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唐传树的打法很粗糙，就是靠蛮力。他和头蛮牛一样横冲直撞，而且他还很会偷袭，逮着往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就招呼。
什么眼睛、咽喉、腹部，甚至下三路的地方他都不放过。一般的小孩在他手里还真要吃亏。
可宓苏什么人？从会走路开始就学会了打架的人，别看人长得瘦瘦小小，可他实战经验多知道怎么躲避要害。小时候还会因为力气小而受伤，可随着他年纪渐长力量跟上来，到现在即使是比他大几岁的孩子在他手里都讨不到好。
因为他打架不仅仅靠力气，还靠脑子和技术。
比如现在，两人抱着撕扯了一翻后，宓苏看准时机，勾住了他的脚踝，一个巧劲使下去，“哐当”一下，唐传树摔了个狗吃屎。
地上粗粝的石子磨破了他的手掌心，他龇牙咧嘴的叫唤着。
马廷雨捂住半边脸，真没眼看。
“马哥，帮帮我。”唐传树朝着坐在脚踏车上的人求助道。
马廷雨不好再袖手，只能从车上下来，将地上的人一把拉起来。然后拦在了宓苏的身前不让两人人再接触。
其实宓苏根本就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唐家人的嚣张泼辣他是领教过的，弄大了他妈又要头疼了。
而且这个高他一个头的人，虽然还没主动出手，但也是帮着唐传树的。他要的只是让郝甜安然无恙。
“马哥，这小子太嚣张了，他就没将你放在眼里。”
“你这人好奇怪，自己打架打不赢人家，怎么就扯上了这个大哥哥呢？”蹲在地上的郝甜连忙出声。
她刚刚也偷偷观察力下，这个大哥哥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
“咦，你个小丫头片子，找打是不是？！”唐传树被这个小丫头来回几次顶撞拆台，现在已经按捺不住要揍她了。
他一下窜过去上前就想好好教训她一下。宓苏察觉了他的意图，一个闪身越过拦住他的高个子，从揪住了唐传树的衣领。
冷不丁被人大力从后拉住，唐传树往后仰了一下差点再次摔倒。
他半扭着一个矮身从宓苏的胳膊下钻了下去，两人面对面角力起来。
不知道这个小赤佬吃了什么，今天的力气大的惊人，那瘦得和拆杆一样的手臂怎么掰都掰不开。
被勒住脖子一张脸涨得面红耳赤的唐传树张口就咬上了宓苏的手腕，马廷雨看得目瞪口呆。
这唐小胖打架怎么和娘们一样。
忽然宓苏发出了一道闷哼。
郝甜首先发现不对，“你松口，快松口！”
她看见宓苏的手腕上开始淌血了，而唐传树还丝丝咬着不松开。
血液的味道刺激着唐传树，他的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弄死这个小赤佬，看他以后还怎么嚣张。
见宓苏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扭曲，郝甜急得眼泪直打转，马廷雨也发现了不对劲，暗骂一声：
“草！”
他急忙上前用手去掰唐传树的嘴，掰得自己的手指关节都出现了深深的牙齿印，可唐传树的牙关紧合，发了狠劲就是不松。
“唐小胖，你给我松开。”他也急了，这手腕可是有大动脉的，可能要出大事！
忽然，重重“砰”地一声。
一人软倒在地。
马廷雨不可置信，他看了下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唐传树，再看了眼不远处还保持着手势的小女孩。
完了，这下惨了。
公社卫生院，马廷雨刚背了死沉死沉的唐传树过来包扎伤口，现正气喘嘘嘘地扶着墙喘气。这幸好学校隔壁就是卫生院，否则他非半条命去了不可。
他回头找那两个小学生，却见那个男生正一脸严肃的对女生说着什么。那个女生说了几句，男生更严肃了，还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人小姑娘好歹是为了帮你，你一个男生不急着人家的恩还反骂人家呢？
虽然这次事情发生的有点意外，但也不能就转脸不认人啊？明明刚刚还一副相亲相爱的样子，怎么大难临头就各自飞了呢？
诶，不对，这话好像有点怪怪的。
自己还是去劝劝吧，两个小学生没见过世面，多大点事，不就是被石头砸中了脑门晕了下吗？赤脚医生都说了，没大碍，就是肿了个大包，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结果他一走近就听到——
“记住，这件事和你无关，你只是在旁边看着而已。事情都是我做的，别人问你的话，你就说我和唐传树打架了，其他什么都不要提。”
宓苏难得的说很多话，可他还是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的提醒郝甜：“你要是害怕，那就一直哭也可以，其他就交给我来说。”
马廷雨一听，哦呦，这感情是在串口供呢，当他这个大活人不存在呢。他故意“嗯哼”了一下，就见那个小男生马上止住话，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哎哎哎，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受伤还在流血，来都来了，也进去包扎下吧。”他举起两手，手心朝外，耸着肩道。
“你是唐传树什么人？”宓苏问。
刚刚他明明听到唐传树喊他“马哥”，两人关系应该还挺不错，不然他一个初中生掺和进来。
“别误会，唐小胖曾经帮过我一个小忙，我答应欠他一个人情，今天就是来还人情的。”马廷雨将情况倒了个清清楚楚。
宓苏狐疑地看了他几下，然后扭过头对郝甜继续道：“刚刚的话记好了。”
郝甜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扯了下他的手臂，“你去包扎。”
他低头看了下自己手腕上那被咬得血肉模糊、皮肉翻出、紫到发黑的牙印，只是拉下袖子管遮了遮。
“不用了。”
唐传树那一口咬得相当狠厉，要是再深一点真有可能咬破血管。他留着这个伤口还有用。
而此时唐传树的呼痛声和叫骂声从里面传来，看来还挺有精神的。
“你先回家。”他推了推郝甜。
“我不，我要在这里。”郝甜见识过唐传树的胡搅蛮缠，不肯离开。
马廷雨挑眉，自己真是想错了，这两人还真是有情有义啊。
“你们不走我可是要走了。”他跨上自行车，“下次再见哈~”
宓苏见他走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少了一个人，到时候随他怎么说都可以了。
半小时后，唐家、宓家都来了人。
是赤脚医生找村上路过的熟人托他们带的口信。
郝甜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宓苏的妈妈，她看了看这个传说中的“哑巴”，只觉得这个阿姨虽然瘦瘦小小的，可她面容慈祥，一看就是个很温和的人，根本就不恐怖。
“阿姨好。”她主动打招呼。
宓母收到信后，急得放下手里的活就出来了，身上还围着一条老旧且满是污渍的围裙。她心慌慌地来到卫生院，见到自己儿子好好地站着后心放下了一大半。这时再听到有人喊她，移过视线一看，是一个穿着白色铜盆领衬衫，土黄色裤子的小女孩。
这好像就是对河郝家的女儿。
小姑娘好像刚刚哭过，一双杏眼还红彤彤带着水光。
宓母温柔地朝她笑了下，然后上前拉着儿子的手腕上下打量，不过她的手不小心捏到了某处，儿子呲了一下牙。
她儿子一向能忍，是什么伤让他连这么轻轻一捏也忍不住？
宓母正要捋起袖子查看，门外传来了哭天抢地的叫喊声。
“传树啊！传树！你怎么了？那个杀千刀的打伤了你啊？老娘要他好看！”
宓母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宓苏拉下她的手，轻轻地拍了下，示意她没事。
紧接着一个圆滚滚还带着一股肉夹气味道的人影风一样滚进来，郝甜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一个身上紧紧绷了件碎花衬衫的大妈就站定在他们面前唾沫横飞地骂了起来。
“好你个宓苏！你个小兔崽子，又是你将我们传树给打伤了，我今天给要撕了你不可！”说着真要举起胳膊动起手来。
宓母连忙挡在自己儿子前面，拦着她不让她伤害自己儿子。田梅春见状冷笑一声，“怎么的？你还想拦不成？”
“妈！”屋内的唐传树听到自己妈来了，号叫声愈发地和杀猪一样。
田梅春听后收回瞪着宓母的视线，跑进去看自己的宝贝儿子。
片刻，屋内响起了母子两的大呼小叫声。
宓母担心的看了下屋内，郝甜见状立刻上前：“阿姨，这真不是宓苏的错，您别怪他。是唐传树他在半路拦住我们，而且也是他先动得手。然后我就——”
“郝甜。”宓苏打断她，“我妈来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家去吧。”
“谁都不许走！”
田梅春搀扶着自己的儿子，一大一小两颗黑球站在了门口。
她一双小眼睛此刻冒着凶光，“你们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还想一走了之？没门！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不给我个满意的交代，我就去村委会、去学校、去镇政府闹去，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嗓门又出奇的大，卫生院里还有几个来配药的邻里乡亲，此刻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大家来评评理，他们无缘无故将我儿子打成这样，你们说是不是得给些交代。”田梅春拉过一旁头上包了一块纱布的儿子，哭嚷道：“你们看看，打得我儿子头破血流，他这是想杀人啊！小时候就这么凶残，这种人要是现在不严惩的话，长大了还不得杀人放火！”
聚在廊下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有人认出来被她骂的那对母子正是宓家那个哑巴和小疯子，当下就更是偏向了田梅春。
“听说宓家人都疯的很，今天看来果然这样。”
“就是啊，这脑袋可精贵的很，万一打坏了一辈子就毁了。”
也有人持不同意见，“这唐家的堂客一向会闹腾，我看那个唐家小子号丧号的这么精气十足，伤得也不是很重，倒是宓家小子那小脸白的哦。”
宓母满脸愧疚，双手飞快地比划着，嘴巴里面还咿咿呀呀的叫嚷着，还不停连连弯腰做赔罪状。
“你别在这瞎叫唤，我可听不懂一个哑巴的胡嚷嚷。”
田梅春一个挥手，“啪”地一声打到宓母的肩膀伤，力道大的让她后退了几步，幸好郝甜和宓苏即使搀扶住了他。
“你怎么打人啊！”郝甜抬起下巴气呼呼地瞪着眼前这个和她儿子一样不讲道理的老阿姨。
“哼。”田梅春不屑理会一个小丫头，只是对着宓母继续咄咄逼人。
“叶兰香，你和你家那个小兔崽子今天必须当着大家的面给我儿子跪下道歉，并且赔偿五百块医药费和营养费，否则这事就没完！”
五百块！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人声又嗡嗡嗡起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够寻常老少五口的农家花销一年了。
何况宓家还是整个公社里远近闻名的困难户，怎么可能掏出这么多钱。
宓母动作一顿，差点跌坐在地。
宓苏抬起头，那双眼中满是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幽深。
田梅春不小心看见他那阴沉的眼神，吓得一个机灵，不过随机叉腰叫骂道：“你这什么眼神？！瞧瞧瞧瞧，这小兔崽子干下这种事后不仅不认错，还怀恨在心呢。”
“你胡说！明明是唐传树找了帮手来打我们，宓苏还被打伤了呢！”
郝甜人小不太懂事，所以连她都觉得苛刻的条件那肯定是十分刁钻了。
“又是你这个小丫头！”田梅春见又被人反驳，拉下脸来就骂道：“小小年纪就学人家搬弄是非，也不知家里人怎么教的。滚一边去，这有你什么事！”
郝甜被骂得面红耳赤，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哼！她决定了，这是除了郝老太外她最讨厌的大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