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 164 章
黎明的光渐渐从地平线的尽头升了起来, 将开阔的平原依次点亮。玛丽薇尔揉了揉额头，精神力大量消耗的后遗症开始逐渐显现出来，她无声地轻啧了一声, 一边指挥着城墙下数量庞大的士兵朝着沦陷区进发。
虽说她在第四军团并没有职务在身, 但是至少还有艾迪伯特的人归她指挥，因此在王都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之前，她已经带着自己的人出发去收复沦陷区了。
尽管收复沦陷区确实会拉长防线，导致边防的兵力分散，但是放着不管, 庞大的土地反而会为敌人的进一步逼近创造机会。
对于习惯以步步为营，尽在掌握为战略的玛丽薇尔来说, 留下这样的漏铜几乎是不可忍受的。
新建防线边缘，玛丽薇尔朝着克莱门特几人挥了挥手。
这次出发沦陷区并不算大动作，普雷顿的军团已经被解决，大部分被就地消灭, 还有一部分则原路逃回了海上，因此以玛丽薇尔的实力来说前去修复旧防线几乎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她身边只带了个克洛宁, 克莱门特则留下和戈德温一道守好新建防线。在第四军团还没完全恢复战力的当下, 仅靠戈德温和他目前手下剩下的一部分人手是不够保险的。
而选择克洛宁的理由也很简单，他是除了玛丽薇尔之外最早开始踏足精神掠夺领域的法师, 在玛丽薇尔的精神力研究初显成效的时候，她就想着进一步训练克洛宁了。
而修复防线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几乎没什么风险，也有着足够的锻炼机会。
那支队伍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克莱门特和戈德温对视了眼，微微颔首，分别去往了各自的岗位。
王都。
在初夏的阳光之下, 尤利斯眯了眯眸子，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
他的身后，是皇帝的寝殿，而身边则是和他一样刚从寝殿走出来的大魔法师丁萨尔特。
灰发的魔法师看着他有些疲惫的神色，笑眯眯地道：“殿下最近又没有好好休息吗？”
丁萨尔特成名已久，好不夸张地说，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因此尤利斯在他面前倒也没多少皇室的架子，而是抬手碰了碰耳后。“这都瞒不过您，最近事情有些多……”
“是在担心桑坦布里德吧？”
面对丁萨尔特微弯的双眸，尤利斯叹了口气。“没错。第五军团最近被几个家族把控得很严实，桑坦布里德能调动的兵力只有戈德温手下的那些，我放心不下。”
“别担心，维拉那孩子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但是……”
“殿下。”丁萨尔特语气轻柔地出声截断他的话。“那可是玛丽薇尔，您还不放心吗？”
他那双浅色又平和的眸子似乎有这能够让人瞬间安静下来的魔力，尤利斯微怔了片刻，缓缓笑了起来。
“也是，那可是玛丽薇尔。”
“还有陛下的状况，基本已经无碍了，诅咒已经被拔除干净，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的。只是……”丁萨尔特叹了口气。“吸取生命力的诅咒是无法逆转的，流逝的生命力注定无法回来了。殿下你……要做好准备。”
到底是什么准备，两人自然不言自明。
听到这样的消息，尤利斯的表情反倒算得上平静。“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事实上，现任皇帝的年纪确实也已经不再年轻，再加上他几十年前频繁地活跃在战场之上，积累下来了许多旧伤，若不是还有一股精气神撑着，按照身体状况来看，其实早就应该倒下了。
尽管还在支撑，但是从这几年尤利斯掌握的政务越来越多也不难看出，陛下的身体已经越发衰败了。
而自从他当日真的昏迷的那一刻起，尤利斯早已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能救回来其实都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当然，这样的消息自然是不会泄露给外人知道的，就连这几年尤利斯接手的政务越来越多对外也只是陛下意图培养太子罢了。
只是这样一来，许多准备都不得不提前了。
更令人难安的是，有人选择对父王动手，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压下这些纷繁涌现的心思，尤利斯带着笑意亲自将丁萨尔特送到了王宫门口。
目送着马车朝着王都的东方而去，身后，一道轻盈的脚步声出现在他的身后，在靠近时刻意放重了些，最终停在他身边。
“殿下，是否该去接德维特殿下回来了？我听说殿下的伤已经痊愈了。”
“不着急……”尤利斯的语气听不出半点波澜。“最近王宫也不算太平，还是让他好好待在丁萨尔特那边吧。”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了出去。
只是转眼，尤利斯的心情已经再度恢复了平静。“走吧，还有几位大人在等着我呢。”
想到在会客厅等待着的几只老狐狸，就算是尤利斯也忍不住涌起一股抗拒的心情。
都什么时候了，还只想着把军团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就不怕普雷顿从北侧突破，好好让他们见识一下战争的模样吗？
而王都的另一边，无声的拉锯比王宫里的都要来的声势浩大，凭借着贵族之间的人脉与金钱的力量，整个王都，各个工会，各个家族……这浑水被凡伊塞尔凭借一己之力彻底搅和了起来，几乎所有反太子阵营的家族都在这段时间内，迎来了自己家族数十年内最大的资产损失。
清理阵营，拉拢盟友，以雄厚的资本搅乱市场……论起这些手段，凡伊塞尔做的比谁都要熟练。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某些人的错觉，有一些家族似乎格外受到凡伊塞尔的“关照”，损失尤为惨烈。
王都深处的凡伊塞尔大宅里，闲得发霉的贝瑟夫窝在沙发一角，看着面前不远处伏案处理事务的莱斯洛，忍不住吐槽道：“没想到老大看起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居然还会公报私仇。”
“是吗？”将刚刚封好的信件随手放在手边，莱斯洛马不停蹄地拿起另一边的资料，对比起魔植领域的资金变动，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你是第一天认识我？我看起来很像正人君子？”
当然不是。他的手段光明正大单纯只是因为在实力上没有人可以与他匹敌罢了。而在战斗之外的领域，他可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正直。
只是嘛……怎么说，这段时间以来，莱斯路让他意外的地方太多了。
首先他居然会心仪那位玛丽薇尔——当然，这不是说小维拉有什么不好，说实在的，除了维拉之外他也想不出还有那个女子能够配得上老大了。那些柔弱的贵族千金？救命，他根本就没有纳入过考虑范围。
或许凡伊塞尔一贯的传统都是强强联合，但是自家的老大他姑且还算是了解，怎么说呢，看起来就不像是为了家族的势力扩大而出卖自己婚姻的人，他的傲慢有目共睹。
但也不是说他就追求爱情了。事实上，他觉得自家老大会喜欢上某个女孩本身就很离谱，他总觉得莱斯洛就像是那种干脆会独身到老的人。
所以在察觉到他似乎对玛丽薇尔有些过度关注的时候，他甚至根本没有往其他方面想过，反而是莱斯洛，坦荡得出人意料，似乎根本不在乎别人知道他单方面恋慕一个平民女子。
不过这一点也的确很符合他就是了。
其次就是，他没想到莱斯洛居然是个会在这种家族之间的博弈中掺杂个人情绪的人，那几个家族，就是要求审判玛丽薇尔的成果最激烈的几家。他可是亲眼看着莱斯洛哪怕多费了许多工夫也要确保他们得到了“特别待遇”。
虽说这段时间因为王都的动荡而导致没法前往边防线，但是贝瑟夫深感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无聊。
坐在房间内侧的莱斯洛抽空抬眼看了看对面，低下头。“既然你这么闲，不如替我跑一趟，免得你在这儿想这些有的没的。”
说话间，先前被封好的信封轻飘飘地落在他面前，打断了贝瑟夫的思绪。
他捡起面前的信封，外面的几行字迹让他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眸子。“这是，送去艾普索尔的？”
“嗯。”对面传来莱斯洛的应答。“艾普索尔避世已经有段时间了，实力不足的人根本找不到家族所在，我这边一时走不开，只能请你跑一趟了。”
“啊，这倒没什么问题……”贝瑟夫有些不解地看向他。“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艾普索尔已经很久不插手王都的政治变迁了，人家又有精灵血脉，就算帝国覆灭普雷顿也不敢对他们下手，自然不会轻易出手。老大你找艾普索尔是想？”
莱斯洛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眼看向贝瑟夫，眼中的神色是他所看不懂的。
“既然他们说维拉的魔法触及禁忌，那我当然要请精神方面最权威的存在来打他们的脸了。”
众所周知，精灵是最早接触精神领域的种族，也是唯一对精神有所了解的种族，至今现存的大多数有关精神力的典籍都有着精灵一族的痕迹。
如今精灵一族的踪迹已经再难找寻，而距离精灵最接近的，便是拥有着精灵血脉的艾普索尔家族。
他嘴角微勾，扬起一个带着冷意的笑意。
“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哑口无言，扯下那些可笑的遮羞布，让全帝国都看清楚这些逐利者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