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命簿
司命小心拽回自己的胡子，叹息地看了眼自己的司命殿，蓝火已经扑灭，但里面的命簿却烧去不少。
他本该责怪云之芍，但一想到自己骗她在先，便暂时按捺住了，只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一脸肃然地解释道：
“这次渡劫之事你办得很好，你想知道什么，不如等他归位之后自行去问他吧，我只负责帮他渡劫归位，旁的一概不知。”
云之芍蹙眉思量片刻，道：“旁的我可以不问，现下只要你一句实话，他是不是……就是三清境里那个真神？”
司命原本捻着胡须的手蓦地顿住，垂眸还在想着怎么作答，那边云之芍已经从他的神色中看出端倪，当下再不多言，转身便要走。
司命连忙拦住她的去路，道：“你烧了我那么多命簿，这就不管了？”
云之芍转身望了眼司命殿，朝他抱拳一礼，道：“待我处理完一些私事，很快就回来。”
说着她便要起身飞走，然整个身子却突然倒地不起，无法动弹。
云之芍看了眼箍住自己的三道金环，懊恼的看向司命，正要说话间，司命又抬手一划，便将她那张嘴给封住了。
“白子，去，把她关去司命殿，什么时候补好了命簿，什么时候放出来。”
候在一旁的小仙童白子连忙上前应下，接过司命手中掌控三道金环的一截短鞭……
就这样，刚刚归位的云之芍，在小仙童的教授下很快学会了修命簿的初级术法，又在小仙童的严密监管下不得不夜以继日地修补命簿。
索幸她点着的这些命簿都是新的，因着还未修整上架，才临时堆放在一处高台上被她给点了。
这些命簿涉及的也都是新进的小仙们，他们刚刚飞升，离下一次历劫还早着呢，是以其中还只简单记载着他们的飞升来历，尚未被司命批下将来所要经历的劫数，修补起来并不难，只要复原命簿本身就可以了，不需要去问司命补充相关的批语。
因着这些小仙们的过往经历皆丰富异于常人，云之芍在修补之时也得了一些乐趣，好比是看凡间的话本子，一个比一个精彩。
直到这一日，她翻到了廖望仙的命簿。
奇怪的是，这上面并未记载他曾剖丹邪修，也未记载他曾在冥界做过一段时期的鬼修，只写着他是梦中得到启示，入山修行几十载，修成一副仙体，这才被勾陈招入天界。
云之芍当下诧异，没想到命簿也是可以作假的，她随即往下再翻了翻，想着自己的命簿兴许也在这几本之内了。
白子见她行止异常，便上前提醒道：“乱翻什么，一本一本修就是了。”
云之芍随便拿起一本命簿，又指了指自己，白子在命簿和她之间来回扫视片刻，问道：
“哦~，你在找自己的命簿？”
云之芍用力点点头。
白子随便拿了一本命簿翻开看了眼，又循着叠放的次序往下抽了几本，确实没有找到云之芍的命簿。
这可了不得，命簿坏了可以修，但命簿没了可是要被司命重罚的。
五百前他初来乍到，曾经就弄丢过一本命簿，原以为不是什么大点的事，自己循着记忆造了一本新的对付着用就是了，而且司命本就是一个不太仔细的神仙，原本这件事就能这么糊弄过去了。
谁知那神仙在下界历劫的时候完全没有按照司命写在命簿上的批语走，反而还差点丢了性命，幸亏司命发现及时，多方奔走之后还亲自下凡去为那神仙渡劫，这才不至于酿成大错。
听说那神仙如今已经入了佛门成了得道高僧，天界原要招揽他去主持西方极乐和须弥山的外交工作，他却一意孤行去了冥界，以普渡亡魂为己任，还信誓旦旦说什么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如今想来，白子还是很后怕的，毕竟当时要不是需要人留守司命殿，他早就被罚去天兽宫铲屎了。
这么想着，他手上的动作就越发急切起来，连着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来。
直到最后一堆命簿翻完，白子才颓然地坐在了地上，抱着头懊恼起来，鼓囊囊的小脸皱作一团，活像个蒸熟了的大肉包子。
“别急别急，”云之芍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带着长辈的宽慰之态，“我方才想起来，我是功德加身才飞升的，并不需要再下凡历劫，会不会因此没有我的命簿呢？”
白子一愣，一双无邪的眼睛骤然绽放出神采来：“对啊，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原来不是丢了，是压根就没有嘛。”
白子长出了一口气，感叹道：“多谢多谢，还好你提醒，不然啊……嗯？你怎么能说话了？”
云之芍双眉微挑，垂头看向自己手上正在把玩的短鞭。
白子：“！！！”
白子立刻去夺，云之芍闲闲退开几步，将短鞭朝他一挥，三道金环即刻环住了白子小小的身躯，将她整个箍紧了放倒在地上。
白子正要喊叫，云之芍又学着司命的动作，在他面前一指一划……
……
转眼到了天兽宫，云之芍偷偷潜入玉夔兽的洞穴，却没找到玉夔兽的踪迹，莫非是还在天兽场玩耍？可眼下天幕已转黑了……
正在云之芍纳闷之际，洞穴深处突然传来低低的窸窣响声。
“谁？”云之芍沉声道。
月光从洞穴顶部的几处窟窿里照进来，一束一束，白茫茫灰沉沉，而就在这一片灰白之中，突然冒出来一角殷红的衣袍。
云之芍稍稍放松了警惕，叹了一口气道：“原来是你啊小狐仙。”
小狐仙的脸完全暴露在月光下，依然是一张看不出悲喜的稚嫩脸，云之芍刚刚扬起嘴角，却在瞥见他嘴角那一抹干涸的血痕时骤然僵住了。
她渐渐拧紧了眉目，将目光移向了他身后的那个人。
那人穿了一身墨灰斗篷，与这洞穴墙壁的颜色浑然一体，不仔细看的话，竟是难以分辨得出。
云之芍快速扫了一眼小狐仙，他身上并无明显外伤，也不见旁的禁制……
就在她站立原地还在猜疑时，对面的人却先一步开口了：“白泽的仙体，还不快给我？”
云之芍微微睁大了双眼，这声音沙哑粗糙如此，实在与她印象里的蓝儿相去甚远。
“你这是怎么了？”云之芍随口问着，往前迈出一步。
谁知蓝儿突然拽住了小狐仙的尾巴将他整个倒提了起来，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利刃对准了那尾巴便要割下。
“我给你！”云之芍连忙阻止道。
小狐仙虽然已经飞升了，他的本体依然是一只狐狸，对狐狸来说，尾巴便是他的命门，如今他都还没修出第二条尾巴，这条若没了便是绝了他的命。
她轻点一侧虚空，虚空中随之裂出一道缝隙，云之芍伸手进入缝隙来回掏着什么，目光却一瞬不瞬盯着蓝儿暴露在月光下的那只手。
那只手曾为她绾过发，也曾为她洗过果子，还教她描过眉，那种柔软冰凉的触感至今犹在她的记忆中，怎么会是眼前这只干枯如柴、布满交错裂痕的手呢？
存放仙体的珍珠被取出，云之芍将它捏在手里，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蓝儿，你怎么了？”
“别废话，”蓝儿斗篷下的声音带着沉闷，“快给我！”
云之芍只好将珍珠扔了过去，蓝儿这才将小狐仙甩了出去，云之芍飞身接住小狐仙之际，那墨灰斗篷也倏然一甩，转眼带着珍珠消失了。
云之芍探看了小狐仙的气息，又检查了他的尾巴，看来只是灵力有损耗，倒不怎么要紧。
她施展灵力，将那尾巴藏回了小狐仙体内，小狐仙这才完全放松下来，昏昏沉沉地说了句：“困。”
云之芍小心捏了捏他的脸颊，问道：“先别睡，告诉我玉夔兽呢？”
小狐仙勉强重新睁开眼，目光落向了洞穴的顶部，道：“上面。”
云之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得，一定是司命，担心自己再借着玉夔兽跑去三清境，直接把它先带走了。
小狐仙在天兽宫当值，自然是有自己的住处的，只是他本体就是野兽，骨子里还保留着穴居的习惯，从前在鬼城是改过一阵，如今到了天界，又与玉夔兽混在一处，便又跟玉夔兽一道睡洞穴了。
这一路走来，小狐仙早就在云之芍怀中睡熟过去了，还满足地打起了鼾来，云之芍垂首看着他，心中难免生出几丝怜惜，想来蓝儿定是早早就劫持了他，这几日他定都没有休息过吧。
刚念咒闪入他的住处，便见他那狭窄的床榻上，一只小兽正来回拱着一床薄被，玩得正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