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124章
在神明与神明交战的中心区域，响彻夜空杀戮声中。
栽倒下去的艾伦。
苍白的面容看不清表情，被鲜血染红高高鼓起的衬衣，以及扬起银色发尾弧度。
如同坠落的露珠。
洁白神像中心出现一点刺眼的精光，然后如同横斩的利刃，直接将天使的雕像横劈成两半。
密密麻麻黑暗赘生物，如同沼泽毒物，纠缠住了雕像里纯白的天使灵魂。
攀爬住他精瘦的腰身，宽阔的肩膀，顺着修长脖颈沾染上俊美的面容。
灼烧掉双眼。
战斗天使发出震颤的痛苦咆哮。
他没有声音。
圣光天使的声音全部化作音波，混着光明与黑暗碰撞气流直接炸开。
圣光失控的力量与致命凶猛的黑暗气息交织，那是战斗天使被迫陷入沉睡时发出哀鸣。
神殿中心发出巨大爆炸，瞬间波及到了整个神殿。
极其刺眼的光刺入了所有人的眼睛。
浩劫降临。
跟邪-神混沌力量碰撞的不可开交光明力量带着偷盗出来油画疯狂逃跑的盗窃者
还有在圣光中,枯瘦干瘪的身体跪在地上，用木然的瞪眼珠子，褪去了人形的邪-神信徒
以及没有腿坐在独角兽背上，没有战斗力的光明女神。
虚虚拢着手里没有编织完成的稻穗，像是捧着刚刚缝补起来破的洋娃娃。
而就在她编织棋子，抵御邪-神的时候。
唯一留在人界的圣光天使魂魄，已经彻底堕入沉睡。
失去了圣光庇佑的神殿，被爆炸力冲击毁灭成了一片废墟，无数人被掩埋的时候。
金发女神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被恶魔驯养的金丝雀。
她以为的可怜虫。
不会背叛信仰。
‘爱人’。
即使揭穿真相，即使摇摇欲坠，即使翅膀被荆棘折断，心脏被利刃贯穿。
他内心依旧想着深爱的‘神明’。
视作生命的恶魔。
被色-欲魔鬼莉莉丝，从淤泥里抵拎出来的金丝雀。
被那阴险红发恶魔用残忍与谎言掺杂的‘温柔’，揭开拔出身上刺入血肉的利刃，慢慢拢入掌心的笼中鸟。
他明明已经获得了圣光的赐予。
明明手握着神明的刀刃，只要他往前走一步。
像平常一样走到黑暗中那个傲慢的身影身边，将匕首刺入她空荡荡的胸膛。
他挚爱的人就会陷入永远的沉睡。
莉莉丝会永远沉睡。
那样她就无法在注视其他人，永远不会调转注意力，也就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但是在经历了谎言与欺骗之后，在揭穿了温柔背后的真相之后。
却依旧选择将装着黑暗污秽水晶瓶，用魔法箭矢射向天使中心区域的雕像。
被悲伤痛苦磨砺过的灵魂，即使得到了圣光的赐福，也没有生出怨恨与黑暗。
因为这一刻的坚定，灵魂变得熠熠生辉。
那才是恶魔的最爱。
看起来。
她上当了。
手里拖住沉甸甸稻穗的抬起头来的金发神明。
飘荡在金灿灿麦田上轻薄的裙摆，被黑暗与光明碰撞的气流扬起，以她为中心点一瞬间刺眼的圣光。
笼罩住了整座神殿。
被天使沉睡冲击波掀飞圣光骑士，站在神殿最中心狂信徒，那些没有彻底逃出去的盗窃者，以及那些惊慌失措的神职人员
全部被爆炸波及。
所有人被刺眼的冲击光芒直淹没，他们的身身体就像是一座座被诅咒凝固雕像。
被永久停留在圣光里，一寸寸在金色中分崩离析。
没有哀鸣，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同样站在神殿中心的艾伦。
他倒下去高高扬起银色发尾，他那身被鲜血浸染成暗色的衬衣，直接被圣光淹没。
他单薄胸膛里积蓄着没有吐露爱意。
即使经历了黑暗，污秽，与欺骗之后，他还是想回到那个人身边。
还是想握住那双手，还是想站在她身旁
只是，大概是做不到了。
在最后一刻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被爆破的气流高高掀起来的艾伦，仿佛看到自己身体在身圣光的中心点里崩溃。
从指间开始一点点消散。
他坠落下去的时候，恍惚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从黑暗中站起的赤红身影。
刚刚还跟弗兰克在争论对错是非的莉莉丝，她似乎是等待已久一样，又像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个东西会污染，圣光天使的雕像’
‘但是天使被迫沉睡，反噬力太大了，你会死的’
恶魔在黑暗神殿里，掐着脸颊的手指冰冷
指甲盖上猩红的色泽,艳丽的像是凝固的血液。
在艾伦眼里仿佛渡着金光的艳丽面容。
吐露着冰冷气息莉莉丝，身上总是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温柔，跟她那张高傲冷艳的脸不一样。
艾伦那个时候也以为她是喜欢自己。
即使是没有爱，也会有一点点。
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从来都没有。
撕裂了那层虚幻滤镜之后，在最后一刻艾伦才看清楚莉莉丝的脸。
赤红如火焰般的长发，盘旋着骨头生长的荆棘蔷薇，随着纤长美腿晃动的裙摆。
美艳冰冷的面容。
永远不会被打动的魔鬼。
在剧烈爆炸中，迅速朝着他移过来的黑色身影。
仿佛降临的神明一样。
莉莉丝——
艾伦在近距离的冲击波里身体被肢解成碎片，伸出去的只有一截光秃秃的手臂。
更长垂余下来的是，空荡荡的衣袖。
被高高抛起来的瞬间，他不只是看到莉莉丝，还看到别人。
因为被神明赐予心脏。
看到圣光与黑暗爆炸的巨大气流，看到了黑暗中遮挡住圣光冲击第一波的邪-神，巨型如山峦一样怪物在咆哮。
身上灼烧出混沌烟雾。
残存不知道满足的盗窃者在疯狂逃窜，被邪-神的狂信徒已经被消灭，只剩下地下残存的印记
还有就是那些双手拖着下巴，悬浮在虚空中纤细的手臂托着下巴，翘着带着死亡灰白的脚牙子。
露着尖牙慢慢享受着杀戮的恶鬼。
毫无关系人，被同一根丝线连着，贯穿命运。
艾伦在最后一刻才明白。
莉莉丝的目标不是天使，也不是沉溺于杀戮获取灵魂这么纯粹。
恶魔的目标是所有人。
莉莉丝要将神殿化作信仰崩塌的坑底。
她被击败的耻辱，以及那些蝼蚁肆意摆弄她猎物践踏，以及圈禁虐-待她圈养的金丝雀的神职人员。
恶魔是不会爱人。
但是不会爱人，不代表感情。
最起码作为恶魔，占有欲和愤怒都格外强烈。
她不是为了心疼艾伦而迁怒神殿，只是纯粹因为神殿的人夺走了她猎物而愤怒。
而恶魔的怒火，要用鲜血与哀鸣来平息。
人在最后一刻，总是会了解世界真相。
这像是死亡的赐予。
赤-裸-裸的直白的画面，将莉莉丝对他那些温柔都说清楚了。
为什么会选在今天这个晚上。
因为外面丢失血腥画卷已经全被找回来，莉莉丝剩下没有回首的，就只有神殿里那剩下禁忌作品。
莉莉丝引诱那些卑劣的盗窃者踏入神殿，又魅惑邪-神为她冲锋陷阵。
而恶魔只是在暗处等着。
她在欣赏着杀戮，也是带等待命运的齿轮终结点的到来。
明明掌控黑暗，在恶魔掌控的地界里却让他从弗兰克嘴里知道，莉莉丝没有感情的真相。
并且放纵他的怀疑。
那些双捧着他的脸的手，不再用心的辩驳，其实就是变相的引诱。
引诱他去寻找真相，引诱他去踏入这座神殿。
死亡危机攥住脖颈的时候，艾伦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
那些零零总总的话语，从一开始的怜悯，到后面温柔，再到后面的漫不经心。
莉莉丝的态度其实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她像是在精心雕琢一道艺术品，将他用‘爱意’淬炼，再用痛苦雕琢。
去掉，糟粕，肮脏，所有的残破点。
将他心中最后的爱意与执念，污浊的灵魂淬炼到凝结。
为的就是最后一口吞下。
那才是真正的目的。
呼呼风声从耳边划过，艾伦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莉莉丝。
他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浓重蔷薇香味，看到了那双金色眼眸堪称兴奋神色，以及她猩红唇瓣若隐若现的獠牙嗜血的浅笑
满脑只装着情爱的金丝雀突然就冷静了。
艾伦既不痛苦，也不愤怒，只是淡淡的哀伤。
他像是平静的接受了现实，直面死亡的
莉莉丝不会爱上他，同样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她是纯粹狩猎者。
就像是夜晚拥簇着他时说的。
‘你要是死了，我会把你灵魂吞下去，一丝一毫的都不会剩下’
‘我们会永远融在一起。’
‘永远都不会分开。’
在这种混乱万分的时刻，从黑暗深处出现的身影。
艾伦坠入了一个冰凉坚硬的怀抱，撞得他发出一声闷哼，声音被爆炸的气流声淹没。
他感觉到了搂自己肩膀上的手，握住了那只冰冷的尖锐的手掌。
莉莉丝身上依旧香，仿佛最迷人夜色。
即使知道全是谎言，即使知道她最后的目的，即使知道当自己淬炼完成那一刻就是死亡那一刻。
艾伦依旧身体眷恋的靠着她冰冷胸膛上。
他试图用那只染血的手指扒住她的脸，可是在圣光冲击力中他被灼烧消失的手掌，只剩下空荡荡的衣袖。
他抚摸不到莉莉丝的脸。
只能孱弱的移动，昂起头凑过去亲吻她的唇瓣。
作为即将踏入死亡人来说，鲜血会浸染在她的嘴唇上。
艾伦被那个冰冷怀抱拥簇着，整个人被搂在怀里，感觉到恶魔喷洒在耳边的呼吸温度冰冷。
感觉到落入她怀抱了之后，周围的冲击力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他像是落入了宁静的黑暗之中。
被夜幕拥簇着，跟以往每一个相拥的夜晚一样。
“莉莉丝开心了吗？”
被摧毁的天使神像，被摧毁的神殿。
重新夺回来遗失的猎物，以及依旧爱着她的自己。
艾伦混沌的视线其实有点看不清楚，紫罗兰宝石般眼睛清楚倒映着恶魔那张美艳诡异的面容。
如同地狱最完美的作品，像是最致命的毒药。
见血封喉。
“开心。”
贴着耳朵摩挲声音，依旧像以前说话那么平稳。
好像不管说什么，莉莉丝言语总是很镇定，没有什么过度的起伏。
但是今天不一样。
她的声音隐隐含着笑意，就像是面对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莉莉丝我会死吗”
“你到底喜欢过我吗"
经历了无尽爱恨纠葛之后，内心不在悲伤金丝雀，依旧不愿意抛弃赖以生存爱意。
哪怕面对下一刻是死亡。
也愿意蜷缩在黑暗中，永远成为恶魔掌中的金丝雀。
“喜欢。”
“真的喜欢过。”
莉莉丝并没有说谎。
指尖摸索着他柔软脸，感受着他生命力的流逝。
将所有危险阻隔在外面，带着他迅速远离风波区域。
她确实很喜欢艾伦。
“只是恶魔的喜欢，跟你理解的不一样”
“我喜欢乖巧干净的猎物，喜欢非黑即白的纯粹，喜欢主动对黑暗献出灵魂的纯白羔羊”
“你真的惹人怜爱极了。”
“永远单纯。”
只要稍微的驯养就会加倍坚定的忠诚
主动背刺了。
自以为抓住漏洞的光明女神。
莉莉丝垂眼看着艾伦已经消失的右臂，主动伸手拖住了他的后脑勺亲吻了他。
尤为的温柔。
呼吸之间的情动，唇瓣之间的摩挲。
以爱意存活的金丝雀依旧依旧沉溺于恶魔的温柔。
艾伦闭上眼睛，他贪婪流连着她气息，却感觉到生命力在流逝。
鲜血溢出唇角。
他的灵魂被一点点吞噬。
“真的很喜欢你。”
“所以相处的日日夜夜，对待你的关心和疼爱，并不算是完全的谎言”
擅长以玩弄诱惑人心的恶魔，莉莉丝将艾伦搂在怀里，带着他残破身体脱离风暴旋涡。
与他一起带出来遗失的二十四副油画。
艾伦听着渐渐远去喧嚣声，听到莉莉丝说喜欢他。
心里依旧悸动。
他感觉自己没救了。
感觉到莉莉丝将他带入了黑暗深处，感觉到自己身体被放在荆棘的花海里面，他仿佛躺在了绽放金色蔷薇花朵上。
身子下面密密麻麻全是柔嫩的花瓣，面前是地狱瑰丽天空颜色
以及莉莉丝压下来那张美艳绝伦的脸。
艾伦那双宝石一样紫罗兰色眼睛，视线已经模糊了。
他似乎看到了很多人，很多人，还有他们曾经的过往
以及那些流放地狱的人,再痛苦中反复挣扎的人
感觉到身上的衣服似乎被揭开，莉莉丝冰冷的手指穿过他衣服触碰他孱弱的身体。
“累了。”
“你可以好好睡一觉。”
像是从睡梦中传来声音，忽远忽近的温柔，像是最浓重夜色。
“放心并不痛苦，我会很温柔。”
“我会永远爱你，我们的灵魂会永远融在一起，谁都从我这里夺不走你。”
贴着耳朵摩挲过去声音，听的艾伦悸动不已，伸手捂住他眼睛尖锐利爪。
他像是被荆棘勒住咽喉奄奄一息的孤鸟。
疼痛离他远去。
灵魂逐渐被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