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星鼻鼹鼠
鹅毛博士细细的眉毛拧在一起。
“我是药学，并不是毒理学。”她摇摇头。
她很快又说：“不过毒、药不分家。我还是略懂一点的。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触角少女和眼镜女人立马围上去。
“你试一下吧。”
“对呀。”
“尸体上也没有其他伤痕。恐怕就是中毒死的。”
触角少女说话的时候，头上的触角一颤一颤的。
鹅毛博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她还从来没在圆桌会议中验过毒，这真是头一遭。
她从蓝色的礼服裙腰间一个很小的口袋中，拿出一大堆仪器。
试管，烧杯，镊子，探测针……
差点让马凌梦回高中实验室。
她甚至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巨大的白色实验桌。
把刚才那些器具一一摆在桌上。
白芸芸无声无息的靠近马凌，忽地一下，把马凌拉到一边，悄声问他：“你觉得马姨姑是中毒死的？”
马凌小声的向白芸芸解释着说：“咱们这儿有药学博士和生物学博士……只有中毒，才能将他们二者联系起来。”
白芸芸点点头：“有点儿道理。”
马凌看向白芸芸：“他们在做试验，咱们再去检查一下骨骼。”
“我总觉得系统不会平白无故让我们骨学专家进来，参与这个案子。”
“她的骨骼一定有什么异常，我们没有发现。”
白芸芸立即用不可置信的目光回视着马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我发现不了的骨骼异常？”
“走吧，再去看看。”马凌笑着哄她，把她拉了过去。
齐膝深的草坪上，暖阳高照。
微风徐徐吹来，青草轻轻摆动。
场景过于安静，连一点昆虫的鸣叫都没有。
只有鹅毛博士在实验台上器材偶尔碰触的“乒乓”声。
一行人分成两波。
鹅毛博士做实验，触角少女和眼镜女人在她身边，给她帮忙递东西。
马凌和白芸芸就站在灵柩旁仔细研究死者的骨头。
日光缓缓变换着角度。
照在鹅毛博士肩膀上。
她的肩膀突然耸动了一下。
她抬头。
双眼蒙着一层雾。
她对其他人说：“不行啊。”
“防腐过程已经破坏了体内毒素的残留。什么也查不出来。”
马凌在灵柩旁直起身子。
毒素被破坏了？
他好像想起什么。
他想到之前在外公的书架上，看到过一部刑侦小说中，有类似的知识。
说是中毒死了很久的人，他的眼睛玻璃体内仍能找到毒素。
马凌看向鹅毛博士，大声说。
“毒素残留或许仍能在眼睛玻璃体内找到！”
一阵微风吹来。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马凌。
眼神中既有怀疑，也有崇拜，更多的不可置信。
“你不是骨学助手吗？”眼镜女人怀疑的语气问，“怎么对毒理学这么懂？”
马凌尴尬的笑笑，“略懂，略懂。”
鹅毛博士笑了一下：“一般说略懂的都是行家。”
马凌：“不至于。”
“试试吧。”鹅毛博士拿起一根器材，弯下了腰。
过了一分钟，就在大家都看着她，将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的时候。
她又直起了身子说，“不行不行。我做不到。”
“我只是药学博士。毒理学的实验真做不来。”
她后脑勺开始冒汗：“实在是有点恶心加残忍啊！”
“那我来吧。”
马凌朝她走过去，从她手上接过了器材。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但在那本外公的小说中却有着详细过程的描写。
他真心希望那本小说没忽悠他。
他走到灵柩头部这块。
白芸芸偏头看他，问道：“行不行啊？可别弄坏了证据。”
马凌朝她撇一眼，轻笑道：“别人信不过我，你还不信吗？”
白芸芸想了想，好像也是。
虽然马凌平常有点让她琢磨不透。
偶尔神神叨叨，偶尔又严肃正经。
但在关键事情上，他还没有掉过链子。
白芸芸点点头，把位置让出来。
现在。
灵柩的一边，站着马凌和鹅毛博士。
另外三人，站在灵柩的另一边。
她们正在观摩——看这位骨学助手，如何从已防腐的尸体中找出毒素。
马凌左手拿着一个极小的烧杯，右手拿着一根穿刺管。
鹅毛博士帮助他，揭开了尸体的眼皮。
这时。
马凌弯下腰，手中的穿刺管，对准尸体的眼球。
他从没做过这种事。
出乎他意料。
他手都没抖一下，穿刺管顺利刺入。
他感到手中轻微的颤动。
大家分明看到眼珠轻轻的凹下去一点。
然后很快弹回原样。
随即一丁点透明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
白芸芸一向只搞骨头，这种戳眼球的画面她真没看过。
她想要捂住嘴，但鼻子太高，捂住嘴就捂不住鼻子。
她真后悔刚才没从口袋里拿个口罩。
触角少女和眼镜女人互相搂着胳膊，嫌恶的皱眉瘪嘴，都是一副恶心要吐的模样。
马凌的动作十分麻利，右手刺穿眼珠的同时，左手已经拿烧杯接住了流出的透明粘稠液体。
他将烧杯交给身边的鹅毛博士。
“博士，剩下的检测就交给你了。”他笑了笑，“这个我是真不懂。”
不是别的。
主要是裤子太紧。
刚才一弯腰，他快勒死了。
鹅毛博士举着小烧杯，郑重其事点点头。
看向马凌的目光中多了一丢丢的敬佩。
大约过了十分钟。
鹅毛博士终于从仪器中探出头。
“结果出来了！玻璃体内查出河豚毒素！”
“结果准确吗？”眼镜女人忙问。
“我用高效液相色谱荧光检测法测试的，准确率很高。”鹅毛妇女立即回答。
“眼球晶状体内的毒素含量并不高。”
“这种含量，摄取后大约20分钟到八小时，毒性才会发作。”
鹅毛妇女看着实验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边说，边将电脑页面投影在空中。
那是河豚毒素的资料。
“河鲀毒素（ttx）是从河鲀鱼内脏中提取的一种生物碱类物质，是自然界最剧烈的毒素之一，其毒性相当于氰化钾的1250倍，能在短时间内引起中枢神经系统麻醉。”
“这和我们之前推测‘死者的心跳和呼吸频率进入假死状态’相吻合。”
“真的是河豚？”触角少女和眼镜女人同时凑过来。
她们队是生物学。
一听终于到了她们发挥的领域。
急忙跟着将刚刚查到的生物学信息投影在草地上空。
“河鲀鱼肉味腴美，鲜嫩无刺，蛋白质含量高达28。”
触角少女说，“死者一定是贪嘴，吃了河豚吧？”
马凌和白芸芸几乎同时想到。
云二小姐曾经说，马姨姑没有吃过特别的东西。
马凌也觉得马姨姑已经过了‘在食物上尝鲜’的年纪。
可是他们不能说。
现实中的一切都不能说。
这时。
普通队只想快速赚取积分，深怕被别人抢了功劳。
急急忙忙就向瑞欧提交答案。
马凌想要阻止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瑞欧！”
触角少女望着圆桌的方向，大声报告。
“我们已经查出。这位老妇人是吃了河豚，不小心中毒进入假死状态。
在插套管针时，触到神经弹坐起来。
因为河豚毒素，她依然在昏迷。
最后入殓师用套管针注入甲醛水溶液，杀死了她。”
“我们提交答案！”
隔着大约十几米的距离。
瑞欧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大约还是在笑。
但马凌觉得瑞欧这会儿的笑容有点瘆人。
“普专家认为死者是死于意外？”瑞欧端着咖啡杯，笑着问触角少女。
触角少女摸着她的触角，想了一会儿，然后拍拍胸脯。
“对！我们是这么认为的！”她喊道。
瑞欧笑了。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在等什么。
五位参会人员也没动。
普通队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她们也在等。
在等系统出声。
说她们判断正确，然后送她们一个个离开会议。
羽毛队的博士要慎重一些，虽然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但是她也真心希望答案就是如此，即使让普通队判断正确拿最高分也没关系。
马凌和白芸芸的欧式队，态度截然不同。
他们几乎已经做好了防守的姿势。
一阵微风吹过。
将长草掀起一股浪。
马凌知道。
他们错了。
瑞欧所说的“田鼠”。
它们要来了。
碧绿的长草，突然像海洋一样，掀起一股巨浪。
巨浪差不多有十米高。
这不是巨浪。
这是海啸啊！！
马凌拉着白芸芸，转身就跑。
他们现在终于知道系统为什么要给他们穿这种衣服了。
系统真的不要脸。
系统真的不做人。
他们根本跑不动啊！！！
一个，裙子长得拖曳在地上。一步一摔跤。
一个，裤子紧到他迈不开腿。不用步子大，也能扯着。
另外几个人也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吓傻了。
一个个呆愣着。
马凌不由得喊了一声：“快跑啊！！”
这才把她们的魂喊回来。
谁知道。
另外三个人的衣服要方便得多。
她们撒开腿跑的时候，马凌和白芸芸说不出的羡慕。
长草形成的海啸。
很快到了草地的边缘。
这时候，马凌和白芸芸已经落在最后。
触角少女、眼镜女人和鹅毛博士，已经到了圆桌旁。
站在瑞欧身边，喘着粗气。
白芸芸被马凌拽着，竟然也爆了句粗口。
“特么，救了别人，害了自己。”
“你看她们，没一个来拉我们的。”白芸芸对马凌说。
马凌这时没空和她说话。
他跑几步就回头看看后面。
就在他们马上就要跑到圆桌的时候，马凌看了最后一眼。
就是这一眼。
直叫他头皮发麻！！
那哪里是什么海啸啊？
那全是密密麻麻的老鼠啊！！！
它们一层垒一层。
一只垛一只。
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向他们涌过来！！！
如果只是大量的老鼠那就算了。
然而这种老鼠也太吓人了！
马凌最后一眼看得非常清楚。
它们长着奇怪的菜花一样的鼻子。
鼻尖上有一些十分恐怖的触手！
这让马凌又想起了沙漠蠕虫的吻部。
这些老鼠的身前还长着一对巨大的爪子。
和鼻子加起来。
就像有三圈外翻的獠牙。
特么异形也不过如此了。
关键是，这是真实存在的生物，并非系统自创。
“我的天！”触角少女她们这时候也看清了！
“这哪是田鼠！是星鼻鼹鼠啊！！”
马凌拉着白芸芸跑，他才不管是什么鼠。
他们跑过小圆桌，没有停留，直接朝前方的建筑跑去。
瑞欧回头看向他们，满脸虚假的笑意：“未经主人允许，不可以进别人的家喔！”
马凌和白芸芸的脚步倏尔顿住。
凎。
不进就不进。
马凌和白芸芸只好爬上窗户。
四只脚挤在月白色大理石的窗台上。
然后转过身，两双眼睛焦急的望向星鼻鼹鼠的方向。
“你们怕什么啊？它们不会过来的啦！”触角少女冲马凌他们喊道。
“星鼻鼹鼠爱吃蚯蚓，它们只会待在有泥土的地方！”
然而。
眼镜女人的一声尖叫，直接给触角少女打脸。
“它们过来了啊！！！”
星鼻鼹鼠形成的浪潮越过了草坪。
到达石砖的地面。
它们不再结阵。
而是分散开来。
各自为战。
地面一下子被它们占据。
原本白色的地砖再也看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灰黄灰黄的毛茸茸的东西，在不断涌动。
“啊-——”
三个女人吓得到处乱跑。
有爬到树上的。
有站在圆桌上的。
还有往马凌他们这边跑的。
“大家放心！”
瑞欧终于说话了。
“它们的确很讨厌。”
“但它们只是破坏花园而已。”
“不会……对……你们的性命……造成威胁……”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都快没了。
因为有大量星鼻鼹鼠已经爬到他的身上。
有的已经爬在他的脸上。
还有的正在往他嘴里钻。
“天啊我受不了，好恶心啊。”瑞欧的画面令白芸芸很不适。
三个女人之中，有一个是跑到马凌他们这来的，她正是触角少女。
“兄弟挪个地方！”她吼一声。
马凌几乎可以确认触角少女的壳子底下，是个男人。
他伸手将她拉上窗台。
让她站在自己这边。
自己则站在白芸芸和触角少女中间。
窗台本就不宽。
两个人已经有点挤。
现在还加一个。
更加是摩肩接踵。
身体都蹭在一起。
白芸芸以为触角少女是女的。
看向马凌的目光多了一点审视。
她虚虚眯着眼睛，语气不大动听：“这站位……有心机啊……”
马凌：“……”我……
好在。
星鼻鼹鼠没有爬墙的功夫。
又或许有。
但它们没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