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
穿过层叠的山脉, 在瓦赫兰省与帕拉斯省的交界处，丛林寂静无声。从横亘在山脉中间那深深的裂缝望下去，黑漆漆的一片, 看不到崖底。
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沿着裂缝边缘走了两道, 折身朝着身后的人点了点头。一行人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里, 转眼之间崖上就变得空无一人。
裂缝之底, 将法阵禁锢的范围摸索清楚的众人聚在一起, 莱斯洛站在人群最前方, 用魔力在崖壁上勾勒出一张简略的地图。
地图之上, 能看得出来被法阵所圈起来的位置沿着崖底的地形呈狭长状, 两头各有出口, 但是一个被冥狱之犬兽群守住，另一头则是毒瘴沼泽。便是没有这些，他们也尝试过了, 界线处有着无法突破的隐形壁障。
他们之中破防能力最强的当是莱斯洛，但是他的右臂还在恢复中, 发挥不出来最高战力。其次便是玛丽薇尔，但是毕竟比莱斯洛低了一整个阶位，纵然发挥出最强战力也突破不了壁障。
更何况, 按照他们刚才所研究法阵得出的结论来看，至少需要六阶五星的战力才能强行突破。这还只是至少, 至于真的需要什么阶位还很难说。
康德拉家族实力深厚，这种可能导致家族倾覆的危机情况，必然会不遗余力, 区区六阶想来不会是他们的极限。
玛丽薇尔对着那张简略的地图沉吟了半晌。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最稳妥的方式就是破解法阵，原路返回, 但是这样风险太大，更何况这不单单要求破解成功，更重要的是及时，一旦耗时过久，恐怕还不等成功他们便死在崖下了。
玛丽薇尔抬眼，不期然和莱斯洛对上了目光。
对视之间，两人都瞬间明白了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
双管齐下，不管哪种方法，都要尝试。
毫无疑问，玛丽薇尔当仁不让地留守在原地，其他人则被莱斯洛分成两组，分别试图从沼泽和崖壁上突破，至于冥狱之犬那边的道路则直接被放弃了，就算他们能够
突破，那么大群的冥狱之犬也不是他们能够应付的，从那里出去只会死得更快。
根据玛丽薇尔和莱斯洛两人的研究，法阵剥夺魔力的过程是相当缓慢的，康德拉家族恐怕是抱着伪装成自然死亡的模样，这才做得十分小心，使其效果比较缓慢。
然而尽管如此，最晚也不会超过七天，对于这么庞大且没有任何资料可以根据的法阵来说，时间并不算宽裕。
玛丽薇尔独自待在他们最初聚集的地方研究法阵，军团里的人恰好没有拿得出手的风系法师，实力最出色的还是克莱门特，所以几个风元素的法师在克莱门特的带领之下前往试图从崖上突破，而莱斯洛则带着其他人前往毒瘴沼泽的那一边。
然而康德拉家族这次伏击他们确实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管是哪一支队伍都没有任何进展。
一转眼，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玛丽薇尔抬手揉了揉额角，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目光却还是死死盯着地面上的法阵。
原本由光元素绘制而成的法阵已经被土地上的划痕所取代，在法阵外面，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标注着这几天玛丽薇尔的进展。
经过这几日不眠不休的研究，法阵上所以已知魔纹组合的效果已经被她研究清楚了，也终于确定了最终的期限：六天。
而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
她的眼睛极度干涩，却也只能深深地闭一秒，再匆匆睁开。魔力流失所带来的效果已经悄然在她身上体现了出来，能够仅靠冥想便能免去睡眠的四阶法师不过才熬了三天便已经有些撑不住了，比身体上的疲惫更为明显的是精神力的枯竭。
然而纵然如此，一秒之后，她还是必须要重新睁开眼睛，再度投入到法阵当中。
夜色降临，地面上的法阵渐渐地看不清楚了。
玛丽薇尔下意识地朝前凑着，一点点消耗着所剩不多的魔力模拟着法阵的运行。
一抹柔和的光骤然打在了眼前，玛丽薇尔晃了一瞬的神，
然后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正朝着这边走来的人。
“你们结束了？”
莱斯洛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的缘故，玛丽薇尔的头有些晕乎乎的，脑子里除了法阵之外，还有无数念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又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纱，什么也捕捉不到，却又闹得人头疼。
而就在此刻，玛丽薇尔看着他耳朵旁边的跳跃的金发，不合时宜地突然想到，若是莱斯洛还是以前的头发，现在恐怕也已经像她一样头发打结了吧，怎么可能还那么整洁。
细碎的想法像是春日溪水里的倒影一样，眼睁睁地流过去，却什么也抓不住。
玛丽薇尔一边不着边际的想着，外表却是平淡理智地道：“有进展吗？”
莱斯洛抿了抿唇，沉默着摇了摇头。
虽然失望，但是也并不令人意外，玛丽薇尔只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和他讲今天的进展。
莱斯洛靠着玛丽薇尔半蹲下来，侧耳听着她的话语。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也并非没有进展，边界在他们坚持不懈的攻击之下有了些许的松动。然而那点进展比之固若金汤的禁锢法阵来说堪称微乎其微，作为同样了解这个法则的人，他再清楚不过，这样的进展是绝不可能在几天内突破法阵的。
其他的队员也已经发现了这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他没说的是，其实在边界线的时候就已经有许多人直接崩溃放弃，甚至还引发了一场骚动，是他强行镇压下来，才没有让人心彻底乱掉。
可是与其说他们现在还在做什么努力，倒不如说只是不甘心束手等死才做出的聊胜于无的挣扎罢了。
而现在他半蹲在她身侧，少女的声线在他的耳边缓缓流淌，条理清晰，语气冷静，丝毫听不出来慌乱。
明明独自研究法阵的她的压力应该是所有人中最大的，明明对法阵了解最深的她应该是最恐惧的，明明她的进展也并不乐观，可是从她的表现来看，他们好像不是在经历一场生死危机，而
只是在游刃有余地迎接一场测试罢了。
“……这个魔纹的连接处理得并不好，从前段魔纹的年代来看，后段这截陌生魔纹至少是三百年前的产物，那时正是法阵研究鼎盛的年代，魔纹的常规用法咳……”
那声咳嗽立即被她压进了胸口，可近在咫尺的莱斯洛还是听得清楚。
少女沙哑的咳嗽从胸腔闷闷地发出来，应和着她之前就低哑的声音。
莱斯洛微微皱眉。“你多久没休息了？我不是说白天我们走之后你可以休息一会儿的吗？”
玛丽薇尔很快压下了喉咙的干涩痒意，冲着他摆了摆手。“我没事。你自己不也是白天去攻击壁障晚上研究法阵吗？”
“那不一样，精神力和魔力轮流着消耗便都能得到消耗，可是你一直这么挥霍精神力，会留下不可逆转的伤势的，你懂不懂？”
玛丽薇尔轻笑了一声。“那也得等出去了再说呀。”
她摇了摇头制止了莱斯洛剩余的话，转头继续讲解着法阵，莱斯洛眉心紧蹙，可面对难得态度强硬的玛丽薇尔，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微弱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那原本丰盈光泽的脸庞已经相当憔悴，红发宛如一团乱火，被她随意地扎在脑后。
在这样的消耗之下，没有人还能保持美丽，然而在光芒的映衬之下，那双依旧神采奕奕的双眸却美得惊人，比任何时候都像是一汪湖水，平静温和，却也藏着不见底的深邃。
玛丽薇尔将白日的进展三言两语说完，又将自己白日里不太确定的想法和他说了说，这才舔了舔有些干涸的下唇，转头道：“……就是这些。”
莱斯洛点了点头，得到了一个白天的休息，他的精神力让他能够以比玛丽薇尔更加有条理的思路去思索玛丽薇尔提出的问题。
尽管他一直都是以最强战力而闻名帝国，事实上，莱斯洛的理论研究水平不比任何人差。
年轻一代里，大约也只有家学渊源的希伯恩和开着系统外挂博览群书的玛丽薇尔可以与之相较。
他垂着眸
子飞快地将玛丽薇尔提出的几个地方看了看，一边看着一边点了点头。“确实，这边的衔接不够流畅，不过根据现在的研究，三百年前法阵研究最鼎盛时期的研究相当完善详细，按理说与现在的魔纹衔接不该这么僵硬才是。时间还要更早。”
他撑着额头，那些记载于凡伊塞尔藏书室深处的历史旧迹被缓缓道来，与之相随的还有那些旧日的魔法研究和学术习惯。
在这个充斥着绝望气息的崖底，仿佛有泛黄的画面随着他低沉的声音一点点展开，将那些已经消失在世间的技法带回到他们面前。
玛丽薇尔不知不觉地就听得出神了，努力地耗费着自己的精神力去模拟着自己脑中迸发的无数灵感。
两道低低的声音在崖底弥漫开，低得仿佛夜风，散在精疲力尽闭着眼休息的众人耳边，却能带给人某种奇异的安全感。
好像只要有还在努力的人在，路就还没有走到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