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话像是纯粹的质问,又像是隐含某种情绪的试探。
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总有某个隐形炸/弹,在等待接线处的引燃引/爆,只是现在还不在临界边缘。
苏婥什么都猜到了,却没试想过一点。
祁砚对什么都心生戒备,当初三番两次救她后把她留在身边,怎么可能没有?运毒线上,男的狡猾多端的够多,可参与其中的女人又能好到哪去?
排开第一次交通事故,她年纪尚小,不可能会有出格的事。但之后无论是误入红灯区,还是酒吧缴毒,她都在现场。
一入深似海的毒圈,正常人都会生出质疑,祁砚却一句话都没问过她。
难道没有一丝怀疑吗?
苏婥早该猜到,祁砚能把她留在身边,是早就调查过她背景的。
他的人脉够广,动用关系要查到程家那层,按理来说是有困难,但苏婥不信祁砚查不到。
如果真的查到程家背后生意线不干净,为什么还能把她留在身边?
苏婥的疑问太多了,一时难以自顾。
面对祁砚那句“你当我什么”,她也没能第一时间给出回复。
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不言却生的对峙,浓沉融入烈酒的茗香中,气氛经由渲染,无形便是焦灼。
祁砚神色寡淡,靠近桌边,抬手一把勾住苏婥的脖颈,指腹避开了阚临刚刚用力伤到她的地方,没给任何预兆,一下扣住,把她压近到自己面前。
苏婥眼睫微颤,毫无节拍而言的呼吸时轻时重地打在他脸上,和他气息绵密纠缠,想分不能分。
祁砚逼她看他,“你当我什么?”
又一次问出的问题,似乎单纯是在等一个回答。
苏婥却从祁砚眸中看出了别样的意味。
难究起因的犀利,是她暂时还猜不透的。
苏婥轻轻地呼吸了下,还是鼓起勇气问他:“那我可以问吗?你把我当什么?”
她没有想抢话权的意思,但这句话对他们现在的地位挑战太大。
“祁砚,你把我当什么?”
没有正式开始的开始,没有名正言顺的对象身份。
这四年,她纯粹是跟着他,跟在他身后,望他望过的朝阳,得他所弃的星辰,没有一丝光色是他为她绽的。
苏婥越来越不清楚自己的定位。
她对他的依赖逐年递增,对感情的期待却逐年递减,难道她真的算是他圈养在笼中的丝雀吗?
苏婥心存顾虑地看他。
风声像是自带刺痛感,迎面刮在喉嗓,都没被他们的呼吸蕴热半分,她说不出下一句话。
祁砚盯着她,眉眼渐渐掺进戾气,浑黑的眸,连池水都没能动荡。
“你还想要什么身份?”他问她,“当年你怎么说的?”
她怎么说的?
她说她是心甘情愿的。
苏婥现在自己想想就想笑。
她年少无知,因为祁砚的出现,她从被苏琼红灯区的诓骗中逃了出来,自带恩人滤镜地看待他。
甚至在后一次酒吧获救之后,拿到他的名片更是窃喜。
她没想过,这种建设在救命基础上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就是心动。
她信以为真,半推半就地开始试探着靠近祁砚。
狂风骤雨的夏夜,她最后那次接到苏琼的电话,是她要来带她走的提醒电话,她吓得打车就去别墅找祁砚。
她不能走,祁砚是她能握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还记得,浑身淋湿的她站在别墅门外,按响门铃的那刻,心脏是胡蹦乱跳的,肾上腺素也在激增,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滚烫血液中发酵。
祁砚开门的那瞬,酒气伴着清凉从屋内漫溢出来。
苏婥想都没想,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就找唇吻了上去。
她没喝酒却不理智,他喝酒却足够理智。唇齿间都是麦芽的味道,还有男人身上残留的沐浴露香,混和在一起,无端成了最拨动心弦的催化剂。
祁砚用力把她拽开,“发什么疯?”
苏婥坦诚地望着他眼,“我没发疯。”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祁砚很不耐烦,那天好像心情差极,大半的脾气都发泄在这场突如其来的亲密上,“找事的就滚。”
苏婥眼见他要转身,猛地上前牵住他手,滴滴答答的水渍途经她的手臂,到他的指尖,最后淌到发凉的瓷砖地上。
“不是说给我考虑的时间?”她紧张得连呼吸都是紊乱的,“我考虑好了,现在就考虑好了。”
祁砚转身看她,没说话。
最后一次下注,苏婥不敢慢一拍,吻上去说:“我想跟你。”
苏婥承认,当初接近祁砚是带有目的性的。
因为她知道他是缉毒警,还是程家见怕的那个缉毒警,所以无论如何,只要她和他在一起,程家人就再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逾越。
但人总是有感情的。
整整四年,她眼里只有他,就不可能对他没有一点感觉。
现在祁砚却拿她当初的态度来交涉,苏婥再心有底气都会陷入哑然。
他按在她脖颈上的力道加重了,在男女关系上的掌控显而易见。他不介意帮她强调:“是你说想跟我。”
“对。”这话是她说的,“那如果我现在不想了呢?”
祁砚的脸色明显变了,眸底的暗流在滚滚涌动,逼着慑人的光,一寸寸盘踞地压在她身上,“你经过我同意了?”
苏婥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话音够淡:“祁砚,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
言下之意足够清楚。
祁砚敛眸盯她,一句话戳穿她心思,“所以这四年你后悔了?”
苏婥视线微晃,没接得上话。
这完全触及到了祁砚压抑深处的雷区,“现在想走?”
苏婥不想走,但现在的发展越来越让她没底气,无论是祁砚对她时好时坏的态度,还是莫名其妙再次出现的徐照。
她没过问,但祁砚右腿上的伤简直像是导/火/索。
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他再受一点伤。
苏婥还不想走,但她还是违心说了:“如果我说是呢?”
下一秒,祁砚明白告诉她:“你有本事就试试。”
阚临被带走的整晚都过得不得安顿。
被押着上车之后,不知道哪来的塑料小包,阚临开着就往嘴里倒。
林诀坐在前排,常旭就在阚临旁边,制止都没能来得及。
那小包东西已经被他吃了下去。
阚临的毒瘾发起和陈训的情况极其相似,都是短期的预兆,长时的发病,还是林诀那边药物难以控制下来的。
最后实在不行,人命关天,阚临被送去洗胃,九死一生才艰难从悬命的关头逃脱。
经检验,塑料袋里放的是一种合成品,国内暂时还不多见。
这和“方昀”集团暂时断掉的毒品走线上的都不一样。
警厅办公室里。
常旭和林诀回去核对了趟资料,灯火通明的外室,还有同事没下班。他们没在外边多待,反是去到专案小组的内室。
“方昀”集团搜出的毒品分门别类地都能在资料上找到,但唯独阚临刚刚吞的那份色味都发甜,晶体,极细小的颗粒,遇水则化,看似寻常却毒素高过其他千倍。
常旭比林诀有经验。
就算没有系统出来最后类别,依据阚临和陈训发病的情况,他也能从特训的记忆中揪出一点与此相关的信息。
是当年“715”案件最后一场绝杀画面,兜网撒下的毒品。
林诀看着常旭匆匆翻着一大堆卷宗,“你在找什么?”
常旭神情紧张,“当年的毒品记录。”
这是禁毒支队不能碰的区域。
林诀瞬间神经绷紧,上去拦住他翻卷宗的手,“没有队长的允许,你怎么能碰这个?”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常旭强忍着对当年案件的愤恨,他不知想到什么,握着卷宗的手都在抖,“这么多年悄无声息,现在居然又出现了。”
林诀听人说才知道,常旭哥哥常申当年就是丧命在那场兜网罩下地的毒品中,因为巨量而无解。
受困其中的几个缉毒警,在受限面积的厂房内过度吸食,全部当场暴毙,无人生还。
“可现在情况还没搞明白,怎么就和之前那起案件联系在一起?”林诀想劝他别激动,“阚临还没清醒,队长那边既然按兵不动,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再等等。”
“等着再出事吗?”常旭现在明显情绪激动了。
林诀没说话。
他没上前帮常旭,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帮他了,这里也找不到有关“715”案件的任何信息。
警厅的人都清楚。
当年“715”案件的经过即便后续有存档,他们也拿不到审批资格去看。更别说残余的那点资料,都被上头封起。
禁区就是禁区。
是他们不能碰的。
那句“你有本事就试试”放出后,祁砚和苏婥的联系就鲜明少了,两个人都很忙。
但显然,祁砚那边的麻烦事更多。
最近不仅是“方昀”集团出事,沂港船舶的谈单也出现了问题,上中下三游正在进行的项目,链条卡在了中游,也就是船舶销售展商一块。
国际技术设备展览会开展在即,展商名录出来的名单,有一家意大利th股份有限公司直接压权压在沂港船舶上。
这种压沂港船舶风头的事,在此之前,没人敢做。
这家th公司不仅做了,还专挑关键时候使绊子,显然是有备而来。
展览会前夕,名单调整,祁砚受邀出席会议。
一同前来的,自然还有th公司的负责人,anastasio。
定好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冷风穿堂的地下停车场,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一辆纯黑玛莎和一辆火红法拉利812双向同时开进。
祁砚早就料到这是场局,这辆进口法拉利,五百万起步,对方这种靠车款第一时间施加的下马威,他一眼就能看出。
车停好后,他没急着下去。
置物柜烟盒里摸出的烟,打火机的火石点燃,驾驶位车窗降下,祁砚拿着烟的手随意地搭在窗上,袅袅烟雾迷蒙缭绕在寒风中,一吹就散。
对向两辆车,法拉利的车灯熄灭后,停车场骤然没入沉寂。一时间骤转的气氛,连寒风都放缓了乱窜的脚步。
车门打开,女人从车上走下。
一身火红高腰长裙,法式尖头细长高跟,长卷,墨镜,手腕镶钻的手表,每一缕空气都被她身上浅薄高档的香水气沉淀下来。
女人摘下墨镜的那一瞬间,抬头,正巧和对面的祁砚撞上视线。
烟雾再浓厚,这会都被他们交锋的目光撞破。
像是一秒认出了他,不明意味的眼神透露,女人微挑红唇,不屑中没入几分倨傲,她转身朝电梯间的方向走。
祁砚盯着她离开的背影,脑海中闪过资料上出现的介绍,神色微凛。
anastasio,意大利th股份有限公司创始人,意大利华裔,三十岁,原生活地——凌川市。
中文名,程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