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 155 章
海风吹过瓦赫兰漫长的海岸线, 暂时停战的边防一线此刻一片安静，就连呼啸已久的风声都停了下来。
玛丽薇尔他们的传送阵落点正在驻地之中，法阵光芒闪过, 三个人的身影出现在房间正中。
他们用的是丁萨尔特来时的落点, 有人时刻守着空间定点，在这几人到达之后立即迎了上去。
那是艾迪伯特家族的人，在行过礼之后微微俯身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受伤的人都已经聚集在一起了, 丁萨尔特阁下正在那里。”
“知道了，带我们过去吧。”
第十军团的驻地并不算大, 因为战事极不频繁的缘故，这里的驻军数量都不算多，而眼下多了许多建筑，驻地的面积扩大的不少, 显然是在战事之后临时增加的。
安置伤者的巨大房间就在驻地一侧，距离他们出来的地点并不算远, 那庞大的单层建筑很容易发现, 走近的时候，里面的嘈杂声隐约传来。
双扇的大门并没有合上, 从外面就能看到一张张排列整齐的床。
艾迪伯特运气还算不错，发现自己魔力无法凝聚的时候已经退下来第一线，正在恢复中，因此并没有受什么伤。而其他的许多士兵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很多人甚至是在魔咒运行到一半的时候魔力消散，因此几乎没有人身上不带伤的。
丁萨尔特比他们早来一步，空气中还弥散着治疗魔法的痕迹, 但这种大范围的治疗魔法也只能治愈他们的皮外伤，受到的魔法伤害却只能单独治疗。
不过魔法伤害也并不是最棘手的，最棘手的是无法凝聚起来的魔力。
他们三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就引起了许多疑问的目光，将面前的伤者体内的火元素灼伤驱散，灰发的大魔法师回过头，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虽说来之前希伯恩就说了她可能很快就能找出解决方法，但这么快却依旧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红发的少女环视了一圈这个巨大的房间，接着便拔足朝他走来，微微颔首行礼：“日安阁下。”
丁萨尔特摆了摆手，直接道：“有办法了？”
少女点了点头。“我有了一些想法，但目前还不能确定。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可以试一试。”
她话说的似乎还有疑虑，但是眼中的神色却写满了胸有成竹。丁萨尔特勾了勾唇，微退半步，抬起了右手。
“当然。”
玛丽薇尔点了点头，甚至没有来得及喘口气，而是直接凭空在空气中绘制起线条来。
正常情况下，法阵的绘制需要比较严格的条件，合适的附着物，用来描绘的工具和颜料缺一不可，但是以玛丽薇尔如今在法阵上的造诣，足以支撑她凭空绘制法阵，用魔力作为载体和线条，直接在半空中绘制出已经被激活过的半成品法阵。
简化的步骤为她的行动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在别人看来，她好像只是在空中画了一些无序的线条，但就偏偏神奇地结为了一个闪光的法阵。
丁萨尔特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法阵，沉吟了片刻。
“是，激活？”
就算是从未见过的法阵，但凭借丁萨尔特的能力，光在心中推断一番就足以让他大致猜出这个法阵的性质。
玛丽薇尔没有藏私。
战争以来，她与丁萨尔特合作过不少次，丁萨尔特是一位真正的大师，从不敝帚自珍，凡所能够教授研讨的，从没有过任何保留。
而玛丽薇尔也会用同样的态度会回报这位宛如老师的长者。
“是用来激活魔力的法阵，但是还叠加了保护机制，以防止魔力暴动。”
画完这个法阵，她没有急着启动，而是继续在上面添加着线条，一边添加一边接着道：“这些是针对精神力的保护法阵，以防止精神力在这样的刺激下失控，再外围是引导法阵，可以引导他们的精神力自主运转冲击。”
法阵的本质与魔咒相似，本质不过是魔力经过一定的运转方式之后发挥出不同的性质，她将自己精神力的运行模式镌刻进这些魔纹，试图带着伤者的精神力也做相同的事情，但是究竟能否成功，她也不能确定。
丁萨尔特边听边若有所悟地点着头。
少女的动作减缓，法阵上的魔力光芒则越发明亮。他眸中划过一丝赞赏的意味，看向面色沉稳的玛丽薇尔。
自己坦诚相告，是因为那是法师世界所共有的知识财富，他不过是比她多活了几年，多见了些事物罢了，但论起天资，她远远在自己之上。
如果她和自己生在同一个时代，那她的光辉足以遮掩同时代的所有人，让历史都会忍不住为她重重下笔。
她所没有丝毫隐瞒和盘托出的，是她那精妙绝伦的灵感，那闻所未闻的全新之物，和自己所说的又怎能一样。
她仿佛是时代的产物，在这个群星璀璨的篇章中，注定牢牢占据一方地位。
房间一侧，法阵的光芒已经几乎将所有还在清醒的人的注意力夺去，人们看向半空中缓缓转动着的法阵，那光芒将法阵之后少女的脸庞映照的有些模糊，但在那一瞬间竟有着某种圣洁的意味。
她抬起手，纤长的指尖在法阵中央的位置轻轻一点。
像是水面中央荡起的一圈圈波纹，无数看不见的震荡以她的指尖为圆心扩散开来，一圈圈地扩大，将整个房间都容纳其中。
那波纹是无形的，但是当它经过身体的时候，却甚至像是遍经了血肉、骨骼或是脏器，就连魔力最微小的波动都被它映照得清清楚楚。
当它流经身体，似乎有轻微的热意随之升起，微博的魔力在欢腾着鼓舞，随着它的到来不断跳跃。
在一片安静之中，听不见的破碎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丁萨尔特敏锐地感觉到，这个房间中的魔力波动骤然活跃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人数众多的缘故，那份波动非常剧烈，像是缓缓掀动的海潮，无数元素从室外疯狂涌进这个房间。
身旁，少女的发尾甚至都被这涌动的元素微微掀起，红色的发尾跳动着，她的表情却沉静，甚至看不出什么过多的喜悦，就好像她的成功理所当然，本就不该有失误。
“我……我的魔力回来了？！”
随着第一道这样的声音出现，房间里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无数人沉浸在魔力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也有不少人回过神来，已经将有些灼热的目光投向她的方向。
玛丽薇尔头皮一紧，连忙转身走出了房间。
“快走吧，还要去前线呢。”
两人都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看着她有几分急促的步伐朝着和前线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就不去了，前线有凡伊塞尔他们，我先在这边问一问，试着能不能找出他们是怎么中招的。”
“好。”希伯恩点了点头，转身和丁萨尔特微微示意之后，抬脚追了上去。
身后，小伯爵伸了个懒腰，半点看不出来来的路上紧张的心情。
天塌下来也有那群天才先在前面顶着，有玛丽薇尔他们在，他确实不用太过担忧。
他一贯是个没什么劲头的人，纵然天赋也并不逊于任何人，但或许是早早就得到了一切的缘故，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激烈的竞争心。
责任在肩上的时候，他可以发挥出自己最高的实力，但是却并不会太过将胜负挂在心上，信奉顺势而为和审时度势。
就好像当初友谊赛他认输认得干脆利落，就好像……就好像当意识到她的身边有许多有力的竞争者之后，他的行动就不再有强烈的进攻性，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随缘的心情。
他一直都是个聪明人。
商人只会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太过钻牛角尖可是会赔得血本无归的。
而他，可是一直都被赞誉为艾迪伯特百年来最有商业才能的一任家主。
小伯爵收回双手，嘴角挂着丝笑意，慢悠悠地向大魔法师表达了谢意，再不紧不慢地一个个慰问过自己的属下们，不着痕迹地从他们的口中收集着想要的信息。
另一头，被哭笑不得的希伯恩拽去了另一个方向的玛丽薇尔抓了把吹到面前的头发，脸上没有半点尴尬之色，神态自然地看向面前的方向。
但是希伯恩却敏锐地感觉到，她的脚步并不是那么自在，相反，甚至还有些急促。
话语在嘴边打了个转，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很着急吗？”
玛丽薇尔从不隐瞒他什么，闻言也只是沉默了一瞬，不像是不愿说，而像是刚刚才开始思考。
只是转瞬，她的思考相当快，并且坚决。“有一点。莱斯洛他们都在前线，我可不想看到他们中招的模样。”
“再说了，”少女的步伐在说明了之后又加快了几分，话中也带上了些许明显的担忧。“他们的阶位太高，精神力也会相应增强，我很担心如果中招的话，恐怕治疗就没有刚才那么容易了。”
就目前而言，她只治疗过两次，可这两次的难度却并不一样，纵然有艾迪伯特是第一次治疗她还不能确定的原因在里面，但是毫无疑问艾迪伯特比他们所有人都要高出不少的阶位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而如果是凡伊塞尔精神力受损……以他的阶位，那可真是棘手了。
两人马不停蹄地往前线的方向赶去。
他们刚来的时候，据说普雷顿的攻势刚刚暂缓了些，这会儿前线的交锋并不算激烈，虽说有些下来恢复魔咒的法师，但是被送去治疗的并不算多，玛丽薇尔在路上碰到的几乎都随手治疗了，至于那些漏过去的……
丁萨尔特可不是需要学两遍才能学会的人。
这位足以左右战局的法师之所以没有上前线，是因为帝国之间约定俗成的规则，一旦有传奇级别的法师参与战争，那么两个国家就必须以一方死亡为结局了。
而普雷顿硬要把修斯莱尔的死安到帝国的头上也正是这个原因，只有师出有名，对方的大法师才不至于出手，否则战争的不义方就算被传奇法师按死了，也没有国家会为之发声。
不过想要攻打帝国，普雷顿必然也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但是传奇级别的法师战斗波及太多，轻易不会投入战场。
也因此，在国与国的交锋之中，六阶与七阶的法师的存在至关重要。
就算有中间一些耽搁，玛丽薇尔他们依然很快赶到了边防线的位置。
此刻雨收风歇，城墙之外的海面广阔平静，阳光从海平面的一端照到这一端，将水面照耀的波光粼粼，而在光芒的尽头，却有一片不祥的阴影涌动着。
普雷顿的军队……
玛丽薇尔眸光沉了沉，元素涌动着，她一跃飞上了极高的城墙。
她知道按照莱斯洛一贯的习惯，他只会站在最中央的位置。
果不其然，在城墙一侧，意料之中的身影一手扶着墙壁站立着，眼神投向远处的海面，金色的发尾在海风中微微飞扬。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动静，那人转过身来，暗色的制服被阳光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
在速度很快的时候，旁人的动作就好像被什么拉得缓慢，正如玛丽薇尔所见到的那张面孔，那丝笑意在看见她的身影的一瞬间在他眸子中央缓缓地晕开，最终定格为一个笃定的笑容。
“你来得比我预计得还要快一些，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