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育婴堂
过了十五, 明显就感觉到三爷忙了起来，每天早出晚归。好像是运河、浑河还是哪里决堤了，良田被淹, 百姓受苦, 现在要忙着赈灾。
两人的交流基本上就只是在睡前聊聊天, 大部分时间还都是他说她听。听他说忧心百姓、农桑, 恼怒相关官员办事不力、相互推诿……
其实五儿能察觉, 三爷拉着她说这些国家大事，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压力, 并不是想要从她这里得到解决方案。
那自己就做个安安静静的倾听者好了，事情总是能够被他们这些治理国家的人妥善解决的。要是他们都解决不了, 自己就更没可能，所以不会自寻烦恼。
园子里还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要不是听他说起, 五儿都不知道外面遭了灾，正有一大群百姓处于水生火热之中，现在情况具体怎么样了？
第二日一早，五儿就招来了经常在外行走办事的李德立, 他应该会更加了解情况, “听说西沽那儿决了口, 现在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 沿河的受灾百姓现都流离失所，往他处四散逃难。就是京城附近，这些日子也渐渐聚集了不少灾民。好在朝廷已经开始赈灾，流民都得到了妥善安置。”
这么冷的天，一想到不远的地方有大批的灾民正挨饿受冻、居无定所, 五儿就觉得手里端着的粥碗变得沉甸甸的。总觉得该为灾民做点什么，不然良心难安。
做别的事她没能力，但至少可以捐款捐物啊。反正吃穿都在园子里，平日里也没有别的花销。那些钱财堆在箱子里也不过是死物，没什么意义，还不如拿出来换成可以救命的粮食衣物。
五儿问他们：“我如果想要给灾民捐物资的话，可以怎么做？”古代不比现代，现代看哪里遭了灾想捐钱，直接用手机点点点，钱就转过去了。具体要怎么做，还是要参考土著们一般是怎么做的。
是把财物捐给朝廷的有关机构去统筹规划？还是有什么民间组织可以托付？或者要自己去想办法发放？
“这……皇上已经派人赈灾，难民们很快就会被安置好，娘娘还是……还是静待后续吧。况且宫里的太后娘娘和各位妃主娘娘都还没有行动，主子是不是先等等看？”
没想到柳嬷嬷他们听了五儿想要捐钱捐物的想法后，竟然都是持反对意见的。
怎么？捐款做好事都还要在得到上面允许之后才能做？做这个还得分个先来后到、尊卑有序？
“那就等我请示了皇上之后再说吧。不过，白秋白露，你们等会先把我库房里的银钱清点出来，另外放好。”
不管能不能顺利捐出去，都要先把能支配的资金整理出来准备好。说实话，她现在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钱，整理出来了她心里也能有个底。
先只清点现银吧，首饰衣物就算了，那都是三爷精挑细选送给自己的，他人的心意是不能轻怠的。不然，就太不尊重人了。
“从今日起，我的份例都给削减了。每餐两三个菜就行，不要铺张浪费。春日裁新衣也不用了，穿去年的旧衣就好。至于你们一应用度，照常供应，不可跟着改变。”
宫女太监们的生活也是挺苦的，怕他们跟着自己一起削减用度，五儿特意提出他们的生活要一切照旧。
以前她独居的时候，每顿可是只有一样菜、两样菜的。现在的生活奢侈多了，就算是那餐只有她一个人吃饭，那也至少是六道菜。和三爷一起吃的话就更夸张了，每次都满满一桌的菜。
两三道菜完全够她吃的了，荤素搭配营养也够。衣服也是，旧衣服都存了几个大箱子了。说来悲伤，这一年她都没怎么长高！所以去年的春衣，她今年穿起来还是一样合身。
“嘉嘉今天在忙些什么？”皇上的声音让房里一派忙忙碌碌、翻箱倒柜的景象瞬间定格。
“皇上吉祥！”
难得今天下了一个早朝，康熙赶过来想好好陪陪五儿，这段时间事情多，冷落她了。没想到一进院子，就看到房间里面是这样一副场景。
“三爷。您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啊？”难道灾民的事都处理好了？
“事情都安排下去了，等着看成效就好。嘉嘉怎么就换上了春衣？尽胡闹，当心着凉！赶紧穿上厚衣服。”一眼不注意她就乱来，也不怕招了风寒。
“房里地炕烧着呢，不冷。三爷你看，去年的春衣我现在穿都还是一样合身。一年了，竟然没有长高一厘！以后不会一直这么矮吧？”
对了，还有地炕，暖墙。从明日起多穿一点厚衣服，炭火用量也要跟着减量了。
站直了和三爷比了比，自己的头顶高度好像还不到他的下巴。“太医那里有没有什么能促进长高的秘药啊？我现在喝还来得及吗？”
“嘉嘉你啊就是不爱动弹。从明日起多活动活动筋骨，每顿多添一碗饭，很快就能长高的。”依照他们满人的身量，嘉嘉确实有些娇小了，更像是从江南水乡里出来的女子。
“主子，银钱已经清点好了。”白秋过来，轻声说道。
“说说吧。”等了这么久，衣服都换了几套了，终于清出来了。
“现银三千八百六十两，金一百两，银票四千两。”
不知不觉怎么会有这么多钱的？按照贵妃年薪六百两来算，要十几年的工资加起来才会有这么多钱！三爷果然是个大大大金主爸爸。
“嘉嘉的小金库还是底子太薄啊，今日就给你凑个整。梁九功，去，从朕的私库里给你嘉主子取凑足十万整的银两来。”
豪！豪无人性！五儿以为的凑整就是凑到一万整。没想到三爷眼中的整是十万整！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
“先别忙！三爷，有件事想要请您拿主意。”怕他不同意，五儿小心地探口风。
“自从跟了您，我一直是衣食无忧，生活安定。这些银子放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想着可不可以把银钱拿出去换成救济灾民的物资？”
“嘉嘉怎么会想到要做这个？灾民救济有朝廷出力，是我这个万民之主的责任，嘉嘉你的私房就自己留着吧。”
天下大事的重担由他来担着就好，嘉嘉不用跟着一起操心，她只要在自己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地生活就好了。要不然，那就是自己这个做人丈夫的失职。
“只是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余力就尽力帮人一把。我五岁那年的的大劫，要不是有冥冥之中神佛的保佑，可能人早就不在了。”
提到会可能不在的时候，感觉三爷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他紧张了。
五儿安抚地反握住他的手，继续说到：“得了那么大的恩惠，余生一定要多行善事来回报才行。积善行德，说不准以后哪天我身体就完全好了，将来与您一起到白头。”
“就依你的。我也另从私库里拨款赈灾，我们一起。”她愿意做就做吧，安心就好。过几日，再给她把私房补回来。
“好，早日把难关度过了，事情解决了，三爷你也能睡个好觉了。”本来年纪就不轻了，要是还这样操劳过度，自己怕不是要提前做寡妇？
皇帝的小老婆和皇帝的小妈二选一的话，肯定是当小老婆日子过得比较舒心啊！三爷啊，您可要争气点，一定要活得比我长啊！
钱捐出去了，也找了个靠谱的“慈善机构”去使用，五儿心里总算没觉得那么压得慌了。
接下来就是为长高大计，每天加强锻炼。偶尔还靠着小时候和珍珠学的那几招三脚猫功夫和三爷练习布库，结果当然是被摁在地上摩擦啊！
按照惯例，二月中旬三爷要去巡视京畿，这次还要顺道去视察决口的河堤重建工作，所以大概要到三月初才能回来。
虽说已经开春，但此时天气还是寒冷，所以她是完全没想过要和他一起出门的。再说，他是去办正事的，她跟着一起算怎么一回事儿。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就要自己一个人待在园子里了。日子过得——当然是更舒服更自在啦。
第一，上面再没有人管着了，现在园子里她是老大。第二，随着皇帝离京，整个畅春园闭园谢客。现在她可以满园子到处乱窜，都不用担心会遇到皇子或者是王公朝臣。
不过现在气温还没有回升变暖，园子里的景观和冬天相比也没什么差别。所以五儿选择进城逛街散心，顺道去看看珍珠。
这次进城和年前那次最大的不同就是路边乞讨的老人、小孩子要多多了。还有往领子上插根干草，自卖自身的。
别问眼睛看不清的五儿是怎么知道人家身上插了一根干草的，问就是她现在被这样一个插草标的小女孩儿给缠住了。
“奶奶买了我吧！我可能干了，打扫、挑水、做饭、照看小孩儿都会干！”这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干瘦女孩儿到是个机灵的，一眼就看中了涉世未深、心肠不硬的五儿，一个劲儿地哀求。
“我叫大丫，有八岁了。逃难路上和爹娘走散了，也不记得回家的路了。好心的奶奶，您就发发善心买了我吧。别的什么也不求，能一天供顿饱饭就成！”
说着，见不能越过白秋白露的拦截接近五儿，就对着她跪下磕头，“求求您了，行行好吧！要再没有人买，我真的就得饿死了……”
看那小孩儿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地可怜模样，五儿不忍心了，示意白露去拉那小孩儿起来。
现代这么小的小孩都是家里、学校、社会的重点保护对象呢，怎么可能会像这样独自在外艰难求生，自买自身。
但是，五儿也没想着自己要把这事儿给揽下来。带回去容易，可怎么安置？
把她带回去做奴婢？五儿没有雇佣童工、虐待儿童的癖好。自己做她的抚养人？不，她承担不起另一个生命的重量。也不想往自己身上套枷锁。
最好的方法就是，属于社会的问题还是交给社会来解决。她就不信了，这么大一个国家会对因受灾而失去父母的儿童不采取任何援助措施。
“白秋，京城有没有专门负责收养像她这类小孩的地方？”这方面白秋他们肯定是比自己要懂得多。
“有育婴堂来接受这类孩子的，按理说她应该早就被送过去了啊。可能这丫头才来，还没来得及报告给育婴堂来接受。”
就说不会没有机构来管理嘛，好歹在现今的世界里大清算是一个大国。
“那我们把她送过去？顺便看看育婴堂那边是什么情况。还是条件还行，就给她留一笔钱让她待在那里。”
待在孤儿院，长大了还是个自由身。怎么样都会比这个小孩儿自己在大路上随随便便找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人卖为奴婢要好吧。
“来吧小丫头，我们带你去育婴堂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你父母呢。”要是她父母也顺利来到京城，然后够机灵的话，一家一家育婴堂去找这丫头，最后肯定是能找到消息的。
先让白露去包子铺买了两个肉包子和一竹筒豆浆，给那小孩儿充饥。一下也不敢让她吃太多，怕撑坏。
然后一行人驾着马车，往最近的广渠门内夕照寺附近的育婴堂驶去。
接待五儿这行人的是一个穿着褐衣的矮胖老嬷嬷，姓马。
了解了一下，感觉这育婴堂不错，已故的孝庄文皇后和很多大学士都曾资助过。迄今为止，经营了三十年出头的时间里，据说救活了上万个婴儿。
里面小孩子的生活环境也不错。年纪小的婴孩有专门的奶娘照顾，年纪大的小孩子也会逐步安排他们去学手艺，对前来领养孩童的人审查也严格。
收养的女孩儿年满八岁了就可以去学习纺布、裁衣、刺绣，让她们以后有一门立身的本领。
只是有一点不太好，就是女孩年满十四之后就会由这育婴堂来安排她们的婚配。尽管身处这个早婚早育的时代，但是五儿还是觉得太早了。
在提出给育婴堂捐赠五百两银钱用于维持他们经营，而且以后也会定期捐赠之后，他们同意了以后不强迫给大丫婚配，以她自愿为主的要求。同时也答应了会联系京城里的其他育婴堂来尽力帮大丫找她父母的请求。
安顿好大丫，五儿又去了另外两家育婴堂，把整个京城都给跑了一圈儿。没有发现大丫父母的消息，不过也都请他们帮忙留意了。
然后当了一圈散财童子。不过看着那些没有父母庇佑的孩子能有这么一个容身之地，五儿很乐意尽自己的能力帮他们一把。
至于为什么刚为灾民散尽小金库的五儿又有钱去当散财小能手了呢？不用说，康熙大佬功不可没。
转完了三家大大小小的育婴堂，也没时间去找珍珠了，在白秋她们的催促下，一行人踏着夜色回到了园子。
做了一天好人好事的五儿没想到，正是因为今日不怕麻烦的善举，阴差阳错地躲过了有心人的一次算计。
某个书房
“主子，安插暗桩没有成功。”
“看来这嘉妃娘娘身边还真是水泼不进呐，继续盯着，伺机行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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