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府
每个大家族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马尔赛就是其中一个。
身为家中幼子，他从小备受宠爱。等到大了该成家立业了，文不成武不就的，但万幸有个宫妃姑姑，帮着谋了个蓝翎御前侍卫的缺。
在家里长辈的安排下成了亲，收敛了没几个月就又故态复萌，只要不当值就成日在外饮酒作乐、沾花惹草。四年过后，妻子难产去世，留下满院子的莺莺燕燕和满地爬的庶子庶女。没人管着的马尔赛越发的放浪形孩醉生梦死。
这日刚从酒席下来，马尔赛想着去买一两件首饰来哄家里老祖宗的开心，顺便哄弄点儿零花钱。没想到刚跨进多宝阁的大门他就看到了正端坐着试耳环的绝美少女，昏暗背景里的一抹白，一下子就勾住了他的眼睛。一定要得到她！这是他此时脑海里的唯一念头。
残存的一丝理智，让马尔赛先是观察了一下对方主仆的穿戴，看着就是一副普通富贵人家的样子，凭自己的家世背景可以娶回去！
在看到美人微微上翘的唇边绽开的两朵笑靥和弯着的清澈眼眸时，马尔赛控制不住地出声了……
阔别四年，五儿再一次回到了富察府。因为把一个在街头骚扰她的浪荡子用一记出其不意的撩阴腿踢翻在地，被富察府上的大管家从案发现场赎了回去。
当初五儿居住的院子现在已经有了新主人——她一母同胞的十妹，所以现在五儿被暂时安排在院子的西厢里住着。
四年了，家里的人口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娶进来了一个马佳氏的大嫂，嫁出去了三个姐姐，而且府里的第三代也已经在大嫂的怀里揣着了。
还真就是这么巧，大嫂就是那个当街调戏五儿的流氓嘴里所谓的嫁进富察家的妹妹，准确地说是堂妹。
马佳氏的当家夫人特意压着马尔赛上富察家里赔礼道歉，大嫂也挺着肚子跟着一起向阿玛和额娘致歉，一番你来我往，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而另一个当事人的想法？谁在乎？
几年的时间空白，让五儿和阿玛额娘之间都生疏了不少。请安、问好之后，他们让五儿在府里多住一段时间。
因为马上又要开始大选秀女了，阿玛已经把五儿的情况上报给了本旗佐领处去申请免眩过段时间会有人过来核实情况，等检查完了再去庄子会比较方便。
这一住就住到了年后。
习惯了待在庄子里，突然间回府里生活，五儿花了很久才慢慢适应。
首先是活动范围大大缩小了，而且府里没有盲道，五儿现在去哪儿都离不了人。
然后是同住一院的小妹妹，三岁不到的小孩子总是精力旺盛，加上身边服侍的一大批下人，整天吵吵嚷嚷的，让本来就对声音很敏感的五儿头都是大的。
最后是每天弹筝跳舞，遛狗骑马的活动都被迫取消了。一来没场地，二来不能吵到别人，五儿不想节外生枝。
所以，在府里的接近一年时间里五儿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听书、练字、给“长腿叔叔”写信。
突然的一天，奶娘告诉五儿：“格格！马佳氏的夫人带礼物来府里了，听说是来和福晋商量求娶格格您的事情1
“怎么可能？那人人品有瑕，阿玛和额娘怎么可能会同意？更何况，我的眼睛……不可能的。”
马佳氏夫人来府里的事，也没有引起什么后续。就好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水里，“噗通”一声之后就没有任何响动了。但是后面会不会泛起巨大的涟漪呢？五儿不知道。
下半年，先是府里添了第三代，大哥有嫡子了。接着，二嫂进门。连着两场喜事马佳府都送了厚礼，两府之间的走动愈加频繁。五儿也收到过好几次邀请她上门做客的请帖，不过她都以眼睛不方便为由回绝了。
然而，就算不出门也没能躲过。不时地，来自马佳氏的礼物开始出现在五儿院子里，而阿玛和额娘都没有拒绝。
先是一些新鲜吃食和一些小玩意儿，还送了一只会叫“格格吉祥”的八哥儿，后来开始有一些贵重的首饰料子。五儿根本就不想接受，想叫奶娘把东西退回去，可是没有成功。额娘不许。
听着那只五儿拒收却被十妹妹要过去养着玩儿的八哥儿在檐下不停叫着“格格吉祥！格格吉祥……”，五儿忍无可忍，让奶娘扶着自己去到了额娘的院子。
“见过额娘1五儿朝着前方福了福身子，对着额娘行礼。
“快过来坐！有什么事吗？怎么过来了？”
“额娘，无功不受禄，我受不起马佳夫人的礼物。您帮我退回去吧。”
“五儿，你是个伶俐的孩子，应该明白我们的意思……”
“可，额娘，我做不到。我的眼睛……也不适合。”
“当年是额娘不好，没有照顾好你！耽误了你的一生……”一边说着，额娘用手紧紧握住五儿放在桌子上面的双手。
“可是额娘和阿玛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会顾不上你。以后府里当家作主的是你的哥哥和嫂子，那跟阿玛额娘是不一样的。现在有个人能照顾你的下半辈子，我们也能放心。”
“额娘，是孩儿不孝，让阿玛和额娘费心了！我可以一直生活在庄子上的，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不劳动大哥大嫂。”
“现在是可以，我和你阿玛还能撑着。可是以后呢？五儿，你以后怎么办？”握住五儿的手松开了。
额娘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府里还未成家的，就属你最大了。你不出嫁，那下面的弟弟妹妹怎么办？难道要一直等着你吗？”
“何况我和你阿玛都仔细看了，马尔赛那孩子以前是混账，但是现在都改好了。马佳夫人也和我承诺过会好好待你的，过去以后，别的事情你都不用操心，这几年她会帮你管着大大小小的事情。再过几年马尔赛的孩子就得用了，到时候再收个儿媳妇进门，接过管家的事，也不用你操什么心。”
“你自己好好想想，马尔赛配得上你，宫里的荣妃娘娘也十分喜爱他，就他现在干的差事还是娘娘特意给他谋划的。重要的是，他对你也有这份心，一直在努力求娶你。
退一万步讲，阿玛和额娘总不会害你的，我们都觉得可以把你托付给他。你仔细想想吧，要抓住这个机会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额娘的话，撕开了五儿一直以来尽力粉饰的太平。
是啊，一个盲女，在现代都不一定能生活得很好，更何况是在落后的清朝呢？没了家族的庇佑，靠自己，能养活自己吗？能保全自己吗？
五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是选择自由？还是生命？爱情？有选择吗？有意义吗？
只身穿越到清朝，除了灵魂是自己的，别的都是富察家给的。安身立命的庄子、田产、铺子、其它所有的财产是阿玛额娘给的，学会的所有技能也是富察家请的老师教的，甚至现在所寄居的身体都是阿玛和额娘创造的。在没有还清债务之前，又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
古代独身的女人是靠什么养活自己的？五儿找遍了自己身上所有可能变现的元素，加上眼盲这个前提，一切都只能化成空想！在这片时空里根本就没有独立女性生存的土壤，至少现在的五儿找不到！
古代版的催婚、父母之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对自己存在意义的怀疑和对未来的迷茫，结果就是她抑郁了。
偶尔脆弱起来、感觉支撑不住的时候五儿也希望“长腿叔叔”能突然出现，拯救自己。但是恢复理智之后，她也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去面对。
心思的郁结，导致的后果就是五儿外强中干的身体突然倒掉了。风寒高热，继而昏迷不醒。在高烧病危的恍惚间，五儿好像看到了爸爸妈妈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真想放弃挣扎，抛开一切随着他们一起离去啊！
不！不行！自己就这么轻易放弃生命的话，爸爸妈妈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不能逃避！坚强点！
靠着顽强的求生欲，五儿又艰难地挺了过来。卧床养病期间五儿自嘲：“伍嘉啊伍嘉，你说你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是看不开、过不去的？跟自己较什么劲儿呢？何苦为难自己1
生死之间走一遭，看淡了许多，五儿同意了额娘他们的要求。如果一定是要自己嫁出去了，阿玛和额娘才能满意的话，那就嫁吧，嫁谁都是嫁。只要对方不打老婆，其他的都随意。管住自己的心，那也还是一样可以好好生活的。
不去钻牛角尖了，五儿恢复得很快。等能走动了，五儿就向阿玛和额娘辞行，去庄子上生活更有利于身体恢复。
好久都没有回来了，刚下马车家里的狗就冲了过来，围着五儿拼命撒欢儿，往她身上跳。五儿蹲下身子，用手去挨个儿撸撸狗头，冷不防地脸上还被拼命摇晃的狗尾巴甩了好几下。
“好了，好了。我回来了，回来了……冷静点，不要舔我的脸！哈哈……好痒……坐下！坐下1花了十几分钟才终于安抚好所有的狗子。
“庄子上一切都还好吗？没有什么事吧？”五儿向留守的蔡嬷嬷和侍音询问情况。
“回格格，一切都好。听说格格病了要回庄修养，主子爷特地派了大夫来给您看诊。奴婢已经安排大夫在偏厅候着了，您看？”侍音请示五儿。
“又让伯伯替我操心了，我已经好了很多了，没什么事。”五儿不想麻烦。
“格格，还是看看吧。让大夫诊下脉，也好给主子回话，让主子放心。”侍音劝导。
“也行吧，就看看。我真的已经没事了，让伯伯别担心。”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偏厅走去。
刚把完脉，五儿就被大夫的话震惊到了。
“什么？！我的眼睛有机会复明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