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雌雄大盗
云之芍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崔珏。
崔珏正举杯朝这边敬来，望向云之芍的目光温柔和煦，一如从前在秣陵城时那样，云之芍举杯回应，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舆败绩见此情景，微微笑了起来，低声道：“我瞧着这个不错，一脸正派，之前那个总感觉有点邪性。”
云之芍连忙摆手否认，舆败绩轻啧一声，朝她一挥衣袖，道：
“手势做来做去看着糟心，说话说话。”
云之芍顿觉喉间微凉，从前的阻滞感瞬间消散，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抚上自己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发了个声音：
“啊——”
舆败绩低笑一声，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托腮等着她说话。
云之芍双眼渐渐睁大，难掩欣喜之色，连忙说道：“鬼城，租金？”
舆败绩面色骤冷，白了她一眼道：“我让你说话，可没让你说这个。”
云之芍见状连忙给他杯子里倒上了酒，连声道：“多谢，多谢。”
舆败绩终于满意地点头，随即望着舞池上的翩然舞蹈，一脸乏味，道：
“真怀念你我从前在仙界的日子，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目光扫到外间夜色，舆败绩突然又来了劲头，猛地拉上云之芍闪身消失不见了。
崔珏蓦地起身，望着空空如也的上座，连忙转身往外间跑去，却见云层之上，两个身影早已越飞越远……
……
也不知飞了多久，停下来的时候，他们正站在一处山顶之上。
此地满目荒凉，寸草不生，云之芍粗略环顾了一圈四周，随口道：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舆败绩并未立即作答，只是就地盘坐下，望着苍茫的夜色，轻叹一声道：
“看来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云之芍心下一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舆败绩转首望向她，低笑一声，道：“你从前说话可不这样吞吞吐吐。”
云之芍紧抿双唇，思索再三，终于坦白道：“抱歉，当时只想着怎么阻止你带走那饿鬼，眼见你将我错认，便想着将错就错，如今你既然知道了，要罚便罚，我自当认命。”
谁知刚说完这话，舆败绩却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惊得云之芍更加不知所措。
这神仙的脾气太难以琢磨了。
舆败绩渐渐收敛了笑容，朝她指了指自己额间紧闭的那只眼，道：“你当我这眼睛是摆设么？我舆败绩可从来不会认错人。”
云之芍这就更不懂了，讷讷望着他面露不解。
舆败绩哀叹一声，转而道：“罢了，你尚在历劫中，自然不记得前尘往事，原谅你一回。”
“但我回来了，自然不会让那些人如意。”
“他们想让你做个安分守己的神仙，我偏不遂他们的意。”
云之芍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道：“你说的他们，是谁？”
舆败绩垂眸道：“自然是那些老不死的东西了。”
云之芍语噎，这回答说了跟没说一样。
“那时候你触怒了那老东西，被生抽了灵识，是我偷了河图洛书把你的灵识悉数收回。”
“后来我把河图洛书埋在这里，从花神那里偷了几颗种子种在此处，让这里花开四季，草木常盛，温暖如春。”
“后来……我偷降魔杵的事被人举报了，惹上了一个有些厉害的老东西，被封在了发曲珠中上千年，也没法来看你，也不知你后来过得怎么样……”
“谁知缘分就是这样妙不可言，没想到千年后把我从发曲珠中放出来的正是你。”
云之芍越听越瘆得慌，他怎么三句话都离不开一个“偷字”？所以仙界也容易遭贼？莫非自己曾经也是他的同伙？
于是云之芍试探着问道：“话说，我们前世的关系该不会是仙界的雌雄大盗吧？”
舆败绩摇摇头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云之芍总算松了一口气，看来只是他爱偷而已，跟自己无关。
“那时候我毕竟是外来客，还是得顾及一些老东西的脸面的，只是偷罢了，”舆败绩回忆道，“你就不一样了，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看上什么好东西，一般都直接开抢的。”
云之芍：“！！！”
“不要怀疑，”舆败绩道，“咱们就是这么志趣相投。”
云之芍：“……”
“自从咱们双剑合璧之后，在仙界可以说难逢敌手，”舆败绩说到这里，面上难掩激动，
“我到现在还记得咱们当时一起下东海屠龙时，那老龙王躲在海沟里的模样，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尾巴露在外头没藏好呢，哈哈哈哈哈哈。”
云之芍：“我们……还屠龙了？！”
这是什么惊天之举啊……
“嗯啊！”舆败绩连忙道，“当时你抓着那龙尾往外一拽，待那龙头刚被拽出来，我手起刀落，当场他就呜呼了，啧啧，泥鳅尚且还动几下呢，他死得一动没动。”
“！！！”云之芍怔怔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嗫嚅道，“这——难道仙界都不管吗？”
“管啊，他儿子很快就告上天庭，我师兄眼看着护不住我了，正想把我交代出去，然后你就来了……啧啧……”
说着他突然感慨起来，道：“我要不是不好女色，否则一定会败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啊。”
云之芍双眼圆瞪，道：“莫非我一力担下了所有罪名？”
只能是这样吧，否则这神仙如今怎么这么让着她？一定是看在曾经的这种情分上吧。
“你把他儿子也杀了，东海龙族从此绝了后，再也没人敢告了。”舆败绩随口回道。
云之芍：“！！！！”
“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主意呢？”舆败绩感叹道。
云之芍：“……”
天哪，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自己的前世到底是什么可怕的疯子啊，确定是神仙不是魔鬼吗？
云之芍怔怔出神，始终无法将那个疯子的形象和自己对上号，目光扫过山下，她突然纳闷道：“你方才不是说自己偷了种子种在这里吗？可这里一根草也没有啊？”
舆败绩撇撇嘴，往后一仰，以手枕头，叹道：“从前是有的，我记得长得最旺盛的便是芍药花，漫山遍野都是……”
“这么巧，也是芍药花……”云之芍呢喃道，下一刻心中便陡然惊住，缓缓转头望向舆败绩，问，
“这是……哪儿？”
“化胥境啊，”舆败绩一脸纳闷道，“我从前就是将你镇压在这里，还以为你知道呢？”
云之芍难以置信地再次观望起这四周山景，缓缓摇头道：“不对，这里不可能是化胥境，化胥境的每一个山头我都认得，可这里根本不像。”
舆败绩并不意外，反而点点头肯定道：“自然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地方后来被仙界降下天火和地裂，已经被毁坏败尽一回了……”舆败绩随口解释道。
听毕，云之芍脑海中陡然闪过曾经在墓鬼的牵引下做的那一个噩梦。
那个梦里她亲见漫天火球坠落，是阿父将她扔到潭底……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自己心中惧怕的幻象，从未想过那可能是真的。
云之芍蓦地起身朝山下飞驰而去，舆败绩见状连忙飞身追上。
在寻找了片刻之后，云之芍在一处狭长的深渊边上站定，她看着那空洞漆黑的深渊，面色渐渐苍白。
舆败绩见她如此，不由得好奇问道：“你怎么了？”
云之芍抬手指着那深渊，道：“这里，从前是一个深潭。”
舆败绩微微蹙起了眉，道：“那又如何？”
云之芍站在深渊边，转首望向对面。
印象里，对面便是高耸入云的化胥之巅，是她经常和阿父打坐论道的地方，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竟然是被天火夷为平地了么……
“活在这里的那些生灵呢？”云之芍怔怔望向舆败绩，好似要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希望。
舆败绩不明白她此刻的惶惑不安，只淡淡回道：“自然都已经葬身火海之中了。”
云之芍强忍着心中的惊骇，又问道：“那……曾经住在这里的一个神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