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致命伤痕
四位女士朝瑞欧点头示意过后,缓缓朝灵柩走去,马凌和瑞欧落在后面。
马凌调整了一下他不太舒服的褶皱领,艰难的将手放在嘴边,小声问身旁的瑞欧说:“如果在破解案件的过程中,出现一些意外的话,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吗?”
他脑子里想的依然是上次遇到的沙漠蠕虫。
那家伙对他的心理造成十分巨大的阴影。
瑞欧脸上的表情,除了微笑,还是微笑。
他认真的回答马凌说:“当然。昨天我就在草坪下,抓到了几只田鼠。”
“它们把我的花园糟蹋得不像样。”
“除了田鼠呢?”马凌问,“有没有恐怖的生物?”
他想提前了解,做好心理准备,未雨绸缪。
毕竟他搞怕了,有了心理阴影。
为了等待行动不便的马凌,瑞欧放慢脚步。
他用手指指远方的草坪,微笑道:“难道田鼠还不够恐怖吗?”
“啊,如果你非要说的话,晚上的蝙蝠算不算?对了,为了抓田鼠,我在草坪里布置了相当多的捕兽夹。一会儿你们可要小心,别踩到了。”
“不过你们可以放心,灵柩就放在草坪边缘,那一块是没有捕鼠夹的。”
马凌点点头,高礼帽下的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按理说,作为一个会议主持人、圆桌系统的n pc,瑞欧应该是不会说谎的。
可为什么他对马凌提出的问题的回答总是答非所问?
这不禁让马凌感到纳闷,同时又疑虑重重。
两位男士和四位女士汇聚在一处。
四位女士已经盯着灵柩中的遗体,看了好一会儿了。
马凌过来的时候,白芸芸穿着蓬蓬裙,没办法和马凌站的太近。
大约隔着半米远的距离,白芸芸用戴着蕾丝手套的手背猛的拍了一下马凌的上臂。
“喂,仔细看看!”白芸芸那张欧洲古典美人的脸上,神色相当凝重。
她没有眉毛,不知为何让人感觉她时刻都在生气。
她薄薄的嘴唇抿着,“也许你会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
马凌点点头,听话的去仔细检查遗体。
灵柩旁被女士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芸芸让出遗体双脚所对应的灵柩位置之后,马凌才站进内圈。
灵柩中躺着的是一位老年女人。
可以看出她个子十分高大。
五官分明,从脸上可以看到她年轻时的美丽影子。
可能是为了方便检查,她身上仅穿着简单的棉麻质白袍。
大家都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尸体。
而是圆桌系统,根据数据幻化出来的。
所以大家并不害怕。
三位女士已经在对这具遗体进行详细地毯式的搜查。
掰的掰脚趾,抬的抬手臂。
触角少女胆子最大,把老妇人的嘴都掰开了,正对着口腔检查着什么。
马凌一直都直着身子。
他没法弯腰,一弯腰,紧身裤就更紧了。
甚至他的褶皱领,也挡住了他一部分视野。
他抬起双手,将褶皱领压下去,盯着遗体看了好一会儿。
骨架终于一根根在他的眼前,拼凑起来。
骨骼上看出,这具遗体的主人有老年性骨质疏松症。
膝关节髋关节和腰椎都长有骨刺。
她膝关节,髋关节,脊椎和手指关节等处都有肥大性关节炎。
“这……”
马凌脸上沉静的表情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眉头紧锁、怀疑人生的样子。
他不敢相信。
这骨架跟他白天看到的马姨姑的骨架,是如此相似。
连骨刺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一想起马姨姑。
马姨姑的骨架,重新在马凌的视网膜上浮现出来。
马凌将这两副骨架一一比对。
百分之百match。
匹配。
他记得,刚才瑞欧说这具遗体的主人已经被火化。
系统之所以保存遗体数据,是因为她并不是死于心脏病!!
所以说。
这是马姨姑的遗体数据!
而马姨姑,她不是死于心脏病!!
想到这,马凌心中一个咯噔。
他很后悔。
如果自己对马姨姑能多一些关心,或者能多盘问一下那群人,进一步检查她的遗体。
又或者他只要推迟火化的时间……
也许马姨姑就不会这么不清不楚的死去。
现在这个案子,在圆桌会议当中体现。
可即便他们在会议系统中破案,等他们回到现实世界,马姨姑的遗体已经火化,很多证据都没有了。
他永远不能再为马姨姑翻案。
而且,白芸芸跟他说过,圆桌系统当中的数据,是不可以带出去的。
马凌这边想了许久。
白芸芸抬手点了点他的肩膀。
马凌回头。
白芸芸抬了抬帽檐,悄声问道:“和我想的一样吗?”
她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和马凌打着暗语,但马凌知道她的意思。
面对白芸芸蓝色的眼睛中,复杂的情绪。
马凌重重点了两下头。
白芸芸不说话了,静静的站在一边。
她刚才也进行了骨骼比对。
遗体数据属于马姨姑。
这是她没想到的。
由于她的疏忽,丧失了在现实世界抓住真相的机会。
她很自责。
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声问马凌:“你能保持情绪平静吗?”
马凌回头看着她,在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情绪。
他点了点头。
“我们来看案子吧!”他的头转回去。
“骨学专家,你们有看出来什么吗?”触角少女从遗体口腔上抬起头。
“是啊,骨科专家先发表看法吧。”眼镜女人转过脸来。
马凌站在灵柩末端,态度平静的说:“她的骨骼正常,有一些关节病变,是正常老年人的骨骼。”
“这样啊。”眼睛女人的镜片上反射出绿色的光,使她看上去像一匹野狼,“既然这个案子让骨科专家参与,存在即合理,就说明她的骨骼应该不正常才对。”
马凌叹了口气,“暂时没发现任何异常。”
对于这一点,他心中亦疑。
“好了,我们来看遗体。”
戴鹅毛帽子的妇女把老妇人的腿抬起来,裤子撸上去,露出大腿。
“看。这里可以看见,刺入创口。我刚才数了一下,大约23个。”
“每个都是封闭皮肤的穿刺点。由直径大约4mm的工具所导致。”
触角少女沉吟片刻,问:“那说明什么呢?”
“会是什么工具?”眼镜女人也问。
大家都摇了摇头。
带鹅毛帽子的妇女顿了顿,扶了扶她的帽子,看向大家,“这里有药学、骨学和生物学的专家。竟然都不知道吗?”
眼镜女人手撑在灵柩上,有些不满的说:“这场会议来的人太少了呀。只有三组。信息根本不够。”
“信息不够,也没有关系的。”
坐在远处的瑞欧听见了眼镜女人的声音,声音愉悦的说:“大家尽量开动脑筋,也可以查资料,实在不行可以问我。”
“会议的结果是根据大家的表现来计算分数。”
“如果大家没有找出真正的死亡原因,积分也会有的,只是会少一些,但不会少太多。“
“那这个案子?”马凌远远望着瑞欧大声的询问,“还会交给其他的专家,来审理吗?”
“当然。”瑞欧肯定的点点头。
马凌立即回过头来。
在他泡泡袖上衣,寻找口袋。
“在这儿呢。”白芸芸冲他的咯吱窝那儿指了一下。
“我晕,”马凌尴尬笑笑,“口袋做这么高干嘛?”
“你是要查什么吗?”白芸芸问。
马凌点点头,随即从咯吱窝下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电脑。
他一边在电脑键盘上敲打着,一边用只有白芸芸听到的声音说,“我不想把这个案子交给别的专家。”
白芸芸领会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另外几个专家也开始纷纷拿出电脑,搜索起来。
直径4mm的凶器。
可太多了。
白芸芸没查资料。
她仔细的盯着尸体上创口的位置,甚至用食指在那创口上戳来戳去。
好像要弄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创口。
创口在大腿上,也就是股骨的位置。
股骨?
股骨这边,一般能做什么?
她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去找马凌。
本想凑到马凌的耳边,想让他查一个关键词。
岂料马凌那巨大圆盘状的褶皱领子,挡住了白芸芸的视线。
白芸芸明显没有马凌的好耐心。
她双手朝马凌的脖子伸过去。
马凌扭过头看着她,满脸的问号。
伴随着“呲啦”一声!
白芸芸直接把马凌的领子撕了。
一时间,灵柩旁或坐或站的人,全都看着他俩,不知道他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马凌觉得脖子有点凉。
他低头一看。
唇畔莫名勾起一丝轻笑:“博士,你仿佛很喜欢撕衣服?”
白芸芸一下红了脸,没搭理他。
旁边几人倒是起哄。
“哇哦,开车的快乐,你们不懂。”
“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
还有人唱起了单身情歌。
将那该死的褶皱领子扔在一边。
白芸芸对准马凌的耳朵小声说:“你查一查……套管针。”
“什么?”
马凌压根儿没听说过这个东西,“字怎么打?”
白芸芸恨铁不成钢,猛跺一下脚,长裙翻起阵阵波浪。
为了让自己的队伍抢占先机,白芸芸干脆不查资料了。
她站直身子,对剩下几个人说:“各位,我已经知道了。”
“什么?你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啊?”眼镜女人惊讶的望着白芸芸。
“没错!”白芸芸虽不能完全确定,但八九不离十。
“能造成这种创口的。在我看来……”她十分笃定的一字一句说。
“只有可能是,标准医用套管针!”
触角少女立即问:“那是什么?”
白芸芸回答道:“套管针,用于动脉防腐,也就是尸体防腐。”
“防腐?”
所有人都睁大双眼瞪着她。
眼镜女人明摆着采取的是压制战略。
她将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合上,站起身,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白芸芸。
“欧博士你不是骨学博士吗?你怎么会知道这伤口来自尸体防腐的器具?”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作为某一个领域的专家,除了具有严谨的学术精神外,还应当具备对任何事物都好奇的精神。不是吗?”
白芸芸整理了一下她的帽子和裙子。
“所以我一个骨科专家。虽然谈不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但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她这么一说,把其他几个人都踩的死死的。
意思就是说其他几个人连基本常识都没有。
眼镜女人不服气了。
她推了推眼镜,冷笑一声。
用半嘲讽的语气对白芸芸说:“那么,欧博士,不如你给我们详细说说,普及一下你所说的……”她顿了顿,“动脉防腐的常识。”
“没问题。”白芸芸转头看了一眼马凌。
马凌这会已经把帽子摘了,扔在一边。
白芸芸这才发现马凌是个秃顶。
她动作迅速的转过头,揉了揉自己被憋笑弄得有点僵硬的脸。
“嗯,普助手是吧?”她看向眼镜女人。
“我现在就和你介绍一下。”
马凌看着她,心想:来吧,展现你真正的实力。
让大家要见识一下你超强的记忆力。
白芸芸站在绿草茵茵的灵柩旁。
缓缓的说:“动脉防腐是尸体防腐重要的一个步骤。需要在尸体的血管上做一个切口,向动脉中注入防腐液。”
“防腐液一般是甲醛和水的混合物。一般的遗体,大约需要八升。”
“对男人来说,切口是胸锁乳突肌和锁骨附近。对女性或年轻的人,切口一般放在股骨的位置。”
“这具遗体的创口,就位于股骨处。”
“于是我联想到,造成创口的东西,应该就是用于动脉防腐的套管针。”
白芸芸之所以能知道这是尸体防腐的步骤,除了得益于她的超强记忆力以外,还和她18岁失去母亲那年,亲眼见证了母亲尸体处理的全过程有关。
在她的记忆中,那把入殓师手上的小刀片,还有那针筒一般的套管针,以及仪器泵入防腐液时发出的嘟嘟声……几乎都成了她半辈子的梦魇,她怎么可能忘记?
“你的意思是说……”
带鹅毛帽子的妇女,沉沉的看向白芸芸:“这些创口都是死后,做尸体防腐的时候形成的?并不是死前致命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