拿出那支进口洋口红,小心地拧开往嘴上抹了点后又放回梳妆台上。
钱家表妹眼红的看着那支通体红色的唇膏,心里一阵火热。她也想试试看,要是自己涂了肯定很好看。
“姐,姐夫可真大方,还是你眼光好,早早就定下了姐夫,等你嫁过去他肯定事事都依着你,日子也过得越来越红火”。她小心地陪着笑脸,见钱瑜脸上浮现自得的笑意后小心翼翼地提了个请求:“那个口脂真好看,能给我试一下么?”
说着就想探身去拿放在梳妆台上的唇膏,还没等她的手指碰到,钱瑜就“啪嗒”一下快速拿起口红塞进了梳妆台的抽屉里。
她扭着身子挑剔地看了眼表妹的脸色和唇部,“你这脸太黑了,涂了口红不好看,还有你这嘴唇上门都是干干的死皮,涂上去都要结块了。”
钱家表妹要不是手缩地快,手指头都要被抽屉夹住,她讪讪地笑了笑,缩回了手。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鞭炮声,有人跑来喊:“新郎来了,新郎来了!”
钱瑜欣喜的连忙让她表妹帮她把高跟鞋给换上,对着镜子又检查自己的妆容。今天的粉扑地比较白,盖住了她因为怀孕而暗沉发黄的脸色,显得娇嫩喜庆,她满意地对着镜子笑笑。
“快点,快点。”
她不停地催促着蹲下来蜷缩成一团给她绑皮鞋带子的表妹。
“好了,马上就好。”
钱家表妹急急回答着,不知道是太匆忙还是她手脚不太利索,一只脚的扣带没有完全固定好,要是遇到踩踏很容易掉鞋子。
钱母此时已经打开门来,叮嘱着女儿好好坐着,让其他几个看热闹的亲戚出去帮忙守着新娘子的门,等会新郎来了一起堵他,显示自家女儿在娘家的受重视程度。
一般来说新郎红包给的越多,堵门时间越久,就表示新娘在娘家越珍贵,以后新郎也不能随意怠慢了,否则娘家人可不会善罢甘休。
钱瑜心疼自家男人,觉得他那么一个玉树临风的人被一群婆婆妈妈围着为难不好看,就嗔怪道,“哎呀妈,时间也不早了,别误了吉时。”
钱母顿了下,心中暗恨女儿家外向,还没嫁过去就护着男人了。一个隔房的嫂子笑道:“哎呦呦,我们钱瑜就是贤惠,懂得心疼人。等下我可要和新郎官好好说道,让他心里有点数,以后可要好好待我们钱瑜。”
周围人跟着附和,同样夸起了钱瑜,钱母的脸色这才好转。
迎亲队伍一路放着鞭炮爆竹,顺时针走着正路大道进了钱家小百货,今天的小百货门店关上了,开了隔壁连着住宅的正门,上面贴了大红喜字,挂上了红黄紫彩色拉花。
钱家这边见人远远过来也开始点起了爆仗,“呯——!”几个爆响声在空中炸开来,地上的百响连环炮放了两长串,燃起了一地硝烟。
郝建军穿着簇新的西装,头发硬到和上抹了一斤摩丝一样。他手里拿着一捧塑料花束,满面笑容地对着站在堂屋的钱父钱母恭敬地磕了个头,然后就被人群簇拥着去新娘门口接新娘了。
于玲跟在人群后,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有钱家的亲戚来攀谈,都是淡淡地回了几句,反倒是套了不少关于新娘子的话。听到这是个娇娇女,于玲脸上神色也未变,只是笑着说婆婆是个疼人的,也喜欢性子活泼可人的孩子,钱家姑娘嫁过去肯定能和谐相处。
她来也不是给郝建军面子,还是看在这些来帮人抬嫁妆的人的面上。虽然一些床上用品,马桶,痰盂、凳子,鸡毛掸子之类小物件小摆设由女方这边的人来搬,但大部分嫁妆比如床、柜、沙发等沉重的物件都由男方来抬。
这种力气活自然都是要挑身强力壮的男人来,前来起妆的男人有的是郝建国的亲戚,有的是槐树村的邻里,谢桂花可以不在乎脸面克扣红包,她却不能这么没脸没皮。
以后大家都要来往的,有什么事也要互相照应,于玲只能让自己和建国不要和他们的关系弄僵。
所以一路上她可劲地散着香烟喜糖,到了钱家后也盯着钱家这边的礼节。见钱家大舅子提着竹篮又给起嫁妆的人一人一包香烟,才放心的舒了口气。
至少从现在看来,这个钱家在场面上是做了功夫的,虽不算大方,倒也中规中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