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无暇新世界（四）
入夜了。
拒绝了下属要护送他回家的想法, 坂口安吾在街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眠眠打破，把这东西倒到嘴里的时候才意识到，晚上不用加班, 其实也没必要喝了。
坂口安吾叹了口气。
[将这件事养成习惯的人可真是可怜啊……]
他这口气在叹了一半的时候看到了街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似乎在找什么，视线迅速从街道两侧的店铺名上扫过, 脚下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 看起来有些焦急。
坂口安吾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声和对方打个招呼, 下一秒，对方已经看到了他，并在与他对视的刹那一愣, 随后面上便浮现上一种复杂的表情。
坂口安吾端着眠眠打破：“……织田先生？”
织田作之助在原地沉默片刻, 走了过来，只是面上的复杂不仅没有消减的趋势, 反倒随着走进而愈加严重起来。
坂口安吾觉得有些诡异：“……织田先生,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织田作之助顿了顿：“没有。”
“是吗？你现在的表情就像打量一个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 十分奇怪……”坂口安吾推了下眼镜, “当然更奇怪的是我现在竟然能看出你的表情。”
织田作之助：“……”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了。
坂口安吾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旋即岔开话题：“织田先生，你在找什么吗？”
“嗯。”这次织田作之助终于能正常对话了, “我在找一个屋子。”
“屋子？”坂口安吾看了看周边的商铺，“在这条街上？”
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我不确定，我只见过那个屋子两次, 次次都是它主动出现在我面前的。”
“主动出现？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所以，是什么屋子？”
“有求必应屋。”织田作之助说道。
“……”坂口安吾沉默了一会儿，掏出手机，询问道, “需要帮你联系与谢野小姐吗？”
织田作之助：“…
………我没病。”
坂口安吾拿着手机没动，看起来不怎么相信。
织田作之助挫败地揉了揉眉心，借着他抬手这个姿势，坂口安吾看到他手臂外侧一条几乎覆盖整个小臂的擦伤。
最严重的地方还在向外渗血，目测是新伤，不超过一个小时。
坂口安吾将手机塞回去，换了个手帕出来，递给他：“现在看来，能让我看到织田先生受伤，其实更加不可思议。”
织田作之助愣了下，顺着对方的目光才看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出门的时候撞到墙角擦伤的，我都没注意……”
[那要多着急才能让织田先生这样的身手连墙角都躲不过去？]
坂口安吾看着对方接过他的手帕，若有所思。
“织田先生……找有求必应屋做什么？”坂口安吾缓缓说道，“我有些意外，织田先生会去相信这种东西。”
织田作之助动作一顿，却并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我要找一个人。”
“什么人？”
“太宰治。”织田作之助说完之后，见坂口安吾一副茫然的模样，意料之中，但还是失望地垂下了眸光，“你不记得了，我原本也忘了的——不，不如说，有很多事情，是他并不想让我知道的，但我还是知道了。”
坂口安吾愈加迷茫了：“织田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
织田作之助垂下手臂。
微微思索了一下，他对着坂口安吾说道：“安吾，原来在某个世界里，我们是可以成为一起喝酒谈天的朋友的。”
坂口安吾：“……啊？”
他拿着眠眠打破的手指蜷了一下，控制不住地想再次掏出手机给侦探社里面的负责人打电话了。
这位织田先生今天晚上是真的很不对劲啊。
织田作之助似乎也不在意自己的那番话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将手帕递还坂口安吾之后，便要转身离开，看来是要继续寻找那劳什子“有求必应屋”了。
“
早点回去休息吧，安吾，工作那么拼，身体可是要受不住的。”织田作之助背对着他离开前，这么说道。
[这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坂口安吾在原地站了半晌，原本要往家的方向迈开的腿莫名其妙地就追着织田作之助去了。
虽然说不出原因来，但总觉得，他好像没办法就这么放着对方不管。
织田作之助还在一点一点地在街道上找着他口中的“有求必应屋”，他的目光几乎是一寸寸地从街道两侧的店铺以及墙壁上扫过，甚至连偶尔遇到的小巷子都没有放过。
坂口安吾就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对方明显知道这件事，但没管，也不知道是没有精力还是根本不在意。
在对方第三次进入小巷的间隙，坂口安吾喝光了眠眠打破。
老实说，眠眠打破救不了打工人，因为在那之后不久，他还是感觉到了疲乏。
表上的指针即将指向九，坂口安吾停了下来，扶着额头喘了口气。
[连自己都变得奇怪了……]
就在他开始感觉到自己这些行为实在太傻，犹豫着要不要告辞离开的时候，他发现前面那个人停了下来。
他们已经从市中心走到了近郊，织田作之助面前的不远处就是一座通往山上的石阶，台阶两侧每隔一段路程就有一个路灯，但灯光被吸引来的蚊虫遮住，整条路昏暗到几乎看不前上方的环境。
而织田作之助只向上看了一眼，便毫无犹豫地踏了上去。
“诶、等……织田先生！”
坂口安吾快跑几步追了过去，对方在这几步之内已经走完了第一段阶梯，看起来丝毫没有想“等一下”的意思。
坂口安吾叹了口气，跑了几步就跑不动了，只好慢慢走，但困惑还是脱口而出：“织田先生，你的‘有求必应屋’在这上面吗？”
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我怎么记得，这上面是……稻荷神社。”
织田作之助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嗯，我找不到
‘有求必应屋’，只好来这里了。”
“求神啊……”坂口安吾呼吸有些紊乱，“现在的人可是很少做这种事了，近几年来神社里祈福的人大大缩减，连新年前后都冷清得很了。”
织田作之助：“为什么？”
“为什么？”坂口安吾停下来缓了缓，“呼……大概是因为……祈求的愿望总是得不到实现吧。”
织田作之助不说话了，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在坂口安吾第三次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终于穿过鸟居，走到了玉垣外侧。
夜间的神社没有点灯，身后的路灯与头顶的月光只能将神社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却看不清细节。
不过坂口安吾的常识还是在的。
正常来说，神社在夜里会关闭殿门，即使想祈愿也没办法走到神明面前，他实在想不明白织田作之助来这里的理由。
而就在他困惑的时候，对方竟然直接开口，问了句：“有人吗？”
坂口安吾：“……”
夏季的晚风吹动悬挂的绘马哗哗作响，林间的鸟被突如其来的噪声惊动，扑棱着翅膀成群飞离了此地。
而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回答织田作之助的问题。
“织田先生，”坂口安吾觉得自己必须要开口了，“我觉得这里除了我们两个人之外，不会有人大半夜跑来祈愿了。况且你是来找人的吗？”
织田作之助从善如流，瞬间改口：“有神吗？”
坂口安吾：“……你可真是太机灵了。”
在这句询问也没有得到回复之后，织田作之助走进了神社院内，径直向本殿走去。
坂口安吾正想提醒他夜间本殿不开门，就见对方突然从怀里掏出了枪，对着殿门上的锁便扣动了扳机！
“砰！”
坂口安吾：“织田先生？！”
[虽说现今确实大多都不信奉神明了，但这也太大胆了吧！]
然而对方不仅没有被他阻止，甚至在一枪之后发现没有搞定门锁，决定再来一枪。
但在他开第二枪之前，两人身后突然
有人开口道：
“稻荷神不在这里，织田先生。”
坂口安吾一愣，瞬间回过头去，就见院内的手水舍上，正坐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少年，穿一身像是古代狩衣一样的衣服，神色平淡，却又似乎带着些许落寞。
织田作之助迟疑：“你是……”
“我是葵。”少年说道，“太宰先生和天交手的时候我也在场，但织田先生你可能没有注意到我。”
他想了想，缓缓道：“我之前受到过太宰先生的帮助，所以在回报太宰先生的时候，愿意尽我所能让太宰先生回到此岸，只是我没想到……”
没想到那个人想的并非只是回到这个世界这么简单。
织田作之助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是你让太宰得以回来的？”
在得到对方的肯定之后，织田作之助颔首：“谢谢。”
葵垂眸，没有作声。
织田作之助又想到他方才所说的，紧跟着问：“你说稻荷神不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葵看向他，平淡的语调中，是令人惊心的事实：
“这个世界中，除了一个能力特殊的我，已经不存在其他神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缩在角落里的安吾：我是谁？我在哪？我能听一些阳间的话吗？
赶上了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