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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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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过后,南方小镇又开始忙碌起来。新修的水泥路十分平整,过年前挂上路灯的小红灯笼依然色彩鲜艳,缠绕着两侧路灯的悬挂在水泥路上方的小彩旗迎风招展,还遗留着节日喜庆的气氛。

    而镇家具厂内则与这欢欣气氛截然相反,穿着一件黑色夹克的厂长站在厂区门口,拿着喇叭对着全场员工喊话。

    “同志们,今年厂里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现在我们家具厂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底下一张张或害怕或惶恐的面容,心中滋味也不好受。可这个厂要是真倒了,那他以后就不是厂长而是一个普通的糟老头。

    不行!想到这,他就硬起心肠,“现场厂里的活不多,我们养不起这么多员工了,所以你们之中的一部分不得不离开,否则这艘船沉了,大家都得死。”

    话音一落,底下一片哗然。人□□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大喊:“厂长!你这是要辞退我们吗?凭什么啊!我们这么多年在厂里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对啊!要是被辞退了,让我们日子怎么过啊?”这是很多中老年工人的心声,他们年纪大了,这时候要是下岗了就是断了他们活路啊。

    郝建国和于成两人虽然没有跟着议论,但脸色也都十分不好。

    “于师傅。”

    小徒弟惶惶喊了一声,他刚刚进来做了两年学徒,还没正式出师。要是厂子要辞退人的话,他这样的肯定是第一个拿出来开刀的。

    于成冲他摇摇头,安慰道:“先听听厂里怎么个说法。”

    副厂长在旁边维持秩序,大喊:“安静!都给我安静!厂长的话还没说完呢!”

    可大家因为这个爆炸消息失去了平日对待厂长的敬畏,根本不听指挥。饭碗都要没了,还做什么遵纪守法的老实人。

    厂长拧着眉毛看着愈见失控的场面,心里头那点不悦被急速放大,闹闹闹,这群刁民!都是他们不好好干活厂子才会活不下去。

    他举起大喇叭,疾言厉色道:“谁再吵一下,我第一个开除他!”

    这句威胁的话起到了作用,混乱的场面慢慢安静下来。

    “这谁上谁下,目前还没有定论。不过厂里会根据大家的表现来定,现在你们回去继续上班,到时候厂里会将名单贴在布告栏。对于这部分不得不离开的同志,厂里也不会亏待,到时候会给一笔钱,算是全了你们和厂子的情谊。”

    有人大了胆子问了一句:“这个名单什么时候出来?”

    厂长看了一眼问话的人,定了一下后才道:“一周后。”

    回去路上郝建国心事重重,不过大家的脸色都不好,也就没有人多留意。

    “哥,你说这厂里怎么突然想裁员了?明明过年前还接了几个小订单。”郝建国想的比别人多,对于厂里的财务也经常关注,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是怀疑。

    于成也不知道,不过他也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不过这个地方不是说话的地,“晚上回去再说。”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放饭时间,于成踩着自行车载着自家妹夫往家里赶。

    张少娟见到两人回来,惊讶的同时连忙站起来要做饭:“你们怎么回来吃饭也不提前说下,这家里连个热米饭都没有。”

    于成让她别忙,“等下随便煮点稀饭就行了。”

    见他这个样子,张少娟就知道有什么事情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

    郝建国将今天上午厂里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张少娟骇地差点将手中装着隔夜饭的搪瓷大盆给摔了。

    “这可怎么办?”她家只有于成一人上班,她则到处打零工补贴家用,虽然吃穿不愁科二这些年一直过得紧巴巴的,现在儿子也上初中了,要不了几年就要上高中,万一考上了大学又是一大笔支出,要是考不上大学则要准备儿子的亲事,反正左右少不了一个钱字。

    郝建国见自己的话让大嫂这么慌张,连忙解释:“嫂子,事情应该没那么糟糕,大哥是厂里的老师傅了,再怎么也不会裁了大哥的。”

    于成倒是没那么乐观,“即使不裁员,这厂子效益一天不如一天,这两年拖欠工资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我看啊接下来也不会少,这样还不如下岗拿一笔补贴呢。”

    他是真的有思考过,觉得在厂里耗着时间还拿不到钱,还不如干脆下岗算了。

    张少娟闻言将搪瓷盘往灶上重重一放,对着自己男人骂道:“你这想得容易,补贴能有多少,真下岗了全家没个稳定收入怎么过日子?我告诉你,你可别头脑一热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这工作你可一定得保住了!”

    “我就说说,你看你,这这什么脾气,还摔上东西了?”于成皱着眉头不悦道。

    郝建国连忙打圆场,“哥,嫂子,你们都别急,大家有话好好说,这事不是还没个定论么?况且厂子里那么多人呢,我们且走一步看一步,现在犯不着为了没发生的事情伤了大家和气。”

    于成咳了几声,当着自己妹夫的面和自己老婆吵架也太跌份了,而且建国也是厂里的人,他这样万一影响了建国和小玲怎么办。

    “我这不是随口说说么,好了,我来烧火,咱们先把午饭吃了再说。”

    见自己男人态度软和下来,张少娟的气也消了点,她“哼”了一声,将人赶到一边,“去田里割两颗青菜下来,别在灶台前碍手碍脚的。”

    夫妻之间磕磕碰碰是常事,过日子不是东风压西风或西风压东风,而是互相迁就互相包容,才能有滋有味。

    吃过午饭后,两人又赶回了厂里去上班。张少娟虽然心里担心着他们说的事情,可也知道这种事自己是急也急不来,遂又去帮郝建国他们看房子了。

    于玲和郝建国当时商量着两人交叉着请假盯着自家房子,后来张少娟拍着胸脯把这是包揽了下来。

    “我反正也是打零工,多去一日少去一日没啥影响,你们上班的就不一样了,请一次假就要扣一次钱。”

    于玲他们觉得这样太麻烦自己嫂子了,而且这样也会耽误了嫂子打零工赚钱,还是郝甜提醒:“那我们就出钱给舅妈让她帮忙,这样不就行了?老师说了,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郝建国哈哈大笑:“甜甜说的对,那就这么定了。咱们等房子造好后给嫂子包个红包,就当是谢礼。”

    于玲也觉得这是好主意,于是这就这么定了下来,夫妻两人上班的时候照常上班,放假后再亲自去盯着房子的进度。

    话说张少娟草草吃了两口冷饭后,一抹嘴就站起来去槐树村了。她还没走到老宅基,就被王秋林给拉住了。

    “张大姐!”

    张少娟因正存着心事所以埋头走着没听见有人喊她。

    “张大姐!”王秋林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句。

    “啊?”

    张少娟回过巡声看去,就见王秋林在朝她招手。见她这么神神秘秘的样子,就凑过去看看。

    “王秋林,怎么了?”

    王秋林朝着自家隔壁努努嘴巴,然后斜着身子压低声音道:“前几天郝秀莲回娘家了,还带了张志高,我家虎子玩的时候听到了张志高和郝建军的说话,他们好像又在动什么坏脑筋了。”

    其实是王晓虎去故意听壁角的,郝甜的小零嘴攻略还是十分成功的。王晓虎特别能钻,所以这种事交给他绝对没错。

    事实也果然这样,每次她都能从王晓虎那得到一些消息。虽然都是一些零碎并没什么大事,可也让郝甜从他的话里了解谢桂花他的动向。

    张少娟听到这话后其实并不意外,郝秀莲和郝建军都是是很么货色她还能不清楚,她们要是一段时间不搞点事情就不舒坦,于玲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才积蓄了这么久情愿净身出户也要分家。

    这分了家就是好,别人家的手再长也难伸到自己家来。

    不过别人的好意还是要谢谢的。

    “哎呀,还有这事!”张少娟故意惊讶了下,然后热情地感谢:“秋林,你真是太热心了,我家小姑子有你这么个好邻居真是太好了。”

    她连称呼都变得亲近了不少。

    王秋林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她也不是看到谁都会这么好心,今天特意提醒张少娟其实是在向于玲示好。

    郝建国上次卖桌子的事别人也许不知道,可她却清楚的多。郝建国可是跟着隔壁村宓家那个半残一起做了大生意,听说以后还有其他合作的可能。

    这宓家她没什么交情,可郝建国是她们家的邻居,打好关系以后说不定能拉拔一下自己家那个傻子。

    她捂住嘴笑了笑:“都是些小事,大家都是邻里,自然要互相帮忙。”

    张少娟和王秋林唠嗑了几句后就继续往前走,在快到老宅基地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人影在自家小姑家的宅基地旁探头探脑,一看就是贼兮兮不还好意。

    “喂!你干嘛?”

    她提高嗓音喊。

    男人像是没想到会有人,被这声喊给惊了一下,然后慌不择路地就压跑,跑的时候还不注意,一脚踩在了一旁拌着的石灰堆里,摔下去整个脸都被糊了一脸的石灰泥。

    那石灰拌了水后成泥,可是具有轻微腐蚀性的,这一沾脸皮就火辣辣的,可张志高因为心虚却不敢抹开脸上的石灰泥。

    张少娟看得目瞪口呆,不会吧,搞成这样不及时处理的话会是会受罪的,她不会一个不小心搞出人命吧。

    张志高跑出半个村子后才找了个池塘边洗脸,可还是晚了,整张脸都火辣辣起来,尤其是眼睛,更是疼得睁不开。

    要是郝甜在肯定会拍手称快,偷鸡不成蚀把米!

    到了傍晚,郝建国按照约定时间跑出去见赵一强和他介绍的那个师傅。

    他一出门就往约定的一家茶馆,找到了临窗的那张桌子。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兄弟和一个留着山羊胡的陌生中年人。

    “建国!”赵一强挥手。

    郝建国大步往那张桌子走去,赵一强介绍:“这就是我和你提到的苏师傅。”

    苏师傅微微朝着他点了下头,郝建国则是很客气地和他问好:“苏师傅,久仰。”

    照例到了夜晚的家庭交流时间,郝甜先和自己爸爸妈妈转告了老师让她交竞赛培训费的事情,而爸妈也说了今天的一些事。当然是报喜不报忧。

    郝建国兴奋地说着自己白天见到了一直没约到的苏师傅,“苏师傅说自己没带趁手的工具,要拿回去仔细看看。”

    他今天带了三枚铜钱,也是当时瓮里面最多的三种。

    “你怎么就给他了呢?万一被掉包了怎么办?”于玲想的比较多,闻言就提出疑问。

    “怎么会,那可是一强介绍的。”郝建国不以为意。

    “爸爸,你说那人留着两撇八字胡须,鼻头还有一颗黑痣?”郝甜再次和她爸爸确认。

    “是啊?怎么了?”

    那就对了,就是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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