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生辰礼
其实早在醉仙楼她就已经看到温孤栩的身影了。
孙承宇今日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直接找了个中间人替他当面说媒，弄得她整顿饭如坐针毡。
原本她想等着送走了妇人便同他说清楚，连之前的玉璧她都带来了，谁知刚跨出醉仙楼，她余光便扫到了那一道月白衣角。
她当下犹豫之时，刚好碰上两个嬉闹的孩子，一时失神踩了空，正好被孙承宇扶住，干脆这便将计就计了，只要温孤栩能死了那份心，孙承宇这头根本不必担心，他爷爷是绝对不允许他娶一个商户女为妻的，他做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孙丞相也绝对会想办法绝了他的念头。
至于孙若英与温孤栩的偶遇，当然也都在她的安排之内，只是自己坐着马车停靠在一侧街角时，刚好看到温孤栩替孙若英收了伞，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从孙若英的表情来看，似乎进展十分顺利。
云之芍长长松了一口气，脑海中突然回想起那日温孤栩在马车里对自己的冲动行事，一颗心突然又跳得厉害起来。
她捂上自己的心口，那里属于寥落尘的那一滴心头血分明还在。
一定是他不高兴了吧，所以在温孤栩靠近自己的时候，它就开始在自己心里翻搅涌动，不断提醒着自己。眼下也不知寥落尘的转世身在何方，过得如何，唯一能确定的，便是他至少还活着，没有死。
云之芍掀开车帘，看向外头影影绰绰的人群，他们大多成双成对，嬉笑前行，她看了一会儿，还是放下车帘，顾自闭目靠在了车壁上，叹了一口气。
等这次渡劫了结，她便可以入司命殿，到时候要下凡找人，应当不算难事了吧……
……
转眼又是一年，云之芍命人送去麓山书院的东西，温孤栩依然照旧收下，只是再也没从琳儿这里打听任何与她有关的消息，与此同时，孙若英也会时不时送些书画卷册过去，二人不知不觉开始书信往来。
云之芍听着琳儿的回禀，只是随意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告退了，可琳儿反而站着不走，只望着云之芍一脸地欲言又止。
云之芍这才放下手上账册，打量着琳儿的神态，道：“还有事？”
琳儿这才道：“主子已经一年多未见公子了，纵然公子和主子都不提，可奴婢担心，书院那些人会起疑的，公子上次年节的时候都没回呢，一个人住在书院过的年……”
云之芍蹙眉一思索，缓缓合上了账册，思索了片刻，道：“你说得在理。”
随即她翻看了下黄历，指着几页之后的日子，道：“就这天吧，你下次送东西过去的时候去请示下他，就说……就说是我的生辰，看他来不来吧。”
琳儿连声道是，这才喜滋滋出去了。
待温孤栩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是第二日，他虽未有任何表示，手上书卷却再未翻过一页。
琳儿忐忑之际，温孤栩终于开口了：
“她还请了谁？”
琳儿摇摇头道：“主子说是家宴，就不叫旁人了。”
温孤栩终于低低“嗯”了一声，重新翻过了一页，琳儿心知他这是同意了，这才准备离开，可温孤栩突然又开口道：
“今日书院刚得的消息，年底朝中会再开恩科。”
琳儿一愣，随即满脸雀跃地躬身朝温孤栩行了一礼，道：“奴婢回去一定转告主子！”
温孤栩不置可否，管自己继续看起了书，直到琳儿彻底消失在自己的小院中，温孤栩这才放下了书册，望着窗外的景致发起了呆。
一年了，他们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彼此了，每次他想问琳儿关于她的事，最终都忍住了，心中总是堵着一口气，气她对自己的不闻不问，也气自己为何没有了之前的勇气。
也许是乞巧节那一幕太过慑人，让他在那一刻彻底心生退却，她接下了孙承宇的步摇，心意分明定了，那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自己做的，便是刻意接近孙若英，在孙丞相来书院时不断彰显自己的才华，他与孙若英的书信往来，其实早已取得孙丞相的默许。
而从孙若英那里，他也得知了孙承宇做的那些事。
孙丞相虽感激云之芍对自己孙女的两次相救，但要做他孙家的孙媳，在他眼里依然是不够格的。
孙承宇原先便是一直与自己的爷爷僵持着，看谁拧得过谁，某日通过孙若英见了温孤栩一面，转头突然亲自去登了陈家的门，当众便要退婚。
此事转瞬闹得京城中人尽皆知，陈家的脸面丢尽，至此与孙家结了仇怨，孙丞相气得连连告假多日，无言面对朝中同僚，孙承宇更是被御史台参了一本又一本，皇帝以忤逆为由罚了他的俸禄，还将他谴去了南边监督治水，如今人已经离京大半年了。
至于云之芍也没落得好，这一年她开的铺子时不时遭到盘查打压，她本人更是被冠上了狐媚子的名头，哪里还有京中贵人敢与她多说几句话？
胜在她有的是钱，她拿钱疏通了一阵，那些铺子又能继续开下去了，等时间过了一阵，京中有了别的轶闻八卦，渐渐就将她和廷尉的事给忘了，她的生意又渐渐兴隆了起来。
想到这里，温孤栩微微扬起了嘴角，她终于又想到还有自己这么一号人了。
她将来也只能依靠自己……
……
所谓云之芍的生辰，其实是她随便指的一个日子罢了。
这一日她依然打扮随意，与温孤栩约在醉仙楼二楼雅间相聚。
温孤栩来时，云之芍已经喝下了一杯酒，见他来了，她笑着起身相迎，温孤栩只看了她一眼，心中便莫名惴惴，她依然是记忆中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待他落座，云之芍吩咐小二加了几个菜，这才为温孤栩斟了一杯酒，道：
“时间过得好快，我怎么觉着你又长高了不少？”
温孤栩抬眸望向她，却道：“是么？”
可他分明是度日如年的……
云之芍一愣，笑笑不再说话，又为他夹了几筷子菜，见他端坐不动，她便顾自垂首吃了几口菜，扭头看向了窗外。
外间华灯初上，街上络绎出现了很多夜摊，逛夜市的人渐渐多了。
温孤栩定定看着她的侧脸，目光最终落在那樱红的唇瓣上，回想起它的温热柔软，浓密的眼睫不由得微微一颤。
他垂首酌了一口酒，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木匣递了过去，道：“你的生辰礼。”
云之芍扭头看了他一眼，随手接过那木匣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支打磨光亮的金丝乌檀木簪，两朵芍药花并蒂而生，以米粒大小的几颗珍珠为蕊，底下还嵌了一块祥云样式的白银，白银之下，坠下来一串琉璃珠，在夜色中闪着幽蓝的光。
云之芍诧异道：“你做的？！”
温孤栩点点头，又抿了一口酒：“中间又改了几次……”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云之芍将簪子重新收回了木匣中，他微微蹙起了眉，问道：“你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