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失踪的学生
很快就到了八点多了。
云婧直接拒绝了时妖精的晚餐邀请,说,“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开车记得遵守交通规则,学姐你翻白眼干嘛。”
“不干嘛!”
时妖精倚在门框上边摆出夸张姿态,用一种极其撩拨的语调说,“真不要我留下来陪你吗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那我求你把这福气给别人吧,学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习惯一个人睡的。”
云婧无奈的看着时妖精。
时妖精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只好叹口气,摆手,“行吧,那你记得关好门窗,早点睡,晚上别出去乱跑啊,这里时不时有人失踪,很乱的。”
“我知道了学姐。”
等时妖精走了,云婧这才进屋,关门上锁这一套流程做的无比顺滑。
转身坐在拉杆箱上,她踮脚望着收拾干净、有些空荡的房屋,轻轻笑起来。
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张单人沙发,一个卫生间,一个小阳台。
这个独立的空间,将属于她。
房租按月交,水电暖自费。除去学费和学杂费,现在她身上只剩几百了。
其实她手里本来也有好几张家里的联邦银行卡,但她来东临市之前就给扔进去火炉里烧掉了,烧成灰。
只剩一张余额十万的银行卡,她放了起来,没打算动。
整理房间的时候,才发现阳台角落有好几盆多肉,可能是上一任房主留下的。
其中一盆格外显眼,向阳,表体浮着一层红霜,像是幼年时期外婆哄她不哭用的红糖末,伴着香蕉花,一起细细密密的搅和匀了放瓷碗里。
老青花瓷碗,一只半个手掌大,一口能吃两碗。
那种甜,足够她回味到世界末日降临的那一天。
阳台栏杆及腰高,铺着白瓷砖,砖面上四个圆孔,这里之前应该有铁窗护栏,不过拆了很久了,只剩下圆孔边缘一圈浅浅的铁锈痕迹。
云婧接了杯自来水,摁开了阳台上的灯,把多肉抱到了栏杆向阳面,正压在一个圆孔上头,再蹲下来用手指尖沾水洒了洒多肉表面。
蹲在这里,透过栏杆,抬头她可以看见城市灯光下的东大。
北门内种着大片的异种青松木,松干越出围墙长长一截,像绿巨人蛰伏着,等待什么时候逃跑的惊天一跃。
再远一些,能隐隐望见一幢乳白建筑顶端的一角。
那是东大的图书馆,十七世纪遗留下来的老建筑,历经战火,尖塔里吊着一座巨大摆钟,每天正午十二点响十二声,从无间断。
里面保存有公元世纪以来,世界各国最全也最老的法律文献。
她微笑着把视线收回来,重新看向眼前这一盆生命力顽强的多肉,慢慢站起来,往房间里走。
看到桌上的天堂鸟,她想了想,拿出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二手手机,查了一下花语寓意。
寓意还挺多,比如思念、等待、祝福、自由、百年好合等等。
她曾问过时妖精那位学姐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照片,得到的回答是没有。
时妖精说,“我老婆长得可好看了,不过不喜欢拍照,等你去了学校你就知道了。”
想了想又说,“她有皮肤病,不能见太阳,所以总戴着帽子,你要真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还挺难的,不过就算看不到脸,你听她的声音也可以感觉出来她的美貌!”
云婧很疑惑,但想不通就不想了。
她双手交叉举过头顶,抻了抻腰,坐在了小客厅的沙发上头,挂着的一个椭圆壁钟,上边的指针还在摆动。
她恍惚想到今天的日期。
8月31号。
黑狱探监日还有半个月。
可明天就开学了,东大的军训是整整一个月,要待在军训基地进行完全封闭式训练,而且规则很严苛,从来没有听见过有谁能在这期间出基地的。
所以真的不能去见他了么?
云婧思索着,陷入长久的沉默。
……
东大西区,青木丛林深处。
一条种满了芭蕉树的石子路尽头,有一座梨树园子,里头立着十二根白石柱子的古老建筑,就是学生会办公地点。
梨苑。
现如今的学生会与战前的不同。
联邦法律规定,公民满了十八岁,就有权利参政议政。
而东大的学生会,是能将议案直接提交给市委进行表决的。京都第一学府更厉害,学生会提出的议案,更是能直接提交给国委。
每年东大都会派出学生代表,与京都第一学府及世界各地的学生,去到各国国会,以及联邦总会上,代表学生群体发言,表达自己的种种诉求与主张。
这个传统自联邦建立以来延续至今。
此时,梨苑一间会议室里,正在进行开学前的例行会议,氛围一片安详,只有各部门部长之间的小声交谈,和钢笔落在纸上轻微的砂砂声。
一个小时后,事情大致安排完,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准备散会,会议室内部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一声。两声。
听到这来自校长办公室的专属铃声,会议室里所有声音一下子消失了,面面相觑。
铃声单调,一下高似一下。
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在彼此心照不宣的沉寂中蔓延。
所有人目光都不由自主看向会议桌最前方,司禅和就坐在那里。
帽纱遮着脸,看不见眉眼,但整体面部的表情都显得很平静,指尖不停转动着黑金钢笔,戴着丝绸手套另一只手的指尖敲在桌子上。
闷响。
一会儿后,司禅和忽然停下转笔的动作,“淑言,接吧。”
一个戴着眼镜的、二十五六岁的职业装女人,从她左手边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电话边。
没有一个人看琅淑言,但心脏都忍不住随着她高跟鞋踏在木地板上的节奏,慢慢地同频跳动着。
好像她不是去接电话,而是去拆炸弹,只有一根线,不拆是死,拆了也是死。
电话很快接完了。
瑯淑言环视一周,最后把视线落在司禅和身上,看到司禅和微不可察的点头动作,她才抬步走出了会议室。
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分钟。
期间,会议室里没一个人说话,每个人都坐在椅子上,动都没怎么动一下。
直到瑯淑言再敲门进来,把她手里那份从校长办公室拿来的蓝夹子文件,放在了司禅和面前。
“校长的意思呢?”
帽纱之下,司禅和声音轻哑柔和,水一样的安静无波。
“通知学生家长,尽量收缩事件影响范围。校方已经接到市公安局发来的最新通知,上报的失踪学生名单目前是一个。”
瑯淑言扶了扶眼镜,精英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一个……工大呢?”
“确认失踪的有一个,还有一个失踪没超过24小时,没立案。”
瑯淑言表情如常,只捏着眼镜框边的手用力发白,“寻人启事的失踪报导已经全市播报,另外有一位失踪学生的家属,已经赶过来了,现在就在警察局。”
司禅和眼睫轻垂,透过帽纱,静静注视着文件最上方资料里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生一头羊毛卷,身量小巧玲珑,穿着格子短衬、背带牛仔裤,怀里抱着一个粉熊娃娃,笑得格外灿烂,可爱娇气。
眼睛里都是光。
琅淑言说,“这是我们东大的那个大一新生,叫安幼宁,医学院的。出了高铁站她家里人就联系不到她了,人没到学校,查过了,学校监控都没有记录。刚才说的家属,就是她的家人。”
“警局那边呢,高铁站的监控有排查出什么线索吗?”司禅和问。
“不清楚。”琅淑言面无表情,“说是案件机密,拒绝对外透露任何消息。”
司禅和没再说话。
有人忍不住出声,“仗着西南边防军的势,警局那边是越来越过分了!”
邬国实行的是军政分离,互为辖制。
东临市警局虽然说是政府机关部门,由政府管辖、拨付工资款项,可论起从属来,却是军方一派。
邬国军队四分,分别是京军、中央军、东北边防军和西南边防军。
京军拱卫京都,中央军驻扎在邬国境内各市,听从中央政府调令,剩下两部军队则是一南一北,守卫边疆。
前两年黑狱暴动,中央军无力抓捕所有罪犯,只好求助离得近的西南边防军。
请神容易送神难,谁能想到西南边防军派来一支军队代替中央军接管了东临市以后,就再也没走了。
近些年军政对立愈发严重,军方隐隐有压制政府一头的趋势,这在国内别处可能还看不大出来,在东临市却尤其明显。
现在局势紧张,很难说清什么时候就有变动了,所以市警局不对东大学生会公开信息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
保不齐这一公开就成导火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