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
玛丽薇尔面上滴水不露, 动作恰到好处地一顿，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却是浑然天成地一顿。“殿下在说什么？”
说完, 她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殿下以为我是白面鬼？”
德维特垂首看她，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微微睁大了。“不知道殿下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殿下可有什么证据？”
德维特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倏然双手一松, 朝后退去，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意收了起来，又回归到那无懈可击的笑意。“我不过是开个玩笑。阁下莫不是当真了？那倒是我的错了。”
玛丽薇尔心下不由得轻嗤了声。
按照莱斯洛的性子, 谨守着那苛刻的贵族礼节，只怕不会那么轻易便把她的事告诉别人，就算告诉肯定也会先来找她。
而除了希伯恩和莱斯洛，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有证据证明自己与白面鬼的联系。
她断定德维特没有证据，现在所说的也不过只是猜测罢了。
而德维特的反应也确实说明了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还挂着副没反应过来的表情, 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真的吗？殿下刚才的反应可不像是啊。”
“当然是真的。”
“……那殿下还真的, 很幽默。”
靠着自己处变不惊地表演混过了德维特的试探, 两人各怀心思地结束了实战考核，无波无澜地出了考核空间，各自礼仪周全的道了别, 就此分开。
回到宿舍，玛丽薇尔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难道期末考试是什么特殊的掉马场合吗？怎么才送走乔蒂丝又是德维特？
时至今日，就算被德维特发现似乎也没什么了, 她如今早已不是当初可以被人随意抓过去研究的原身了, 身上恐怕还牵涉了几分太子那边的考量。
只是那是德维特。他们似乎总是容易有所不睦, 好不容易维持了表面的和平，若是打破又未免麻烦。
期末考核之后不久成绩便出来了，随之而来的便是
假期。
这次的成绩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理论课险险高出德维特一线跃居第一，实战课倒是还在德维特之下。
她这个成绩相对于她这一年的表现来说不算打，可若是与一年前的她比起来却是要显的多，难免引起不少议论，然而这些都已经不在玛丽薇尔的注意范围之内了。
下摆在她面前的是另一个难题——原身的父母。
根据原身的记忆，她的父母相当疼爱她，虽说家境不算好，但是生活也都自得其乐，一家人就算是在乡下也过的和乐融融。
她不担心被学院的人发现破绽，却没有信心在原身的父母面前伪装得天衣无缝。
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一年了。这个学期，她认识了许多新朋友，走上了与原身截然不同的道路，然而在坐上回家的马车后，她却仿佛第一次开始担忧起了身份的问题。
虽说她也时时寄信回家，与这个身体的父母说话没有露出什么纰漏，可是当面相处，神态、气质……都会与原身不同。她并不确定自己能否瞒过他们。
“不要担心，维拉。”猫猫伏在她的膝头。“如果到时候被发现了什么，系统内置了紧急应对措施，可以改变他们的潜意识，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玛丽薇尔摸了摸它越发蓬松的大尾巴，严肃道：“没有我的同意，绝不可以随便对别人的思维做什么，听到了吗？”
猫猫甩了甩尾巴。
它不是真的猫，虽说之前赛事频繁时被维拉关闭了那么久，却也没觉得寂寞之类的，这时候只是懒洋洋地顺着她的力道晃着尾巴，问道：“为什么啊？”
她的命令和系统的设定相悖，但在这种事上宿主的权限是高于应急措施的，所以它也不过是问问罢了，实际上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系统的应急措施已经被改为手动开启。
玛丽薇尔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在你的里，这个世界是什么？”
猫猫愣了一瞬，“就是世界啊。我们来到这里推动世界发展，以此获
取能量。”
“这么说倒也没错。”玛丽薇尔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这是世界，是活生生的世界，不是一个游戏场。如果依仗力量就可以随即决定别人的思维，那么这个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其实比起这个来，她更想说的是，尊重。
但是对于系统来说，恐怕并不懂得何为尊重。那么她就换个思路，用“秩序”来解答它。
猫猫恍然。
就算是在系统里也分权限高低的不同命令，然而这些命令基本都会各行其是，不能互相控制。那看来人类的社会也是一样的道理。
玛丽薇尔挑开车帘，朝着外面看去。
这辆马车是她买下来的，用魔纹改造过，设定了目的地之后就可以自行赶路，倒也方便，也亏得她现在有了凡伊塞尔的分红，每个月入账的便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也免得再像往年一样搭顺路的商队马车了。
只一点不好，玛丽薇尔并不熟悉道路，虽然能确定大致的方向，却也难免绕了远路，哪怕有魔法加快了速度，可等远远望见记忆里熟悉的景色之时，已然过去了好几天。
玛丽薇尔出身于紧邻王都的德瑞斯省路德区海纳镇的乡下。
德瑞斯省不算落后，而海纳镇虽然也位于中部，但这里距离周边的大城都很远，交通算不上便利，安全倒是绝对安全，却也穷得厉害。
玛丽薇尔买的马车不算名贵，在王都也不过是个中等水平，可行驶在家乡的道路上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玛丽薇尔察觉到了之后用魔法略掩饰了下，这才令马车停到自家门口。
简朴的农家平房，前面围着疏疏的栅栏，防不住人，只是围出了区域来。房门前的空地上种上了各式各样的蔬菜，挤挤攘攘的，中间空出了一条小道，从栅栏门口延伸到房门前。
玛丽薇尔跳下车，腰间挂着熟悉的背包，红发被松松地编成了个辫子搭在背后，身上穿着从家里带去的裙子。
现在这个季节，这个时间，按照家里的习惯，父亲贝克恐怕正在村庄的某处和村民们一道
加固房屋，母亲索尼娅应该就在家里。
她推开门，像原身那样，扬声喊了声：“妈妈，我回家啦。”
不过片刻，从后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腰间还系着围裙的女人从后院风一样的走了进来，在玛丽薇尔还没来得及想要说什么之前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玛丽回来了！”她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脸，又比了比玛丽薇尔的个子，脸上的表情掺杂着开心、激动和一丝担忧。“长高了，又瘦了。还有，你今年怎么回来得晚了两天？快急死我了。”
玛丽薇尔被她摸得很不自在，那份浓烈的感情透过动作传递出来，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原身本来的性格其实并不沉闷，只是在王都为了保护自己才变得内敛寡言起来的。事实上，在这个小村庄，她是远近闻名的小太阳，远近的邻居村民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可罗葳不是。她就是那样内敛稳重的性格，说得不好听就是沉闷。可面对索尼娅闪烁着水光的双，那双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绿眸，她一手不着痕迹地攥住了衣角，脸上却挂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没有瘦，是我长大啦。”她低头从包里摸索出一包东西来，签过索尼娅的手，将东西放在她手里。“我给妈妈带了王都的礼物！”
索尼娅愣了愣，一边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乱花钱，给我买什么礼物？王都的东西，该多贵啊。”
一边却有些激动地把手在身后的围裙上反复擦拭了几下，才打开了包裹。
打开摸起来便价值不菲的包裹，索尼娅小心翼翼地摸上里面顺滑得仿佛流水的布料，牵起一角来，轻轻一抖。
一条浅蓝色裙子出现在她的手中。那裙子上的花纹并不出挑，裁剪得体，却处处透着价值不菲的气息，仿佛有光在裙子表面流动。
她中有光芒亮了起来，嘴上却还是道：“这裙子我不能要。太贵了。你收起来，等开学了再退回去。”
说着，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把裙子收回去，塞到玛丽薇尔怀里。“你说你，每年就带那
么一点钱去，这得省多久才能省出来这么一条裙子。”
索尼娅的脸色暗了暗，却还是强行笑着。“听话，妈妈不要。”
玛丽薇尔笑着。“妈妈，你忘了我跟你说的啦？我今年成绩特别好，学院奖励了我好多钱。我现在不缺钱的。”
“啊，是，是吗？”索尼娅愣了下，才想起来女儿在信里和自己说的，这才态度稍缓，犹豫半晌，到底还是收下了裙子，搂着玛丽薇尔笑着道：“玛丽长大了，变得这么厉害。”
玛丽薇尔笑了笑，却没有敢说和凡伊塞尔的事。
自己的天赋如何，父母并不十分清楚，原身一二年纪成绩不错，颓势到了三年级才显露出来，却又被自己力挽狂澜救了回来。
对于他们来说，自然不懂年级前十和第二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不过也正是如此，免去了玛丽薇尔费心解释的麻烦。
可若是提及凡伊塞尔，那恐怕就有些破绽了，还得再等几年再说。
母女两人久别重逢，直接坐下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两道声音缓缓，飘散在海纳镇乡村一角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