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069章
高烧，断骨，痛失所爱的悲戚。
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病态般的自我残害终于终止。
当失去生机奄奄一息的孤鸟。
肯张开干裂的唇瓣进食的时候，艾伦已经虚弱到了一定地步。
他身体软的都起不起来，浑身疼的像是碾碎一样。
重伤在身的少年。
即使没有任何进食的欲望，即使吃的很少很少。
依旧努力吞咽着食物。
他额头绷带染着血，因为身体的疼痛面色惨白。
削瘦单薄到锋利的肩膀，透过衣服仿佛都能到骨骼的弧度
被莉莉丝精心养出来的那点肉，清楚可见的落败整个人越发孱弱。
清冷昳丽面容惨白，孱弱的就像是玻璃。
易碎品。
吃饭的时候半张脸拢在阴影中，额头到鼻梁的弧度干净利落。
纤长的银色睫毛随着他低头喝汤的动作轻颤。
遮住眼里歇斯底里病态的幽光。
“这就够了？”
坎蒂坐在床头。
捏着勺子不可置信看着手里喝了小半碗的热汤。
再抬头看看躺在床上，因为牵扯到伤口，额头密密麻麻渗出一层汗水的艾伦。
看着他病歪歪的靠在床头，面容上深深浅浅的光影轮廓。
将苍白皮肤照的虚白上，就像是冬日阳光下的精灵。
头上包裹绷带血迹干涸出不详的暗红色，缎子般的银发失去光泽，丝丝缕缕垂落在肩膀上，枕头。
失去生机的白玫瑰。
风一吹就会消逝。
“要不要再吃两口。”
坎蒂不知道艾伦有多挑食。
她凑到艾伦床前小声嘟囔着，试图劝慰他在吃点东西。
天真的少女身上泛着苦涩草药香，还还带着外面躁动战争气息的阴霾。
压抑到厉害。
“你吃的这么少怎么能恢复身体呢？”
“恢复不了身体，怎么可能找得到，身为十二恶魔之中的莉莉丝。”
“而且她那么厉害，单凭你现在这个模样，算是找到她了。”
“你也没办报仇。”
旧人重提，絮絮叨叨的坎蒂。
并没有注意到。
躺在床上微微喘-息的少年，紧紧抓着被子。
谁要报仇！
他只想重新回到莉莉丝身边！
莉莉丝！
大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诡异的沉默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的所想。
唯有埋藏在被子下面微微颤动的指尖。
露出心里的异样。
坎蒂以为艾伦从濒死状态中奋力爆发出求生欲。
是为了复仇。
哪里知道他是爱意积蓄在心口，疯狂的执念消散不掉，
“算了。”
“你现在伤的这么严重，胃口不好是肯定的。”
“是我太急躁了，你先睡一会。”
放下餐盘，坎蒂伸手替艾伦压了压被子角，又在床头水壶里蓄满水。
“等会塞缪尔大主教，会过来问你一些情况，大概会在下午三四点左右。”
坎蒂简单把房间四处收拾一下，才端着已经凉掉食物站起身回头说道。
“你别紧张。”
“塞缪尔主教一定会帮你解决掉莉莉丝，彻底砍断魔鬼的觊觎。”
“艾伦你会自由的。”
魔鬼的觊觎？
哪里是恶魔觊觎他，分明是他觊觎恶魔。
病弱到呼吸都颤抖的金丝雀闭上眼睛。
早就投入黑暗的笼中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救赎。
躺在圣光闪耀的神殿里，浑身满是伤痕的艾伦闭上眼，混沌的脑袋里反复出现的只有一张脸。
他现在不知所踪的爱人。
击穿莉莉丝胸口的天使长枪，被圣光灼烧斩断蔷薇荆棘大片大片凋零，莉莉丝的身体凋零不成样子。
以及最后在他眼尾余光中，出现的第三击圣光的长枪。
莉莉丝没有死。
那是不是意味着，在他坠落下去的时候，莉莉丝已经安全回到黑暗的深处？
艾伦迫切的想知道莉莉丝现在的情况。
急切的想知道她是不是还安全。
沉甸甸思念让他本来发烧的脑袋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密密麻麻的担忧，犹如肆意生长荆棘，死死勒住他心脏和背脊。
不能乱想。
不能胡思乱想。
压抑自己在痛苦深处疯狂发散的思绪，艾伦心里疯狂暗示自己不能倒下。
他要好好吃饭好好养伤。
等到莉莉丝恢复过来，恶魔一定会夺回自己猎物。
四点多钟。
从神殿外拥挤入病房的华丽仪仗，嘈杂的脚步声吵得缩在被子里的笼中鸟从梦中苏醒。
艾伦在梦里看到了自己疯狂想念的脸。
那张美艳绝伦脸，赤红如火焰长发茂密跟海藻一样飞舞，复古的华服依旧带着黑暗腐朽的痕迹。
朝他伸出来的手是熟悉的金色骸骨。
而就在艾伦欣喜若狂搭伸出手，抓住对方的时候。
莉莉丝胸口被天使的长枪击穿。
脑袋昏沉沉的艾伦，猛的从噩梦中惊醒。
然后占据在灵魂上恐惧感还没离去，浩浩荡荡踏入房间里沉甸甸的脚步声。
“塞缪尔大主教。”
齐声的恭迎声。
震得脑袋昏沉沉的艾伦，感觉脑仁都在抽筋。
他是第一次见到光明会的大主教。
在光明神殿里。
这就是下令把莉莉丝胸口击穿的人。
面对着满屋子，满墙壁上精致的天使绘画中。
在圣洁的浮雕壁画衬托下，面容威严平静大主教，穿着沉甸甸的华丽衣袍。
手里拄着象征权威的宝石权杖，闪烁着让人畏惧的冷光。
身后成排的圣骑士银闪闪的铠甲，以及跟在大主教身后两派站开的高阶牧师。
他们严阵以待的样子让气氛诡异到压抑。
艾伦本来就在高烧，脑袋里浑浑噩噩，反复出现莉莉丝身躯崩溃的画面。
连带着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恶意，抓着被褥的手都在微微战栗。
“你醒了。”
踏入这间屋子。
大主教的塞缪尔，是第一次看到躺在床上的银发少年。
他没见过人之前，就听过他身上发生的事。
是个可怜的孩子。
失去血色过分昳丽的脸，紫罗兰宝石般的眼睛，孱弱的躺在病床上。
仿佛气息重了点就会消失。
“别紧张。”
年长的主教一眼看穿他眼中深处的憎恶。
“你伤的很重，整整昏迷了半个月。”
“前几天听说你醒了，所以今天来看看，你身体恢复怎么样了。”
塞缪尔刚刚在房间里站住脚，身后马上就有人将旁边沉甸甸的椅子推过来，年老的主教慢慢拄着权杖在椅子上坐下。
差点被恶魔抓走金丝雀。
比想象中沦陷黑暗的程度还要深。
本来塞缪尔还在奇怪，为什么帝都会突然出现十二恶魔踪迹。
直到雷诺兹家族血腥的画室打开。
那一幅幅血淋淋用生命描绘的油画，被刽子手封印在其中稚童，怨气与恶念缠绕在一起。
反复积压咆哮直至疯狂。
这才招来了地狱中的十二恶魔。
给帝都带来这场浩劫。
“牧师帮你检查过，你身体本来体质很差，又受了严重的外伤。”
“在伤口愈合之前，不要有大动作，情绪起伏不要太大。”
“不然很容易留下后遗症。”
塞缪尔怜悯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可怜他血淋淋的过往，可怜他被恶魔的谎言欺骗，可怜他摔得奄奄一息。
命运荆棘似乎铺满了他的生命。
走到哪里都是尖刺，扎的脚底鲜血淋漓。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恶魔会藏在哪里？”
塞缪尔同情面前艾伦。
但是上位者同情，往往轻描淡写，并且廉价的不行。
他们不会感同身受。
塞缪尔更多的注意重点，还是全在背后莉莉丝身上。
大主教那双带着岁月痕迹深邃的蓝色眼睛，看着艾伦的时候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威慑里。
那是上位者的威严，以及虔诚圣光教诲。
仿佛能直击他心中潜藏的黑暗。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还讨厌我们，或者处在被抛弃的悲伤之中难以自拔。”
“但是，可怜孩子你要明白。”
“恶魔是没有心的，她对你所有的好，都不是因为怜悯。”
“她只是在用黑暗的手段引诱你，骗取你的信任引到黑暗的边沿，彻底吞噬你的灵魂。”
“而且莉莉丝是掌控色-欲的恶魔。”
“她的脸以及身影是有毒的，会让见到的人无法自拔的沉迷其中。”
“所以你感觉到喜欢和爱，不是真正的喜欢与爱情。”
“那仅仅只是你的幻觉。”
“你能活下来是圣光救赎。”
塞缪尔大主教坐在椅子上语气平和解释安慰，试图将沉溺在恶魔温柔假象中笼中鸟唤醒。
“她现在难得被重创，只要再受圣光净化，就注定会消失。”
用柔和的手段撬开艾伦的嘴巴，看看能不能得到恶魔藏身之处。
“我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哪里。”
艾伦面无血色躺在被子里。
他是恶魔的笼中鸟。
作为爱宠。
艾伦从来不问莉莉丝去哪里。
别说他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会说。
“你们找不到她，莉莉丝也不会死。”
艾伦感觉自己是烧糊涂了，脑浆都晃在一起，神经抽搐到紧绷。
脑袋里反复出现都是他和莉莉丝之间的过往。
作为将他从漆黑的地狱里带出来的神明。
莉莉丝亲口说过喜欢他。
亲手按着他的头贴近自己胸膛，告诉过艾伦自己没有心脏。
虽然无法回应他炽热的爱，但是事事都有交代，疼爱他到骨头里。
大主教塞缪尔的话不可信。
明明不需要谎言，自己就甘愿对莉莉丝刨出心脏，露出纤细的脖颈。
献上她想要的一切。
他是她最虔诚的信徒，有什么必要撒谎。
而且艾伦很清楚，自己对于莉莉丝爱。
不是因为莉莉丝美艳绝伦的脸，也不是因为她无与伦比魅力。
他真的爱她。
爱她爱到愿意一起去死。
而他执着有点病态的态度，没有引起周围任何人的惊愕。
似乎对于他抗拒早有预料。
塞缪尔与周围人，只是用一种居高临下，怜悯的表情。
注视着躺在床上，烧到脸颊通红的笼中鸟。
仿佛躺在床上银发少年，是个天底下最大可怜虫。
被命运嘲弄。
被恶魔欺骗却毫无察觉。
“你对她感情不是真的。”
“等你康复了，看看外面那些被感染民众，就知道了。”
“他们会给你答案。”
“恶魔的血是毒。”
“仅仅只是沾到，或者只是闻到花香味，就会陷入狂热的爱慕之中，成为恶魔手中刀刃。”
“你被救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恶魔的血蔷薇。”
“受到影响是最重。”
“当然这不是你错。”
耳边的声音嘈杂。忽远忽近听不清。
塞缪尔期望着能从艾伦这里打开豁口的希望。
破灭了。
他也不生气。
大主教手中权杖拄在地上，深蓝色眼睛带着沉淀暗光，看着床上少年。
最后伸手召唤过来身后的圣骑士。
“看紧他。”
“恶魔对于猎物是很执着的。”
从那天下午仓促谈话之后。
艾伦除了接受牧师的治疗之外，还要接受圣光洗礼，来驱除恶魔残留在他身上黑暗力量。
当坎蒂知道别人嘴里知道，奄奄一息的艾伦肯吃饭，是因为莉莉丝没死之后。
她彻底爆发了。
猛地冲入病房，将所有能砸的东西砸到地上。
辛辛苦苦照顾了他半个月的橙发少女，气得脸颊通红，一脑袋橙发像是爆炸了一样。
“你就那么爱她？”
“你就那么喜欢她？”
“她是恶魔！她不是人！她所有的脸，所有的模样，说的所有的话，都是假的！”
“恶魔是会骗人，她以人灵魂为食。”
“还把，还把，我哥哥弗兰克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到现在还躺在病房里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
坎蒂哽咽着哭诉，艰难说道最后，整个人捂着脸彻底陷入悲伤中。
她感觉自己这半个月的照顾，就像是在喂狼。
养不熟。
“我知道恶魔吃人，可是我就是爱她。”
艾伦并不在意坎蒂生不生气。
像她这样天真的少女，即使是生气，最多也只是愤恨地砸了几个瓶子。
对比他承受过的暴行，威胁力等于没有。
“你哥哥弗兰克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因为莉莉丝的原因。”
艾伦轻叹一声，他身上高烧还没褪去，紫罗兰色眼睛泛着一层水色。
呼出气息带着灼热的气息。
“她并没有向你哥哥下手。”
艾伦看着面前气到脸色通红的少女，被从外面冲进来的霍华德一把抓住，防止发生过激的行为。
语气轻到几乎听不见。
“你放屁！”
坎蒂使劲挣扎，使劲踢腾着脚，想从霍华德手臂下，挣扎出来。
艾伦苍白昳丽的面容上突然漏出艳丽的笑。
尖锐像是剧毒的白玫瑰。
“我可以像你信赖的光明神发誓。”
“不是莉莉丝干的。”
因为感染者的血是他放的。
坎蒂那样纯真的人，知道这个秘密，大概会捡起拿地上的瓷片刺死他。
艾伦其实可怕死了。
怕疼，怕死，怕受罪，饥饿，怕等不到莉莉丝来接他。
又怕莉莉丝真的冒着风险来接他，毕竟他现在就是陷阱中诱饵。
艾伦心里是复杂的，却又带着隐秘期盼的。
他迫切的希望回到莉莉丝冰冷的怀抱中，又希望恶魔永远不要出现在遍布危险神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