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秣陵才子17
天光未亮，船舱大厅里，众人眉目紧拧，静默不语。
方才张兰笙回忆说云之芍夜半突然来访，她好意开门，谁知下一刻便中了邪术倒地剧痛不已。
云之芍是修行之人，懂一些咒术邪法理所当然，因此她又联想到那日方若婷落水后，也在廊道里遇到过云之芍，后来方若婷回去后便如中邪一般了……
方若婷眼神微闪，起身回道：“那日我昏迷过去了，不确定有谁来过……”
众人开始侧头交耳起来，纷纷想起了秣陵城那个传闻，所谓“秣陵才子，独望苍穹”的由来，不就是因为与崔珏议亲的女子都毫不例外地出了意外吗？
如此想来，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林公子突然起身道：“可云姑娘刚来秣陵城，她做这些对她有什么好处？”
张兰笙怔怔说道：“想必……是因着表哥吧……明日便是花宴终考了……”
众人讶然，就连崔珏都蓦然抬头望向她。
“她进入终考了？”崔珏愣道。
张兰笙点点头，道：“表哥这两日忙于丘山之事，恐怕没来得及过问花宴之事，我也是今天去参加考教时才得知的。”
“而且……”张兰笙犹豫着上前跪伏在地，道，
“请表哥恕我冒昧，我曾私下去寻过那些与表哥议过亲的女子，她们都道当时出事时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是以我才越来越怀疑她，兴许她早就慕名而来，做过些什么手段阻挠了表哥的婚事，而今表哥设了花宴，她这才亲自现身了。”
“最重要的是，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来寻夫君的，可她既然能通过花宴考核，说明她……说明她……她并不是一个妇人，又怎会有夫君？她说的夫君分明就是指的表哥您。”
“昨夜我主动扶她离席，本是想替表哥私下解决了此事，谁知中途被一位公子打断了，她定是察觉到我发现了什么，才会按耐不住先对我动手了，还请表哥明察。”
众人皆是怔怔，她说得看似有理有据，但实际上没有一件事是能坐实的，都是她的猜测罢了。
可要说云之芍没有任何嫌疑却也无法断定，毕竟她会法术，她还隐瞒了一些事。
崔珏垂眸不言，坐在右下首的丰宁郡主突然掩袖笑道：
“既然知道她有道行在身，又善使邪术，你还欲独自与她交涉，这份赤诚之心，只能说天可怜见了……”
方若婷听毕，也壮着胆子出列行礼道：
“望崔府君和郡主明鉴，方才我在场亲见她施法救治张姑娘，才知这术法颇耗费她的精力，诸位也瞧见了，之后她直接昏厥了，我实在想不通她既要害人又何必再救人？”
“那是因为……”张兰笙正欲辩解，丰宁郡主突然起身，款步走到她面前道：
“你是想说，那是因为她见东窗事发，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得救治了你才能撇清自己的嫌疑，嗯？”
张兰笙身子微僵，这确实是她想说的，可这话有什么错吗？
丰宁郡主见她垂首不言，随即冷笑一声，道：
“如你所言，她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步步为营，招招有棋，我若是她，想要你这弱女子的命，定能让你死得悄无声息，又怎会容你叫叫嚷嚷引来一众人围观？”
张兰笙缓缓抬头望向丰宁郡主，神色不惊不惧：
“郡主不信也罢，但有一点郡主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在场所有人，只有她会那咒术邪法，我即便想以苦肉计害她，我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谁说咒术必须得人会呢？”云之芍的声音陡然从身后响起。
众人纷纷侧头看去，云之芍独自上前朝着崔珏和郡主抱拳一礼，又朝着方若婷微微点头，这才道：
“此事既然已经与我有关，我自当来澄清一二。”
郡主不置可否，转身重新坐了回去，垂首喝起了茶，等着她自证清白。
“开始之前，我想请人替我和张兰笙搜个身。”云之芍提议道。
张兰笙蓦地看向她，缓缓起身，道：“女子之身怎可随便让人来搜？”
方若婷一把拉过林玉茹，上前道：“我们来，不算失礼。”
云之芍微微一笑，张开了双臂等着，林玉茹连忙上前搜查。
张兰笙却不配合，还想另找借口，方若婷可不惯着她，直接将她拽住，快速摸上她的腰身和衣袖，果然从一侧衣袖中扯出来一个小物件。
此物不过巴掌大小，以赤铜筑成，一端带笑、怒、骂三面佛头，另一端则是三棱带尖的箭镞制式。
“普巴降魔杵。”崔珏淡淡说道。
张兰笙连忙点头附和道：“是，这是我专门从高僧那里求来的，有辟邪之效。”
崔珏朝着云之芍扫去一眼，云之芍当下上前接过此物，反复翻看了片刻，愣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张兰笙冷笑一声，面色逐渐缓和下来。
寥落尘原本靠在前厅门旁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可当听到崔珏说出那句“普巴降魔杵”时，他立刻站直了身子走上前去。
云之芍见他来了，将降魔杵递给他看，寥落尘左右翻看片刻，随即微微一笑，在三面佛头上按照不同顺序来回按了几次。
张兰笙怔怔望着他的动作，面色逐渐刷白下去……
果然，在第三次调整顺序后，那三面佛头突然旋转了起来，各自露出背面的三面鬼脸，下一刻降魔杵慢慢发出了幽蓝的光，而寥落尘在此刻突然将三棱箭镞那头对准了张兰笙。
张兰笙猝不及防，立刻躲到了方若婷身后，方若婷吓得浑身一僵。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寥落尘微微一笑，佯装莫名地问道：“好好的这位姑娘躲什么？”
方若婷长出了一口气，恼怒地站到了一旁，狐疑地看向张兰笙。
张兰笙强自镇定道：“我以为他要施什么邪术……”
“那就可以拿我当挡箭牌了？”方若婷揶揄道，“自私自利！”
崔珏对着一旁的护卫低声说了句什么，不多时护卫便提着一桶水进来了，里面是两条刚抓的活鱼。
寥落尘随手抓了一条鱼，对着那鱼按动了降魔杵上发怒着的那张鬼脸，箭镞那头突然闪出一道灵光朝着那条鱼直击而去。
鱼身上立刻现出一道咒印，但很快就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随即他将这条鱼放回水中，把另一条鱼抓起来，对着那条鱼同样使用了一样的方法，只是这次按压的是另一张嬉笑的鬼脸。
操作完毕之后，寥落尘重新捞起第一条鱼放在桌案上，抽了腰侧的匕首毫不犹豫地一刀下去。
众人早已忍不住靠过来看个究竟，只见鱼身被一分为二，而水里那条竟然也是凭空裂成了两段。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瑟缩着退了开去，却听那边传来“啪”的一声，方若婷大喝道：“你这黑了心肝的贱人，原来就是你想弄死我，还有脸贼喊捉贼！”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张兰笙捂着发红的面颊，怔怔看着方若婷。
“你凭什么诬陷我？”张兰笙怒道，“我根本不知道这东西还能这么用！”
“不知道你刚才躲什么啊？”方若婷反问道。
“他拿着那个尖尖头对着我，我能不怕吗？”张兰笙振振有词，随即转身抓上崔珏的衣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
“表哥，表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这东西还有机关的，定是他们联合起来诬陷我，我只当是辟邪之物随身带着，从来不知道此物还能害人啊表哥。”
崔珏冷着脸，缓缓抽回了自己的衣袖。
张兰笙一双眼缓缓睁大：“表……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