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郝甜的铅笔从书桌滚落,笔尖撞击在水泥地上,摔成了两段。
她急忙站起身来,拉住挡在自己身前帮自己承受了那巴掌的宓苏。
“宓苏,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宓苏被打偏的脸上立马高肿起来,嘴角还流出了一丝血迹。
方芳也被突然的情况吓到了,尖叫起来:“打人啦!流血啦!”教室里也和炸开了锅一样,好几个胆小的同学就和炸开了的爆米花一样争先恐后蹦出了教室。
刘翠敏见自己的巴掌没有打到那个死丫头,反而扇在了宓苏的脸上,一下也呆住了。不过她马上就收起了惊诧地神色:“是…是你自己冲过来的,这可不能怪我。”
“何况我是要教训郝甜,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说着说着她更是觉得自己有理,没错,自己又不是故意打他,是他自己冲过来找打,这可怪不得她。
郝甜不理会那个莫名其毛的女人,只是关切地问:“怎么样?是哪里受伤了?”
她伸手去摸他的脸,可又不敢真的碰到,怕让他更疼,只能双眼含着泪水手足无措。
“我没事,就是嘴里磕破了点皮。”宓苏示意自己不要紧,然后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她和刘翠敏。
“教训?”他抬头望向刘翠敏,视线和寒冬的冰锥一样,又冷又尖锐。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
他打断了刘翠敏的想要说的话,“难道就凭你年纪大?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年纪大就能随心所欲了。别说什么尊卑有别,长幼有序这种大道理,现在是新中国新社会,凡是都要讲道理。”
其实刘翠敏不太懂这个少年说的是什么,但她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
“小兔崽子,别以为上了几天学读了几本书就了不得了,少在这和我咬文嚼字,老娘不吃这套!”
她一挥手,想要将郝甜从他身后抓出来,“你给我让开,否则我连你一块打。”
宓苏就是不让,这时方芳也扑了上来:“不准你欺负他们!”
可她一下就被刘翠敏推开了,撞到一旁桌角后酸痛的眼泪都彪出来的方芳直不起身来,郝甜搀扶起她,看着嚣张的刘翠敏,以及躲在一旁偷笑的杨萍。
这时候她突然感谢起谢桂花了,因为她接下来的动作都是学谢桂花的。
郝甜钻进杨萍与她妈之间的距离空挡,趁她放松警惕的时候,直接跑上去一把薅住了她的头发。
“啊!”
刘翠敏听到自己女儿的惨叫,回头一看发现女儿的头发连根被人抓在手里。
她目眦欲裂:“你…你这个恶毒的死丫头!快放了我女儿!”说着她就要冲过去拉扯。
比杨萍矮了小半个头的郝甜躲在她后面牢牢拽住她的发根,一旦刘翠敏靠近,她就和扯着杨萍的头发往后退。
“郝甜,你给我松手!不然我妈不会饶了你啊——”
还没说完,郝甜就使劲一扯,杨萍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
“你还是先关心下自己把。”郝甜十分愤怒,在看到受伤的两个好友后,手中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杨萍一开始还在咒骂,到最后只剩哭泣和哀求:“你松松,疼死我了。”
“原来你还知道疼啊。”郝甜冷笑,“我刚刚见你看别人受伤很开心啊,以为你也会喜欢的。”
刘翠敏见自己的女儿被牢牢制住,眼睛都红了。
“你…你这这个没教养的死丫头,我要去和你老师说,让他们看看自己教了什么样的学生!”
“都给我住手!”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道威严中饱含怒意的声音。
“王校长!邵老师!”
原来马家顺跑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说了事情后,班主任立马跑去校长室,请校长一起出面。这种学生家长闹事的情况,她一个小小的班主任实在是处理不来。
学生们纷纷乖巧的让路,一个长相清瘦但身姿笔挺的老爷爷迈着步进了教室。
刘翠敏见到校长来了,赶紧上前讨要说法:“校长!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没看到现在是我女儿受欺负了么?”
邵老师看了她一眼后径自走向已经躲到教室角落的郝甜,她弯下腰放柔声音道:“好了,老师来了,你可以松开手了,老师不会让你受伤的。”
郝甜看着两个老师,手里的力气微微松开,杨萍感觉到后立刻想回身去扇她巴掌,可郝甜的动作十分灵活,在感觉到她有异样的时候一把大力,杨萍怕打不到郝甜所以扭动的幅度特别大,再加上郝甜拉扯的方向角度,两者反作用力相加——
“啊!!!”
郝甜愣了愣,然后松开了手,杨萍的一小把头发被拉下,脑袋上形成了一块斑秃。
“萍萍!”
刘翠敏尖叫着扑过去抱住自己的女儿。
“呜呜呜…妈妈,她打我,她打我!邵老师,郝甜打我,啊啊啊啊…”
同班的人看着一向喜欢抬着下巴斜着眼睛掐着嗓子和人说话的杨萍,哭起来和自家隔壁被揍的五岁熊孩子一样,都大开眼界。
“邵老师!你看到了吧,这个死丫头都把我女儿欺负成这样了,你们还要包庇她吗?”刘翠敏的眼中和淬毒的刀子一样,死死盯着郝甜。
“今天你们不给我个说法,我是不会罢休的!”她威胁道。
这时候宓苏走过来,他的脸此刻已经完全肿起,甚至连眼睛都挤压的变形,可以看出那巴掌有多重,要是扇在郝甜脸上后果只会更严重。
他本就从小和人打架惯了,这巴掌虽然有点疼还能忍,而且男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正常,即使留疤了也不要紧,可女孩子不一样,万一留疤还不得哭死。
“王校长,邵老师,郝甜是为了保护我才去拉杨萍的。”
他的口齿因受伤而微微有点含糊。
王校长瞪大了眼,宓苏!奥数比赛!
“快去喊卫生所的医生来给两个同学看看伤的怎么样。”
作为校长他自然要一视同仁的,但老师也是人,自然会对优秀的学生倾斜点,何况今天一开始就是杨萍的母亲来学校找事。
邵医生是邵老师的姑姑,听到她班上有人受伤了赶紧来给侄女看看。
在将最后一团消毒棉花夹出来后,邵医生给宓苏咬破一大个口子的口腔内侧敷药。
“最近几天要注意,否则伤口愈合不好就麻烦了。”
然后她才看向另外一边刚刚抢着要她先看的母女两人。
她观察了下头皮,最后开了一点消炎药:“没关系,就是薅掉了一点头发,过段时间就能长出来了。”
“邵医生!你这有没有仔细看啊!我女儿这里都秃了。”刘翠敏不满意,“你再仔细检查下。”
邵医生停下手中收拾纱布棉团的动作,严肃地回道:“这位同学就是外力拉扯掉了一些头发,头皮没有破损,毛孔也没大碍。”说完就继续收拾东西了。
“怎么会没大碍?”刘翠敏拉住她胳膊,“你看看,好大一块呢?万一长不出来,那我女儿不就破相了?”
杨萍听到破相两个字,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她不要当赖利头,她还要留披肩长发呢。
“你要是不相信我的医术,你可以去镇上的卫生院看看,或者你还可以去市区的大医院看。”说到这她停了下:“说到破相,这位男生脸皮上有个满身的小口子,应该是尖锐物品扎的,比你女儿的严重多了。”
郝甜这才发现宓苏脸上除了肿胀外还有伤,她的视线立刻转移到刘翠敏手上,发现她的手指上带着一只镂空雕花金戒指,上面的金丝沾染着斑斑血迹。
她想到梦里面宓苏护着自己不被冲到自家的那些人打而受伤的事,心中一下子就酸胀内疚起来。都是因为她,宓苏才会受伤。
“邵医生,宓苏他来脸上的伤口要注意些什么?”
邵医生看向这个能一把将人头发都薅掉的小姑娘,哦,她记得,这是郝建国家的女儿。
“每天涂药,不要吃发物,伤口尽量少沾水。”她叮嘱着,郝甜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用心记下来,和上课听讲一样认真。
刘翠敏对于邵医生的诊断很不满意,但是她不敢真的翻脸。毕竟附近几个村上的人要是有头疼脑热的都是找邵医生看的,所以她将矛头指向了郝甜。
“你把我女儿害成这样,你家里得赔钱,而且你还得在早上出早操的时候当着全校同学的面给我女儿赔礼道歉!”
一般的小女生要是遇到这情况,肯定早就吓得哭了。
王校长对于她这番说辞也皱眉,合格刘翠敏真是不省心,明明是她先挑起的事端,还揪着不放。
学校里好不容易出两个竞赛苗子,现在一个受伤一个还要在全校师生面前给人认错,这事传出去,其他学校都要笑掉大牙了。
“杨萍妈妈,这事还得分辨个原委才能做决定。”
邵老师瞥见自家校长的脸色不好,她自己更是对刘翠敏怨愤。这件事发生在她的班级里,不管结果怎么样,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能这个学期的评优都危险了。
想到这她对刘翠敏的眼神更加不善:“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你下,今天不是家长会,我也没让杨萍叫家长来学校,不知道你来学校是什么事?而且一到学校直接找我的学生而不是找我这个班主任。”
终于说到正题了。
郝甜对于杨萍带着自己的妈妈来学校找她,无非就是上午那事。
果然,刘翠敏开口就道:“找老师?要是老师有用我就不会来学校了!我女儿说她和你反应过郝甜作弊的事情,可你当时怎么说的,让我女儿不要胡乱猜测。既然找你们没有用,我就自己来解决。”
王校长看向邵老师,在他的目光下,邵老师点点头。
“上午杨萍确实找过我,但她说郝甜作弊这事根本不可能,郝甜考试第一排,每个同学的书桌还临时打乱过,而且当时监考的是张老师,郝甜不可能作弊。”
王校长点点头,“杨萍妈妈,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的考试绝对公平公正的,我也相信我的学生们都是好孩子不会作弊,但万一有这种事情,我们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弊的学生。”
刘翠敏冷笑一声:“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因为她的成绩能够去参加市里面的比赛,你们就故意包庇她,甚至对她的作弊行为睁只眼闭只眼。”
这就是□□裸的人生攻击了,饶是不想和家长关系闹得太僵的王校长的脸上也挂不住了:“那你们一口咬定郝甜作弊,你们有什么证据?”
他硬邦邦的扔下一句。
“郝甜的成绩一下子突然提高了,以前她一直考不过我的。”杨萍忽然开口,眼中闪着恶意的光芒。
今天她和郝甜的仇算是结下了,她不仅要让郝甜失去参赛资格,还要让她一直背上作弊这个恶名。
“所以就是没实质证据,仅凭你的推测?”王校长锐利的目光刺向杨萍,让她不由瑟缩了下,不过想到只要一口咬定,郝甜就脱不开身,她就顶住压力的点点头。
“这还要什么证据?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刘翠敏急不可耐地摇定了郝甜的罪,今天她要让这个死丫头片子瞧瞧厉害,让她抢自己女儿的名额。
邵老师急了,要是郝甜真被定为作弊,肯定会失去参赛资格的。
“这怎么能算?郝甜的成绩一直保持前五,这次超常发挥考到第二也很正常。”
“邵老师,大家都是你的学生,你怎么能这么偏心。”杨萍大叫了起来,“虽然我平时不怎么会讨好你,可你也不能这样对待我啊。”
说着又呜呜呜哭了起来。
这脏水泼的,邵老师觉得自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但怎么办呢?这是她的学生,她只能用嘴巴教育,天知道此刻她多么想上手。
方芳忽然道:“真是可笑,明明是自己学习不努力,还怪别人优秀,怪别人考的好?天下哪有这种道理。况且警察办案都要讲证据,无凭无据就给人定罪,还以为自己是皇帝吗?相扣帽子就扣,想杀人就杀!”
“就是啊,也太霸道了。”
“没错,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随便去路上拉着一个人说他偷了我的钱,因为他手里有我一直想要买但是买不起的随身听。”
同学们的议论纷纷让杨萍母女脸色都变了。
“你又是谁!”刘翠敏一个眼刀子递过去。刚刚就是这个小丫头蹿出来,帮着郝甜一起欺负自己女儿。
郝甜脆生生应答:“这位老阿姨,你问我们名字干嘛,难道问到后还想着下次再来学校闹一场?这次是说我作弊,下次是不是要说我们偷了你女儿的东西了?毕竟这事杨萍也不是没干过。”
一句话又快又连贯,让人插不上嘴。教室里的同学们发出善意的笑声,就连外面走廊上看热闹的其他班学生也跟着叫好。
在众人的嘲笑下,杨萍母女两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