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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世界的一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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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线的小县城,二十四岁的胡英奕结束了一天的忙碌。

    从本科学校毕业两年,没有前往便利发达的大城市。

    而是回到家乡应聘成了一个水利水电的底层工人。

    朝九晚五的生活,偶尔自愿加班抢修一下损坏的电路。

    日子过得平淡且安宁,兜里有点闲钱,走进一家常去的小超市打算买点小零食犒劳自己一下。

    路过对着抱团聚在一起的大妈们亲切的打了声招呼,神色平静的朝着超市里走去。

    挑选完东西站在柜台前结账,还算敏锐的耳朵也听见了大妈们的议论。

    “这就是你们说的老胡家的儿子啊?”

    “是啊,是啊,本科毕业生呢。”

    “嚯,那不是比你家技校出来的儿子学历还高?”

    “切,学历高有什么用?还不是拿的死工资,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家儿子跟着他老舅做房地产,赚的钱可比他多多了,今年有个小狐狸精想进我家门,我还都不让呢!”

    其中一位妇人嘴里嗑瓜子的动作很是娴熟,不一会儿地上就堆了一大堆瓜子皮。

    嘴里被吃的塞住,丝毫不影响流利的讲话。

    眼睛一斜,嘴角一仰,神态那叫一个高傲。

    “当初老胡家考了个本科,你看他们家那叫一个神气,巴不得小区人都知道。

    现在呢?看到咱们几个老姐妹不是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就说有事要忙?”

    话音刚落,一连串尖锐刺耳的笑声很是清脆。

    “读书有什么用啊!还不是到最后一个读成一个书呆子,我儿子做房地产手下可有好多个大学生呢,学得好有个屁用,以后进了社会还不是个打工仔?”

    “刘家姐说的对,挣到钱才算本事,以后有孙子了可千万不能跟他学,丢死人咯,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网上那些专家都说了,就是这种人占用那个叫什么教育资源,学业有成还不想着吃苦奋斗,说什么叫躺平?

    现在的年轻人哪像咱们当年的时候,那时候咱们还是县上的生产标兵呢。”

    付完钱的胡英奕仿佛听都没听见,对着停下背后议论话语的大妈们礼貌的笑了笑。

    然后也不怎么打招呼,就转身朝着自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临走前微风还将她们议论的话语带入了耳朵。

    “还什么大学生呢,打招呼都不会,没教养的杂种。”

    胡英奕的拳头捏了捏,微微叹息一口再次朝前缓缓迈步。

    仿佛先前的情绪起伏也只是一抹幻觉。

    回到家自己老爸老妈都不在,胡英奕也早就知道,姥姥病重需要人照看。

    打开冰箱想要自己做点吃的,可不知道为何腹中没有太多饥饿的感觉。

    漫无目的的走在客厅,看到自己老爸桌上拆开的香烟。

    原本不抽烟的胡英奕鬼使神差的拿起一根点了起来。

    香烟刺鼻的味道,让第一次抽烟的他咳嗽的眼泪花都冒了出来。

    还是没法像那些抽烟人体会烟的感觉,只尝了一口的他就掩灭了手中的香烟。

    看着烟头徐徐飘起的青烟,胡英奕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他喜欢和机械线路打交道,毕业后也找了份自己喜欢的工作。

    朝九晚五的上班工作,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然后给国家上交一份税收。

    业余时间打打游戏,去楼下和一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大大篮球。

    不抽烟,不喝酒、不吸毒、不滥交、不赌博、不打架、不涉黄、不涉恐

    他觉得自己很正常。

    放在别的国家文化传统里,妥妥的世纪好青年,社会中坚力量。

    怎么偏偏到了他生活长大的国度里,就成了专家口中的躺平,年长之人口中的不上进呢?

    胡英奕想不通,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跟这个社会渐渐割裂。

    恍惚间胡英奕回想起那些大妈们说她们早年间的光辉事迹。

    心头不由得嗤笑起来。

    按劳分配的时代能和现在比?

    当初是在建设家,现在要给资本家挣钱换小三吗?

    沉思中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看消息是自己学校时期就开始谈,现在在外地上班的女朋友。

    点开语言消息,则是一段喘粗气中的分手消息。

    胡英奕对于能让人心里发痒的喘气没有丝毫心情上的起伏。

    对于这段不知道何时变质的感情,他早有预感。

    没有太多悲伤诧异,轻轻点开手机的头像备注。

    举止轻松的点开拉黑,删除,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抬起头凝望着窗外亮起的万家灯火,轻轻呢喃低语。

    “倒霉哦被人背后莫名其妙说了一通,晚上女朋友还没了。

    哎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微微弯曲的嘴角,不知道实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和他渐行渐远的世道。

    沉默着观察窗外的风景,直到手机的提示短信响起。

    “嗯?免费参加社会实践包往回机票,包食宿,还有钱?我靠!都这么惨了钓鱼割腰子的短信也不至于会这么挑时候吧!!”

    眼下正是无聊时分,胡英奕也打发时间慢慢翻了起来。

    越往下看,眼神越发睁大。

    “靠,不会是真的吧”

    为了验证真实,已经开始打开家用电脑开始核查起来。

    ——

    “吴永刚,你别喝了,这都快三斤了,再喝下去就要进医院了。”

    东北小城市的僻静角落,一家不知道开设了多少年的酒馆里五十多岁的男人抓着另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手中的酒瓶。

    “少给老子废话,张正!给老子放手!!要是还能喝死那还好了,他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有本事试试我头上的绿帽子!!”

    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互相梗着脖子僵硬了下来。

    半晌之后,醉醺醺的男人猛然嚎啕大哭起来。

    “我他妈这辈子活了个什么啊!!

    寒窗苦读二十年,教书育人三十年换完房贷,临了到了退休年纪,攒点钱等以后把一点积蓄交给医院,找个养老院也不麻烦孩子。

    可他妈谁能想到养了三十年的崽他妈的不是我的种。

    那个娘们背地里拿着我的钱还养着小姘头。

    张正!!你告诉我!!

    我这一辈子活了个什么啊!

    我他妈感觉自己好像白来了啊!!”

    一时间所有的委屈猛然爆发,嚎啕大哭的声音刺破了夜晚的宁静。

    听着熟人哭诉的声音,有些瘸腿的男人神色暗淡了下来。

    “人活着就行,人活着就行。”

    “我这算活着吗?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啊!”

    深夜里哭诉的男人,犹如一匹受伤的孤狼。

    只有悠长的呜咽在发泄心中的苦闷。

    劝慰的瘸腿男人张正也被熟人的悲伤勾起了回忆。

    不知不觉就倒着酒杯喝了起来。

    一转眼的功夫只有俩人的小餐馆里就多了两个醉汉。

    “是啊,活着有什么劲呢,开着小三轮去进货,娘俩就被狗日的撞了。

    明明那地方就有监控摄像头,可那些人为什么偏偏要说摄像头坏了呢?

    抓了十三年,查了十三年,还是没有个结果。

    哈哈哈,当老子傻啊!

    还不是撞了人的那些狗崽子们头上有人撑腰。

    嘿嘿~~不急,孩他娘家的老人和我家的老人也走的差不多了,等送完最后一个,这笔账要好好算算”

    听着老朋友絮絮叨叨的话,吴永刚一把抓住也最汹汹的老朋友手掌。

    “你可别做傻事,不值当!不值当!”

    “那你就值当了?听说婚也离了,房子还不是自个的,养的娃也不打算认你,那个劳什子法律好像判决和你没关系,养老送终也跟你不搭嘎,你就值当了?”

    “哈哈哈,在理,在理,我也不值当!”

    “老张我不像你是个教书的人,有文化,当年从对越反击战下来,我就明白一个理。

    别人给不了一个公平正义的答复,那只有亲自去讨!”

    吴永刚倒在酒桌上呓语起来。

    “如果法律的存在是非正义的条例,那它就不应该存在。”

    醉意浮上脸颊的张正,不由得拍起了好友的肩膀。

    “哈哈哈,不亏是文化人,说出来的话都比俺们这些大老粗好听。”

    “好听有个屁用,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咯”

    言谈交流中,两人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分别响了起来。

    恍恍惚惚中看字体有些不真切,再加上一人还不怎么识字。

    “全新人生体验活动,免食宿,免费用”

    “这是旅游中奖了吗?刚好我也带我家老人散散心,窝在这个小地方憋屈死了。”

    “着什么急啊,这是去国外的,小心受骗啊。”

    “哈哈哈,还受骗,咱们除了这条苟活的命,还能被骗什么啊。”

    “也是,反正免费报名,这邀请还有风景做的倒是有模有样,试试呗”

    随着手机操作,两个人的信息很快就填写完成。

    ——

    浓妆艳抹的安娜·米娅推开身上喘着粗气倒头酣睡的男人。

    交欢后的红潮还未褪去,然而眼底却没有丝毫对于这场男女生命运动的沉醉。

    冷漠的犹如寒冬从未褪去的雪山。

    身无片缕的她走进浴室,清洗着身上交欢后留下的异常气味。

    完事穿起衣物拿走床头提前准备好的钱财。

    基辅的黑夜有些冷,安娜·米娅裹了裹身上还算保暖的衣物。

    瞅到路边停靠的面包车,轻车熟路的走了过去,刚到车前车窗就摇下来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掌。

    安娜·米娅也知道规矩,掏着腰包里的钱打算数出足够的份额递给面前的手掌。

    然而她的动作却被伸出车窗的手掌粗暴打断。

    一把夺过自己手里的财物然后掏出几张,塞进自己胸口裸露的夹缝。

    “今晚不许在接客了,若是让你的同行在看见你出没,规矩你是懂得!”

    安娜·米娅平静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目送着面包车离去,安娜·米娅掏出胸口的纸币再次塞进了腰包。

    瞥了一眼还在路边等待客人的同行,没做任何表情就朝着她居住的房屋方向走去。

    今晚还打算多找几个客人,用身体来赚取足够给母亲去医院检查一次的钱,可惜因为自己比同行稍好的容貌,还是断了今晚的打算。

    待会还要藏一些,免得钱全被自己的父亲抢走又去喝酒。

    缓缓走在街头的安娜·米娅路过一家画廊,有些眷恋的看了一眼挂着各种流派的画作。

    眼神里的暗淡更加灰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妓女的呢?

    好像第一次是欠债的父亲将她拖进了讨债人的屋子开始吧?

    是多少岁呢?

    好像忘了。

    毕竟谁会记得自己做妓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二十六岁的安娜·米娅现在想做的就是挣钱救好被刺激成精神病的母亲。

    那些和她上过床的医生说,母亲有治好的可能。

    母亲疯傻了很多年,有的医生说是脑袋遭遇过重击,有的医生说是受过刺激。

    安娜·米娅不懂这些,可能两者都有吧。

    站在门口的安娜·米娅眼神有些诧异,家门口竟然来了罕见的警察。

    两具尸体摆在正在被收尸车装车,愣神的安娜·米娅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警察说被锁链捆着手臂的母亲,咬断了绑着她的一只手,然后趁机杀死了酗酒暴怒的父亲,最后失血过多死亡。

    安娜·米娅好像觉得警察的话有些空洞遥远。

    父母的死亡也没法让她心里有半点悲伤。

    心中突然有一股解脱从心底升起。

    房子成了凶杀案现场,安娜·米娅一时间没了去处。

    拿着警察递给自己的一台能录音的手机,随后就结伴离开了现场。

    安娜·米娅有些迷惘,这台手机她不陌生,只是疯疯癫癫的母亲会使用吗?

    她害怕被锁在屋内的母亲孤单,就录下自己的声音,教会母亲播放而已。

    到底有没有教过母亲如何用它录音,记忆太久远好像忘了。

    漫无目的无处可去的安娜·米娅走到一处公园,失魂落魄的坐在一座雕像下方。

    举止僵硬的点开这台老旧手机的录音功能。

    录音的话语很简短,只有短短的几秒。

    “Дoчka, вn6aч, mor matn he дo6pe 3axnщaлa te6e(女儿,对不起,母亲没有保护好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安娜·米娅痛哭流涕起来。

    哭泣的模样如同刚来到这个世间惊慌失措的婴儿。

    可惜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温暖的怀抱,善意的微笑来抚平慌乱。

    哭泣声渐渐停歇,坐在雕像下抬头抹着眼泪的安娜·米娅也看清了物品的全貌。

    摊手向前微笑面对世界的雕像,此刻却被喷上了花花绿绿的油漆。

    雕刻的面部也被某个东西砸坏了一角。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你不是说世界会变好的吗!为什么什么都没有改变,告诉我啊!”

    安娜·米娅无助的朝着雕像哭诉,可惜回答她的只有寒夜的冷风。

    还有那一如既往微笑的面孔。

    抱膝缓缓蹲下的背影,在偶尔只有零星流浪汉出没的公园里很是孤寂。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手提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悲伤的安娜·米娅掏出手机查看,这个时间点还有谁会给她来消息。

    仔细浏览一番后,眼下无处可去的安娜·米娅也点击了报名。

    这里已经没有停留的必要,成长的家乡带给她的只有苦痛。

    早走晚走还不都是一样,刚好还有个免费离开的机会,也省的自己在出卖身体赚取钱币。

    ——

    哈里斯克州瓜达拉哈拉市是一座很普通的城市。

    这里国家除了最出名的墨西哥卷饼,恐怕就是毒贩这个臭名昭著的产物。

    门罗·雷哲此刻抱住被绳索捆着的小妹,忍受着她牙尖撕咬的疼痛。

    “哥,有蚂蚁。

    它们在我身上爬啊,给我k粉,我就吸一点,就吸一点点就好了,哥!!!”

    尖锐刺耳的声音宛若地狱的魔鬼。

    门罗·雷哲心疼的抱着自己妹妹只是不断的轻声安慰。

    “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你要是难受就咬哥吧,哥不怕疼的。”

    “你这个混蛋,混蛋!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我只是吸一点点而已啊!垃圾,臭狗屎!”

    各种辱骂的词语犹如连珠炮弹打向门罗·雷哲。

    然而这些侮辱性的词语,丝毫没有让这个在华夏国还差两年,就成年的男孩看起来有丝毫动容。

    只是默默承受着咒骂起不了作用,然后就开始用牙愤恨撕咬自己的妹妹。

    哪怕肩膀血流如注,也只是咬着牙默默忍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毒瘾发作被自己捆起来的妹妹昏厥了过去。

    整个人也安静了下来。

    门罗·雷哲安静的将唯一家人额头的汗水擦拭赶紧,用吸管挤压喂了她一些干净的水。

    随后才默默包扎擦拭起血流不止的伤口。

    纤细的胳膊撩开宽大的袖子,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结痂后还没长出新肉的伤口。

    带给他这些伤痕的元凶,就是现在安静沉睡的家人。

    门罗·雷哲摸着沉睡的妹妹,眼神里是散不去的心疼。

    当时要是自己出门带着她就好了,也就不会被那些团伙里的人渣给妹妹注射万恶的药物。

    那些魔鬼想用毒品来控制妹妹,然后送去欢乐窟来供人玩耍。

    每当想起这些,门罗·雷哲的拳头都捏的很紧。

    他为什么要生在这个国家,那些军队不是在剿灭毒品吗?

    剿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连屁用都没有!

    门罗·雷哲想不通,但他知道这个国家在毒品交易这个行业已经无可救药。

    唯一能做的就是约束自己远离那个吃人的‘魔鬼’。

    他的父母就是被毒品这个魔鬼折磨致死,他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家人走上老路。

    然而还是没有保护好她,还是让这个魔鬼找上了她。

    门罗·雷哲掏出廉价手机,打算联系一下搬运货物的老板,看有没有能赚取钱财的活。

    自己多挣一点好让他的家人能去好一点的戒毒疗养院。

    毕竟每个月的花销实在不小。

    哪怕他省吃俭用,一天只吃半个面包,带着妹妹住在贫民窝棚,也有些遥遥无期。

    可门罗·雷哲没太过失落,总有一天他会攒够足够的钱。

    联系货运老板之时,手机里却跳出了一条带着图案的短信。

    “戒毒疗养所免费体验”

    门罗·雷哲有些艰难的读着短信上的字。

    毕竟他也没上过几天学。

    这条短信的真实性他无从考证,然而转头看了看形销骨立,面色惨白的唯一家人。

    还是想要试一试。

    万一这是上帝的降下的恩赐呢?

    一个平常到再也不能平常的夜晚。

    八十亿人口的水蓝星,其中的一万名世界各个角落能被逐星联络挑选后的人收到了各种形式的邀请短信。

    虽然邀请类容有类似欺骗的意味。

    可出发点完全都是好的,往返路费,住宿,有某些困难也会提供帮助

    当然也只是需要完成一个小小的没有多少身体危害的实验。

    逐星密切监视着收到邀请的目标。

    有开始行动起来前往指定集合地的人,也有不屑一顾当做垃圾短信的人,自然也有心寸怀疑打算上报给当地部门的人

    前者接下来只需要注意行程,替他们付上足够的钱款,有一次比较愉快的旅行。

    至于后两者也很是简单,将发出去的信息轻描淡写的删除。

    比较这又不是文字记录的现实之物,对于逐星而言也只是稍微动动念头的事。

    漆黑的夜晚看不到些许光亮。

    可某些无形场所内,明亮的犹如恒星光亮的闪亮在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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