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坐城
元家一行人还是到了武陵城，只是领头的元方丢了一只左臂。元方实在没料到那土匪头子居然是个纯阳境武修。纯阳境武修随便放在江湖上哪个地方都是一方大豪的存在，怎么会跑到如今河西走廊这样的山沟里刨食？
就像这次元家重返武陵城，就没有一个纯阳境强者愿意来，家族也不愿意派那样的强者到这种穷地方来！就连早前便在这边打理业务的元松也拒绝再次回到武陵城，他本是最适合的人。
不过，来还是必须来的。因为这里“出产”蛮兽材料，深山中还有尚未开采完便被遗弃的元矿场。这里还是有财富机会的。
丢掉臂膀，缴纳了买路钱之后，元方突然便稳重了许多。他才三十岁，是元家嫡系子弟，长期在家族闭门苦修，被逢迎、奉承惯了，缺少江湖经验。这次来武陵城是他主动要求的，他想出来走走，见识一下更大的江湖。
他路过开州，有秦家公子摆宴作陪；到白鹤原，有首富凌家少爷陪游三日，饮宴歌舞不断；有武修家族贺家公子策马远迎。元家的威望和影响力彰显无疑。
然后，他就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草寇“舵主”卸掉了一只臂膀。
他这才幡然醒悟：这才是真正的江湖！
于是，他突然变得低调、谦逊起来。对那原本看不上眼的向导散修也客气许多，开始细细打听武陵城的现状和规矩。
那向导听见主顾大爷询问武陵城的规矩，这下又来了兴致，立即口若悬河：
“说起现在的武陵城啊，没有军队，没有官府，都是些散修流民。本应是最混乱的地方，大家凭拳头说话就是。一开始确实混乱了一阵子。但后来啊，大家也觉得老是这样，大家都吃亏。你拳头大，把人家的酒铺砸了，人家混不下去，就投奔河西走廊的山寨去了；然后呢，你打了蛮兽卖了钱，想高兴一下，到哪里吃喝去？于是，拳头更大的人知道你是把人家铺子给打掉的，于是就来打你出气。所以，武功高的人也不欺负那些小商贩了。”
“还有，散修之间看到别人弄到了好东西，是不是要眼馋，想要抢啊。你抢吧，然后别人见你有好东西，也要抢你的，大家这还怎么混呢？哪怕你是城里武功最厉害的人，你把大家都抢得去投奔了山寨，你一个人守一座空城？而且，这城里不断有外地散修进来，今天你最强，明儿就来了更强的人，不是也要把你抢得干干净净？所以啊，大家也不怎么抢了！”
元方好奇道：
“那要是双方有矛盾，看不顺眼了，也不能打架？”
向导笑道：
“那当然要打！快意恩仇嘛，散修们就图这点自由。只要是双方有矛盾的，还是要打打杀杀，各安天命的。”
元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向导又道：
“后来啊，这城里还真出了几位德高望重的高手。大家有事经常找他们帮忙解决。他们也热心肠愿意出面，而且处事比较公道。所以，武陵城后来就有了四位‘坐城大哥’，身后都有一群散修跟随。四位大哥坐镇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四个城区，于是，慢慢就有了一些规矩！”
“第一，城区所有无人居住的房子，都算是无主之物。所有新进城的人，要占房子、店铺，都需要向城区大哥报备，由大哥给你分配。大哥分配的房子，别人要是来抢，大哥会出面解决。即便你曾经是这房屋的主人，拿了房契也不作数。当然，你要是不听，自己去占房子也没人管你。但后面有人来抢你的房子，你就自己应付去。所以啊，你们进城后啊，最好先去找坐城大哥。”
“第二，就是禁止抢劫、打砸、盗窃商铺。如果与商铺发生纠纷，也可以找坐城大哥解决。但就是不能动手抢劫、打砸和盗窃。这一点散修们都十分赞同，而且自觉维护。武陵城当初到处都是散修，就是缺少商铺，大家苦得很。有了这条规矩，这武陵城才开始快速恢复人气。嗯，大概就是这些了。”
元方奇道：
“这就没了？要是有人盗窃商铺，谁来追查？”
向导答道：
“向大哥报案就行。然后全城散修、百姓都会提供线索，抓到后，由大哥视情况处置。”
元方又道：
“我要是进城去抢劫了一个散修呢？也不管？”
向导道：
“这个，倒是没有定下什么规矩，坐城大哥管不过来啊！但是呢，大家都讨厌这种行为。你要是不够强，可能当场就被其他散修围殴打死了。要是够强，暂时也没事，就是以后别人多半都会躲开你，不跟你打交道。”
元方问道：
“现在城里人不少，也混乱，大家有没有想过请官府回来管束？”
向导突然兴奋道：
“可能有人想吧！但没有哪个散修想官府回来的。你应该也听过，大半年前，上面派了个郡守，带了一队小兵来。刚进白鹤原，就被一群散修给打回去了，据说官印也被抢了！他们连白鹤原都进不了，更别说武陵城了。武陵城的散修们听 了这事儿都拍手称快。而且，四位坐城大哥，以及河西走廊二十连环寨总舵主都发话了，你猜他们说什么？”
“说什么？”元方好奇道。
向导笑道：
“官府之人进武陵，一律打断狗腿！”
说到这里，一行人已经来到武陵城西门。城门没有守卫，也没有几个行人。只是内城远处有一队载货马车缓缓行来，看样子是要出城。那些马车上有旗帜，上面写着“清水商号”四字。除了马夫之外，也就两个人押货。
元家人让出道路，看着这一行满载货物的马车离去。
元方又问向导：
“这商号就派这点人押货？不怕路上被抢？”
向导说道：
“哎哟，这可是东南城区最大的商号，跟东南城区的坐城大哥关系好得很！你看押货的人，多半也不是商号的，而是随便雇佣两个散修做个样子。至于这河西走廊上嘛，安全得很。那‘总舵主’收了买路钱，也就负责保证行人、货物安全。要是有人胆敢在路上杀人越货，一路二十个山寨围追堵截，决计跑不掉。说白了，现在不管是城里的散修，还是河西走廊的山寨，都千方百计想要吸引人过来，武人、商人、百姓，都需要。”
说到这里，向导突然想到一事，又问道：
“元爷，你们这是打算入驻哪个城区？现在四个城区的人，都集中在原来城区中心的位置，全城总共估计也就十来万人，不到当初的四分之一，空置的房屋、商铺太多了！所以现在看不到什么人。”
元方扭头问周通道：
“周通，你看咱们去哪个城区？”
周通犹豫一下道：
“我们以前的天元镖局就在东南城区，那里我熟悉些。”
元方道：
“那就去东南城区。”
周通问道：
“不知元管事是想去以前的镖局那里呢，还是去找那个什么坐城大哥？”
元方道：
“按规矩来！找坐城大哥去！”
随后，向导便带领众人前往东南城区中心所在之地。
路上，向导又向元方介绍了坐城大哥的情况。四大城区坐城大哥，分别叫文豹、黄虎、传英、华雄，又称“虎豹英雄”四匹哥！东南城区的大哥是黄虎，据说曾经是武陵军寨的某位寨主，武陵军撤离时当了逃兵，带领一帮弟兄住在原来宋家的“天福商号”内。而那“清水商号”，便在其对面。
向导介绍了基本情况，又对元方道：
“你们来这东南城区还真选对了地方！这里的秩序是最好的，生活也最和谐，所以人口也最多。那黄虎大哥很有一把刷子！据说，他当时带了小半个军寨的人过来，一来就是几百人，还带了许多物资来。他们是最高一批进城的。”
一行人进入东南城区，沿着空旷的街巷走了一炷香时间后，便见到越来越多的人。随着不断深入，大家感觉像是到了某个繁华的大城市一般，完全没有想象中那种苍凉破败。
继续前行，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众人这才来到“天福商号”大门口。只是大门上方的牌匾上，已经更换成了“石保居”三字。
“石保居”的大门口摆放了一张宽大的椅子，一个彪形大汉懒散地坐在上面，一边嗑瓜子，一边哼小曲儿，显得十分惬意！
周通定睛一看，急忙冲上去拉着大汉手臂，高兴道：
“铁牛？你是那‘镇东南’的铁牛啊！你记得我不，我是挑战阿秀第三场的周通啊！”
懒散大汉眯眼瞧了瞧周通，似乎在回想什么。
此时，一个骄傲的声音道：
“第三场算啥？我还是挑战阿秀第一场呢！”
随即，门内走出一位手持白瓷茶碗、笑意盈盈的短衣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