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麻烦无限公司(十七)
老三有时候真的搞不懂黎铮。
他没见过这么精致、龟毛的男人, 哪怕在缝隙里,也打扮得像是在拍时尚大片。一身的伤还要洗头,真的装得很, 偏偏还喜欢打毛线。没有哪个爱装逼的男人会打毛线的, 他却打得那么悠然自得。
他有毛病。
这是老三对他的第一印象。想当初第一次在怪奇小屋看见他, 他就坐在玩偶环绕的客厅里,优雅地烤着火打毛线。
那一瞬间,老三还以为他是屋主。
后来, 老三跟他熟了,逐渐认可了他是个人的事实。但人跟人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黎铮大部分时候都不是人, 他比nppc。
老三一直觉得,黎铮大概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会被自己帅到吧, 像他这样的人能看得上谁?可他突然间就爱了。
此时此刻, 黎铮正坐在钟表店的窗边, 拿着鹅毛笔, 在一本棕色的牛皮手账上写着漂亮的花体字。窗外的时间是混乱的, 这家小小的钟表店馆是这混乱的时间河流中唯一的磐石。
这个缝隙,就叫做“混乱时序”。
钟表店里修钟表, 也卖一些中古小物件, 干花和咖啡。
唯一一个npc是机械傀儡, 头上戴着绅士礼帽, 为他们端来了手磨的咖啡,以及一些花瓣。那可以贴在手账上做装饰。
老三对这些都兴致缺缺, 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望着窗外散落一地的时间。时间在走, 像是被风暴撕碎了, 有些挂在树上,有些流淌在砖缝里。有些是明确的跳动的数字,有些是流转的光晕。
四季的风景在这些时间里变幻,夏日的艳阳和秋日的黄昏一同光顾,而黎铮的笔尖就在这两种光晕的交汇点,不断勾勒成字。
老三百无聊赖地看过去,只见他正写道: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 his shade,
when iernal lio ti thou growest:
也许是因为这两句太过熟悉,老三将接下来的诗句喃喃念了出来,“so long as n breathe, or eyes see,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标准的腔调,标准的发音,如果不看他那张带着淡青胡茬的沧桑的脸,不看他身上皱巴巴的西装,大概会让人误以为对面坐着的是一个打扮得体的主播,那经过岁月沉淀的声音一如纯酿。
黎铮没有抬头,在这喃喃的声音里,写完最后两句。
再抬头时,那位主播已然不见了,坐在对面的只是坐没坐相的流浪者老三。他恢复了往日里的腔调,调侃道:“我能否把你比作夏日?你不独比它可爱……你将在不朽的诗里长存?啧啧,你在给他写情诗啊?”
好酸啊,黎老板。
黎铮淡然自若,拈起一片花瓣放入书页,再缓缓将手账合上。合上的刹那,窗外的尘埃里开出了那朵被夹进书页里的花。
诗句被刻进时间的河流里,像一封书信,又像邀请函,落向不知名的远方。
“你这信,他也不一定会收到。”老三又道。
“收不到才最好。”黎铮答。
也是,老三想。
毕竟这只是一条生死关头的退路而已。
黎铮那么早就给燕月明铺路,果然是爱了吧?不爱哪能考虑得那么周到,还偏偏要写这么一首诗呢?
也就老实如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单纯来找滂沱列车的。
“现在信也写完了,我们什么时候走?外面的时间那么乱,要是待久了,没找着好的时机出去,那……等你出去,黄花菜都凉了。”老三问。
“不急。”黎铮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钟表店里的时间是凝固的,所以无论过去多久,咖啡的温度也不会变。他看了眼墙上遍布的时钟,忽然问:“你觉得哪一块会关联到胡地?”
老三:“我觉得一块都没有。胡地那么大,你想拨动它的时间简直是痴心妄想。”
黎铮:“那可不一定。”
老三听他说得轻巧,下意识想反驳,可当他的视线落在黎铮的脸上时,又反驳不出来了。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就是擅长化腐朽为神奇的。
两人随即在钟表店里转了转,从墙上的机械钟看到座钟,从沙漏看到巨大的占据了一整个暗室的计时装置,但都没看出什么头绪来。
老三站在那巨大的计时装置前,难得感叹了一下人类的渺小,再转过头,发现黎铮又在柜台前鼓捣起了手表。那手指像是有魔力,也不知他怎么弄的,表盘就被拆开了。
“你是真不急啊。”老三抱臂倚在门框上。
黎铮坐在柜台前的转椅上,微微转过身子,反问:“你知道有句话吗?”
老三:“什么?”
黎铮:“皇帝不急。”
老三气歪了嘴。
我不就埋汰了你几句,至于记仇到现在?
“我先声明啊,你要是没赶上出去的时间点,你那小学弟等成望夫石,可不关我的事。”老三决定灯笼高高挂起,再不管别人的爱情了。
“哦。他是不会等别人。”黎铮脸上挂着淡笑,再次看向老三,“你明白吗?”
老三:我不明白,谢谢。
这个天杀的男人。
相为何不一道雷劈死他。
黎铮掸了掸表盘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慢条斯理,说话也慢慢悠悠,“我看今年的考生,都平平无奇。”
老三:“哦。”
刚开始看出黎铮和燕月明之间的不对劲时,他想问,黎铮是怎么看上燕月明的。可现在他反而想问,燕月明是怎么看上黎铮的。
上方城的眼镜店是不是被黎铮收买了,他们给燕月明配的镜片有问题。
另一边,时间眨眼而逝,下午三点半,燕月明和他的三位队友走出了9楼设计部。
如同他们在影视剧里会看到的大公司的设计部一样,这个部门的装修风格非常时尚、前卫。每个麻烦的工位都是相连的,又用巧妙的设计隔出相对私密的空间,随处可见的显示屏上面,呈现着许多饮料瓶的设计图,还有不断滚动的交谈对话和修改意见等等。
信息太杂太乱了,以至于浪费了燕月明很多时间去甄别,最终却一无所获。
中途他们从其他考生那里获取了一条信息:大门不能出去。
更准确地说,你要真想出去,还是能出去的,门口的保安也不会拦你。可你一旦出去了,就进不来了,保安堵住了你的路,不允许进入。
那个身先士卒的22号考生,现在还游荡在外面的街上呢。
强闯或许是条路子,在场考生对比一下自己跟麻烦的战斗力,都觉得自己能打得过。可发生肢体冲突,会引发什么后果呢?没人敢赌。
22号也不敢赌,所以他决定现在外面探索一番,看有没有别的路子进。楼里的考生们不乏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他的,纷纷给他支招。
什么爬窗、找地下车库,还有怂恿他去对面那栋灰色建筑里一探究竟的,说什么的都有。
燕月明在窗边观望了一下,没有参与。
有22号这个前车之鉴在,他就算怀疑员工宿舍在对面那栋灰色建筑里,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轻易过去探索了。因此在离开设计部后,他决定——去总裁办。
等电梯时。
顾斐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问:“你们还记不记得2号和3号?”
李燃最记得了,那俩的成绩就排在他前面,“张皎月和应解?他们到现在都没出现过,很奇怪。”
一个白天即将过去,作为绝对的种子选手的2号和3号,在进入考场后竟然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哪能让人不在意?
要知道他们几乎已经把整个公司都探查过一遍了,除了——11楼总裁办。
燕月明:“大概在八点四十五的时候,我和沈胤川在7楼,那会儿西侧的电梯就停了,当时显示电梯停在了11楼。后来,大概到十点多,十点一刻左右,我们去5楼的时候,发现电梯又能用了。”
他们去5楼就是遇到了在当燃情dj的李燃,李燃道:“恢复使用的时间还要更早,大概在九点三刻左右。我和当时的队友就发现电梯能用了,所以才把手机放在电梯口的绿植里,打算一有动静就从那台电梯跑路。”
8:45-9:45,刚好一个小时。
难道是电梯日常检修?
不。燕月明还是更倾向于有人去了11楼总裁办,那里发生了什么,电梯卡住了。但那一个小时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叮。”电梯到了,燕月明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道:“你们、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沈胤川:“哪里?”
燕月明有点直觉,但不多,仔细回忆着这一个白天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张张考生的脸在他面前闪过,他蓦地想到什么,问:“其他去了11楼的考生,回来了吗?”
他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眼不眨地看向队友,眼睛里充满了亟待解答的疑惑。顾斐等人被他那么一看,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是啊,虽说很少会有考生上来就直奔总裁办去,但总有几个艺高人胆大的吧?如果2号和3号就是去了总裁办后失踪,那其他人呢?
这一天下来,他们确实没有听说过任何从总裁办传回的信息。
这可有点糟糕了。
四人齐齐望向电梯。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对于李燃这样的作死达人来说,当然是迎难而上,他率先走入电梯,又回头看向其他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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