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九星鬼窟17
云之芍和寥落尘一路寻过去，没找到金良辰的身影，反先看见了张婉和那帝王墓鬼缠斗一处，而在他们一旁的屋檐拐角处，金诀拿着弹弓对着那墓鬼一下一下射过去数个明黄小球，架势十足。
那明黄小球射到墓鬼身上，瞬间弹出几道微光，那帝王墓鬼便会随之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原来的速度。
云之芍当下明白过来，那明黄小球正是自己画给金诀的镇鬼符。
这孩子越发聪慧镇静了，竟能想出这种法子进行远程攻击，只需这微微一顿便足够张婉闪过他的攻击。
张婉那边瞥见云之芍赶来，当下松了一口气，正在这时帝王鬼似乎也想尽快结束战斗，转瞬猛地化为黑雾，将张婉整个吞噬了进去。
云之芍心中一惊，所以之前的缠斗都不过是它无聊的玩闹吗？
“娘！”金诀大喊道，随即加快了手上射击的动作，面上毫无惧意。黑影也不着急袭击他，只是静静悬在半空，似乎颇觉有趣地看着这孩子耍把戏。
帝王鬼也许是太久没出来了吧，看到孩子也觉新鲜？
与此同时，就在金诀身后拐角处，一道身影飞速窜出，朝他狂奔而去。
“阿诀，小心！”云之芍站得尚且远，只得提前喊话提醒。
金诀一愣，转身望向声音来处，余光突然扫到一抹身影朝，他蓦地转身看去……
金诀怔怔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它再也没有往日的温和亲厚，他亲手将自己推了出去，任由黑雾将自己包裹住，那一刻，他看到那张脸上竟然还微微扬起的唇角。
“父……亲……”
金诀的身子被黑雾团在半空，他的五脏六腑被黑雾不断啃噬侵袭，很快就失了血色。
看着黑雾在金诀身上反复游荡贯穿，金良辰心下长长松了一口气。
之前帮他设下鬼窟镇鬼法术的那位得道天师，早就跟他说过，这种鬼只要归还它财物、换抵一命，便能安息。
之前长子被梦魇中的鬼活活折磨而死，他早就已经做过抉择。
要他舍了钱财，万万不能。
他已经受够了从前在秣陵城被人有意无意指摘羞辱的日子了，这一切不都是因为没有钱么？
因为没有钱，阿月的父母想悔婚；因为没有钱，自己想进内台吏参考连个名额都得不到；因为没有钱，张婉的母亲才会一而再再而三拿钱羞辱他，张婉的弟弟才会肆无忌惮地当街纵马行凶。
一切全部是因为自己没有钱！
只要有了钱，以他的能力，想要攀附结交易如反掌，权力迟早会向自己低头的，比如现在，他早就打点了秣陵城一应的官僚，只要等到明年，他便可以直接升迁回秣陵，重回内台。
至于女人和孩子，只要他活着，何愁没有下一个呢？
金良辰怔怔看着自己的幼子被邪祟纠缠折磨，粉扑扑的小脸蛋转瞬变得苍白，他突然笑了，笑得肆意，笑得阴鸷，双肩都忍不住抖擞了起来，却在下一刻又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阿诀，就当你还了为父的生养之恩了，好好地……去吧……”
云之芍原本早该上前，却被寥落尘死死拽在身旁。
“先看看，”寥落尘道，“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话毕他朝着黑雾的方向努了努嘴，“你没觉得这黑雾变得有些奇怪了么？”
云之芍蹙眉看过去。
果然，那黑雾虽然还在金诀身上穿梭，速度却变得越来越慢，内里还有几道幽蓝光芒闪过，直到光芒越来越盛，直接将黑雾凝固下来，再也动弹不得。
下一刻，黑雾开始逆转，从金诀的身体和五官中快速抽回，最终凝回一团，金诀原本悬在半空的身子陡然摔下，他眉目微微蹙起片刻，看来还有气息。
云之芍趁机抽了寥落尘另一侧的匕首，寥落尘转身阻挡不及，她又突然蹲下身捡了一块大石头，直接钻过他身前，奋然往那处跑过去了。
“笨蛋！”寥落尘暗骂一句，用匕首和石块抓大鬼吗？！
但他还是跟了上去。
金良辰看她风风火火跑来，定是趁机来抓鬼的，他立刻识趣地往旁边一靠，谁知下一刻他的屁股便被重重踹了一脚，整个人直接往墙上撞去。
茫然吃痛之际，一道寒光闪过，自己原本就负伤的手腕上，又被扎进了一刀，他当下痛得嚎叫了几声。
云之芍飞快拿石头敲击匕首，砰砰砰几下重锤之后，金良辰的手腕被彻底钉在了墙上，他这会儿是真的哪儿也去不了了。
寥落尘缓缓停步，看着她这一气呵成的动作，不由得笑了。
原来她也会发狠。
石头随手一扔，云之芍转身抱起金诀，朝着寥落尘道：“我先闪了，剩下交给你。”
“什么？”寥落尘怒道，你就不担心我的安危？
“你可以的！”云之芍远远补充了一句。
从寥落尘扶额无言，另一只手却已伸入怀中掏出法铃。
法铃应诀而动，朝着那团黑雾飞去，刚朝它打出一道环形法环，那黑雾陡然停滞，随即快速往中心坍缩，形成一个幽蓝漩涡。
“不，这不可能！”黑雾突然发出声音，转瞬化回人形强行按住了自己的腹部。
法铃再次打下一道法环，那帝王鬼的身上突然爆裂出无数道裂痕，缝隙里射出一道道幽蓝的光。
寥落尘眉目骤紧，法铃只能镇鬼收鬼，却不可能会杀鬼，这是怎么回事？
帝王鬼似乎是在极力压制着体内的那股力量，最后不惜朝自己腹上狠狠击出几掌，试图将其中的诡异击碎开去。
法铃打下又一道法环，“砰”地一声，帝王鬼身躯彻底炸裂开来，消散在空气中。
随即从帝王鬼裂开的身体中冒出了另一个身影。
女子白发及腰，着一身姹紫衣裙，面白如纸，却是青筋毕现，额间两侧长出了扭曲如藤枝的角，尤其那一双眼瞳，好似在鲜血中刚刚捞出，脸带着眼白逐渐转成漆黑，蒸腾出黢黑雾气。
法铃再次打下一道法环，女子身上微微一动，缓缓抬头望去。
尖利如刃的指甲从袖中滑出，在空中微微一划，法铃瞬间裂成了两半，落了下来。
寥落尘蓦地退后几步，要说方才那帝王鬼他多少还有可能把他镇住，可眼前这只……
不，他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女子站在原地未动，仰天长啸了一声，声音尖利刺痛，带着嗡嗡作响的空气波动，寥落尘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多时，四面八方很快涌现出大大小小的恶鬼，诡异的叫声络绎不绝，整个镇守府赫然成了一个百鬼聚集地。
寥落尘被声音干扰，心绪逐渐失衡，变得越来越烦躁不安，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恶意被一次次压下又被一次次激起，再抬眼看时，前方那个身影突然变成那个人的样子。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内心的杀意彻底冲破枷锁，寥落尘缓缓松开了手，任由那声音控制自己的身体。
掌心慢慢凝起一道光，周身渐渐蒸腾出黢黑的雾气。
这一刻他等了太久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陡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猛地拉入转角，随即又在他两耳中快速塞入镇鬼符团成的纸团。
寥落尘的眸色逐渐恢复清澈，再定神看去时，只见云之芍正掂着脚对着他双眼来回晃着手。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他迷茫问道。
“声音，不对劲。”云之芍指了指耳朵解释道。
隔着纸团，她的声音几不可闻，但依稀可以从她的口型中分辨一二。
云之芍环视着周围那些逐渐陷入癫狂的恶鬼们，它们已经开始相互厮杀了。
她侧身探出头往那女子身上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她额间的犄角上微微一愣。
“魙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