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晏宁觉得董元卿今天怪怪的。
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那种眼神晏宁感觉自己很熟悉,但又偏偏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熟悉。至于为什么会说怪,那是因为他清清冷冷的眼眸露出那种神色显得特别违和,让晏宁觉得不适应。
就好像欲言又止,想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的模样。
直到夜深人静他回到家,与卧在他被窝里的阿肥视线对上。
那一瞬间他猛地明白了什么。
董元卿今天一整天看他的眼神不就和阿肥平时看他的眼神——“我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一毛一样吗?!
淦?可是董元卿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他?!难道他也认为自己是个傻子吗?!
晏宁不敢相信!他脑中极力回想着自已的一举一动,最后不确定地得出结论,好像是从他与董元宵谈了纸巾的价钱之后,董大人的眼色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了。
晏宁站在床前,陷入沉默之中。
“喵——”阿肥甩甩尾巴,起身钻进魏承的被窝。
“阿肥。”他躺上床,试探道:“厕纸的售价我已经想好了。”
一颗圆滚滚的大脑袋从被子里冒出来,问:“怎么个卖法?”
晏宁:“二十个铜板一沓,一沓一百张。”
阿肥:“………”
果然,它露出与董元卿如出一辙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眼神?”晏宁不爽道。
阿肥:“我什么眼神你看不出来吗?你瞎了?”
臭喵不但看他像个傻子,还人身攻击他!
“你知道外面一张纸卖多少钱吗?”它问。
“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晏宁否认三连,反问道:“那老干妈你听说过吗?请问对于它的发家历程你有什么见解?”
阿肥迷之沉默,晏宁猜它一定是搜寻答案。
半响后它才回道:“你想和你老干妈一样,走低价垄断市场的路线?嗯,这个思路也不是不可以。”
“嗯哼!”这下轮到晏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它了,“无论是做人、做事还是做喵,目光都一定要放长远一些,不要只光顾眼前的利益,这你都不懂?”
阿肥:“………”夸你一句你特喵的还飘起来了。
晏宁趁机狠狠教育了它一番,心情大好。
“对了,有个问题我想问你。石臼这玩意不好找,所以我想“舂捣”这个步骤能不能直接用石磨来磨,更省时省力一些。”
“我劝你最好不要。”阿肥道:“这个步骤的作用就是通过不停地捶打原材料使它获得一定程度的韧性,用石磨磨的话会使纸张失去韧性,很容易损坏。”
“唔,原来如此。”晏宁受教点头,无奈道:“那行吧,我再去别处找找看。”
他打了个哈欠,给魏承掖紧被子准备进入梦乡。
黑暗中,阿肥突然问道:“晏宁,你在前世上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晏宁警惕道:“问这个干什么?你不会自己查?”
阿肥:“随便问问,系统没给我这个权限。”
“哦。”听到这个晏宁就放心了,随口胡诌:“学的母猪的产后护理专业。”
阿肥:“你该不会是在暗示我搞一头母猪来给你养吧?”
晏宁:“对,没错,为你聪明的小脑壳点赞。所以我什么时候能拥有一头可爱的猪猪呢?”
阿肥:“等你腿好了再说吧。”
“你现在给我我立马就能蹦起来。”他又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行了睡吧,晚安。”
屋外的风停了。夜空一片静谧。
忽地,一阵轻灵的“簌簌”声入耳,宛如精灵在屋顶上翩翩起舞。
十二月伊始,陎州城飘下了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初雪过后的庭院成了孩子们玩乐的天堂,清早起来,魏承和张年两个小毛孩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先在院子里打起了雪仗。
“别玩了,冷不冷啊!”晏宁喊道:“快回来吃早饭暖和暖和。”
“嘻嘻。”魏承小脸和鼻子冻得通红,笑嘻嘻地:“不冷,可好玩了。”
“等染上风寒可有的你们受的。”晏宁拍掉孩子们身上的雪花,将人牵回屋里。
“今早吃皮蛋粥,你娘给你们一人煮了一个鸭蛋,趁热赶紧吃。”
“喔。”魏承见他往食盒里装吃的,问道:“阿宁你要去作坊干活啦?”
“是啊。”
“我也想去!”
“不许你去。”
“我也可以帮你干活呀!”
“我看你是诚心去添乱的。”晏宁严肃地看着他:“你在家给我好好读书背书,不许贪玩。阿年你帮我督促他,他偷懒你就告诉我,等我回来收拾他。”
“嗯。”张年小朋友乖巧点头,“我知道了阿宁舅舅。”
“我都休假了干嘛还要背书啊。”魏承不满地嘀咕:“休假不就是让我们用来玩耍的嘛……”
张年认真回道:“爹爹说了,学无止境喔。”
“……喔你个头喔。”魏承两眼一瞪:“你长大后一定是个书呆子。”
“可是不念书会变成傻子。”张年有理有据地:“呆子总好过傻子呀,不是吗?”
“………”魏承生无可恋脸。
雪仍在下,寒风刺骨。短短一夜时间,整座陎州城银装素裹,换了一番全新的面貌。皑皑白雪遮住破败的房屋和脏污的地面,竟让人产生一种异样的安详感。
晏宁在冻得僵硬的手上哈了口热气,拍了拍门。
屋内相对舒适的温度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来吃早饭吧。”他说。
金山等人停下手里的活,擦擦手过来吃饭。
“竹屑一共削了几桶了?”晏宁问。
“七桶。”王阿平答道,“桶不够用,我把五桶先倒进水槽里浸草灰水了。”
“嗯,你估算好各道工序所需的时间,浸水浸够了就及时开煮,将木槽腾出来又可以继续浸水,这样不断循环,所有的器具才能不停轮着用。”
王阿平点点头,“我晓得。”
晏宁坐到火炉边上烤烤手,扫一眼屋内,看见蜷缩在角落的小孩,皱起眉。
“那孩子怎还在那里呆着?我走了之后她没再挪过地儿么?”
“没有吧。我们喊她过来烤火她又不应。”金山朝那边看了一眼,道。
晏宁:“那她这两天吃过东西不曾?”
“吃过的。”王阿平道:“昨天中午吃了点。”
“那就好。”晏宁暂且先不管她,趁着几人吃饭的功夫,和他们说了一下想请他们在作坊干活的事情。他开的福利并不算好,只答应一天管他们两顿饭,早上一顿,下午一顿,每顿差不多就是半个馒头和一碗菜汤。偶尔会给他们加点餐,吃碗米饭或者炒个菜什么的。
住的话可以让他们先住在作坊里,也可以让他们烤火取暖,况且火炉开煮的时候作坊里温度会比外面高很多。等天气暖和了,他们就搬到后院的屋子里去睡。那是原先瓦窑坊搭来给劳工们住的地方,收拾收拾就能住人。
四人听完自然是满口答应,就外头冰天雪地的天气,离开作坊和晏宁每日送来的口粮,那跟让他们自寻死路毫无差别。
“既然你们都答应,那我就继续说说我的条件。”
晏宁给这个作坊的定位就是一个造纸工厂,既然是工厂,那么肯定要以生产指标为第一要务。作坊建立之初,很多设备和用具没有准备齐全,产量低也是在所难免。
以上一次他的实验耗时为标准的话,生存一批纸张需要二十天。其中用时最长的是“浸沤”这个步骤,需要十个昼夜。因为用具可循环,如此算下来,一个月可以造三批纸。
而锅炉一次蒸煮的最大容量是五桶竹屑,则一批能生产六百多张纸,那么一个月也就是一千八百多张。考虑到他们的操作熟练度和外部天气的影响,晏宁最终将目标产量定在一个月一千五百张。
当然这只是设想,头一个月生产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和难处,到时候他们再一同解决然后另作计划。
四人听完当然也没有异议。晏宁对此感到很是满意,笑呵呵地给他们画饼,并承诺他们说,只要他们好好干活,等来年开春天气好转,他不但包他们吃住,还会给他们发钱作为报酬。
他晏宁虽然有点抠门,但对帮他干活的劳工却一直很大方,说出口就一定会做到。
于是四人千恩万谢,吃完早饭就马不停蹄地干活去了。第一天正式上工,他们也想给大老爷留下一个好印象。
晏宁心情很好,踱着步子走到小孩跟前,蹲下身。
“小东西,肚子饿不饿?来吃点粥。”
小孩一动不动,没有理他。
细看之下,晏宁才发现她抖得厉害。
“冷么?冷了就过去烤火啊。”晏宁皱眉,“你说你一个小毛孩,跟我犟什么呢。”
他伸手要去抱她,小孩这才猛地抬头。
晏宁一愣,看着她额头上渗着血的伤口。
“头上的伤怎么弄的?”
小孩不吭声,晏宁不悦地朝金山他们喊道:“这孩子头上的伤怎么弄的?!”
听见他的喊声,众人纷纷走过来查看。
金月回道:“她昨晚出去起夜了,应是下雪路滑,不留神摔了一跤。”
摔跤能把额头摔肿一大块?!晏宁不太信。但他此时无暇纠结这个,小毛孩脸很红,透过脸上脏兮兮的污垢晏宁都能感觉到她的脸色很不正常。
“你是不是发烧了?冷吗?还是太饿了?”
“应是烧着了,我看小孩发高烧都这样。”王阿平道:“要不把她带去给许大夫瞧瞧吧。”
“嗯。”晏宁不再犹豫,伸手将她抱起来。小东西浑身都是软的,估计没力气再咬他了。
“告诉你啊,你再敢咬我我就打你屁股,我对付熊孩子很有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