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Autumn Besieged八月围城(1)
很多年后霍格沃茨的魔法史课本里,都把1955年8月24日这一天称作“八月围城”。
大多数owls学生在考试前都对这个历史条目的定义倒背如流:
“八月伯纳德围城,简称八月围城,指的是1955年8月24日于法国蒙特卡洛著名巫师别墅区伯纳德山谷爆发的一场激烈战斗。英法两国魔法部的百余名傲罗与从英国越境至法国的黑巫师团体展开了殊死搏斗,最后成功地把黑巫师头目汤姆·里德尔先生(即日后众所周知的伏地魔)围困在山谷之中。双方僵持了一个星期,8月30日深夜,当时占有明显优势的英法两国魔法部突然无条件投降,汤姆·里德尔先生与其追随者离开了蒙特卡洛。”
“英法两国政府从未就投降原因给出任何官方答复。直至今日,‘八月围城’事件都令各国的军事研究者和历史学家感到困惑不解。这是魔法界战争史上最令人毫无头绪的事件之一。到了二十世纪末,人们开始广泛使用‘八月围城’来指代种种历史谜团。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演变,2012年新修订的《当代不列颠巫师词典》将‘八月围城’正式收录为一条常用语,用来指代历史上的不解之谜以及日常生活中的困惑现象。”
让我们跟随着历史的甬道,倒退回1955年的八月。
八月底的日子平静而美好,蒙特卡洛的游客依旧络绎不绝,没有多少人会去关心魔法部刚刚通过的那起关于合作引渡和缉拿黑巫师的议案。一群傲罗对“蔚蓝海岸”酒店发动了突击检查,结果扑了一场空,什么都没有找到,这起袭击被《法兰西晚报》讽刺地称为“年度魔法部愚蠢行动一等奖”,还说这起突击检查说不定就是托尼·兰道尔为了赚钱而发起的阴谋,因为八月份来度假的巫师都觉得“蔚蓝海岸”不安,几乎都涌到兰道尔家的酒店去了。
除此之外,蔚蓝的海湾和雪白的沙滩没有任何变化。天气晴朗炎热,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伊丽莎白在伯纳德山谷的别墅里过着舒适的生活,每天看看报纸,出门散步,脸色都变得红润了好多。
8月23日的黄昏,天色刚刚暗下来,金红色的晚霞笼罩在整个海湾上空,逐渐变得沉郁,带着咸味的海风还带着白天的温度,哗哗地吹过兰道尔家别墅门口那扇美地奇式的黑色锻铁大门,叶片纷纷落下来,掉在了那辆宾利汽车的挡风玻璃上。
伊丽莎白正坐在屋子后面的游廊里读着一本书,突然一阵雪茄的气味传来,弗朗西斯在后面环住了她,用温和的声音说:“想我了吗?”
伊丽莎白扭过头瞅了瞅他,这些天,他似乎清瘦了一些,因为常年公务繁忙,虽然才36岁,他的额角已经多了几根白发。她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说:“都结婚这么久了,还说这么肉麻的话干什么。”
他的手掌非常宽大,很温暖。他把她冰凉的手握住,走到她旁边坐下,平静地问了她一些生活上的琐事的细节。
伊丽莎白啰啰嗦嗦地告诉他,她今天早上吃过早饭后偏头痛发作了一会儿,但是在九点多钟之后就没事了。艾斯黛拉一直在哭,直到吃过午饭以后才睡着。这让她想起了查尔斯,查尔斯小时候实在是太乖了,几乎很少哭闹,除了吃就是睡觉,压根就不用操心……
絮絮叨叨地说到这里,她不禁笑了起来,乌黑的眼睛里闪着柔柔的亮光,好像是冬日里苏格兰山丘上的那一颗最亮的晨星。
“这些天看着克劳蒂亚和艾斯黛拉,我总会时不时地觉得难过,”她说,“也许是因为快到30岁了,想得特别多,我总是忍不住想起查尔斯。说过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母亲,我错过了他的成长。要是还能有一个孩子的话,我一定会每天在家里陪着他,看着他第一次露出笑脸,第一次哇哇大哭,第一次开口叫爸爸妈妈的样子……可是我没法再有一个孩子了。”
柔和的晚风吹过她额前蓬松的栗色头发,弗朗西斯伸手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了他的膝头,抱着她,温和地说:“遇到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嫁给我就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我已经知足了。这辈子剩下的时间,我们一家人每一天都好好度过,也就不枉此生了。”
伊丽莎白怔忡地看着他,眼泪在她的眼睛里打着转。弗朗西斯帮她擦掉眼泪,她抽了抽鼻子,说:“怎么又开始和我说这些大道理了。对于来说,不是多促进国际魔法界的合作才是不枉此生嘛?”
“那些都是工作而已。”弗朗西斯说,伸手把她额前的头发掠到耳朵后面去,轻轻抚摸着她的耳垂,认真地看着她,“的脸色看起来比一个月前好多了。”
伊丽莎白笑了笑:“也应该过来住一个月。最近也瘦了很多。”
弗朗西斯低头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说:“明天我们就回家吧。孩子们都想了。”
伊丽莎白的手指玩着他的领带,一边在他怀里仰起脑袋,嘴角带着一丝淘气的笑,脸颊上露出两只深深的酒窝:“孩子们才不希望我回去呢,说实话。”
“好吧,是我想了。”弗朗西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说,“亲爱的斯图亚特夫人。”
那个夜晚格外温暖醉人,就连炎热的晚风都带着一丝美好的不可思议的味道。弗朗西斯住在了伯纳德山谷。第二天早上,伊丽莎白在弗朗西斯的怀里醒来,抬起头,睡眼惺忪地对他说:“弗朗西斯,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恩,什么?”
“我梦到我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的时候,在一个很大的公园里和一起看书,午后那么长,我一直赖在的怀里睡觉。”她说,脸上莫名地带着一种凄惶的神色,“梦里的可真奇怪呀,对我那么好,一点儿不像结婚后那样可恶,总是动不动就冲我发脾气。还告诉我,会送给我一朵永不凋零的山茶花,这样我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了。”
弗朗西斯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和惊喜。他从前听一位老巫师说过,感情本身就蕴含着一种高深莫测的古老魔法,可以胜过最复杂、最邪恶的咒语。他看着她恍然若失的脸,心想,他是不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终于在心里对他重新产生了感情,正是这份感情,在梦境里的潜意识里唤醒了多年前被维多利亚强行封存了的记忆?
伊丽莎白久久地看着他,突然,她笑了笑,说:“哎呀,我就是在乱做梦呢,最近我总是会做各种各样西里古怪的梦,我知道心里现在肯定在笑话我。”
他也笑了笑,把她的脑袋抱在胸前,在她头顶蓬松的栗色头发上亲了亲。都已经是29岁的人了,莉齐的身上还总是带着那股永远都去不了的孩子气。他最喜欢她的就是这一点。她永远都是他心底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吃过早饭,弗朗西斯就去魔法部上班了,伊丽莎白留下来收拾行李。“我九点钟之前就可以回家。”她踮起脚和他吻别的时候说,“今天晚上回家吃饭。”
“好的。”弗朗西斯抱了抱她,又吻了她一下,才转身走进了壁炉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火焰中,伊丽莎白才转过身,上楼去收拾箱子,整个人看起来突然变得异常苍白,心不在焉。
8月24日这一天,清晨9点不到的时候就异常炎热起来,太阳照在树叶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家里的窗帘都拉了下来,可是还是遮挡不住炎炎的暑气。托尼和克劳蒂亚下楼吃早饭的时候,伊丽莎白已经喝完了咖啡,回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她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从一本厚厚的《诗翁彼豆故事集》里抽出了一张信纸,信纸上是艾达圆圆的笔迹——
“亲爱的莉齐,在离开伯纳德山谷之前,能不能来紫罗兰溪谷见一见?回了英国之后,我们也许很久都没法再见面了。
祝好,
艾达。”
她已经把她离开的日期回复给她了,但不知为什么,对于这次见面,她总感觉无比地忐忑和心慌,眼皮也在跳个不停。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拿起阳伞,打开门,趁贝卡不注意的时候,从后门溜了出去。
她知道找她的不是艾达,而是西尔维娅。她快步走过花园里的牡丹花铺和柑橘树丛,穿过那一片拱形的绿荫,钻过树篱,绕过湖泊,来到了兰道尔花园的地界之外。她艰难地穿过了一片长满蕨草和星星花的冷杉林,到了公路上,然后往低洼处的紫罗兰溪谷走去。
她觉得自己有点中暑了,胸口闷闷的,总有种想吐的恶心感觉。她知道自己是因为紧张才会这样,从前在学校,每次考试的时候她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头晕目眩,胸闷气短。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她的头上已经部都是汗水,身上穿着的纺绸衬衫也黏糊糊地粘在皮肤上,低低挽着的发髻垂在后脖子上,又痒又黏糊,难受极了。
她走到一棵山毛榉底下的阴影中,把外衣铺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打着阳伞,一边用手帕往脸颊上扇着风,一边等候着西尔维娅的出现。
西尔维娅迟到了半个多小时。在这样的烈日下,她依旧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兜帽拉得低低的。她幻影移形到了溪水边上,往伊丽莎白这边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
伊丽莎白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西尔维娅放下了兜帽,乌黑的长发在脑后完成了一只紧紧的发髻,精致的侧脸看起来十分警觉而严肃。她转过头来,冷冰冰的黑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说:“我时间不多,我是瞒着他来找的。”
伊丽莎白说:“难道上次我们在蔚蓝海岸见面不是瞒着他的?”
西尔维娅笑了笑,摇摇头:“上次是他想见。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帷幔后面看着。”
伊丽莎白咬着没有血色的嘴唇,没有说话。她知道他不愿意见她,她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见他。倘若自己真的再次见到他,她还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上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还是1949年12月底的寒冬,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可是他用一道狠心绝情的钻心咒杀死了他自己的孩子,也杀死了她对他所有的希望和梦想。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他不希望她还对他抱有希望。他希望她和弗朗西斯在一起,好好过完这辈子。
“听着,莉齐,知道为什么托尼会故意把魔法部在通缉我的消息故意泄露给吗?”西尔维娅说,微微仰着脸,山毛榉的阴影在她精致的面容上摇曳着,“那是因为他和弗朗西斯都知道,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会立刻联系我。如果汤姆知道了联系我,他就无法抗拒见一面的诱惑。”
西尔维娅轻轻笑了笑,说:“真可笑,是不是?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是他身上唯一的软肋。离开蔚蓝海岸后,汤姆就发现我们被跟踪了。”她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着伊丽莎白的眼睛,无情地说:“难道还不明白吗,托尼和弗朗西斯让住到这里来,只是把当做诱饵来引蛇出洞。他们是在利用。”
虽然暑气蒸腾,可是伊丽莎白的脸色苍白地如同羊皮纸一样。
西尔维娅继续说话的时候,声音莫名地带了一丝颤抖:“在蔚蓝海岸见到之前,我们本来已经打算往北方撤退了,可是汤姆见了之后就改变了主意,决定留下和魔法部决一死战。我一直对他说,他现在还不是弗朗西斯的对手,他应该先撤退到北方去养精蓄锐,可是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无法想象我有多么担心,我害怕极了。”
说到这里,西尔维娅眼里的那种冰冷的锋芒突然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亮闪闪的泪光。伊丽莎白知道她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流泪,于是她故意偏过脸去,等西尔维娅抹掉眼泪,恢复了平静才重新转过脸来。
伊丽莎白轻轻地说:“他不知道来找我,告诉我这些?”
西尔维娅摇摇头,薄薄的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我知道,现在的生活和我们已经完不一样了。我和汤姆都是除了野心一无所有的流浪者,而还有自己的家庭、孩子和地位。我也知道,要说对弗朗西斯毫无感情,这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么多年来他是怎么对的,我都明白。我知道我不应该来找,我也不知道可以为汤姆做些什么,但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害怕过完了今天,汤姆就会身陷囹圄,万劫不复。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就跟着他一起去死。”
伊丽莎白转过头去,垂下眼睑,思考了一会儿,夏虫在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冠里一刻不停的呱噪着,树叶几乎是静止的,阳光刺眼而夺目,她的鼻子上部都是细密的汗珠,静止的侧脸好像是波切利笔下油画中的天使。
过了一会儿,伊丽莎白抬起头来,突然说:“的守护神是什么?”
西尔维娅愣了愣,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她抽出魔杖,指着山毛榉前面的草地,低声说:“呼神护卫。”
银色的物质从魔杖尖冒了出来,凝结成了一只美丽的北极狐,在烈日下似乎散发着蒸汽的溪水上灵巧地跳跃着,消失在了溪水另一边的紫罗兰谷地里。
伊丽莎白发出了愉快的笑声,她的脸颊上露出两只深深的酒窝,爽朗的笑脸如同八月天空最灿烂的秋阳,乌黑的眼睛像弯弯的月牙,盛满了温暖的笑意。
“呼神护卫!”她拔出魔杖,大声叫道。
一只通体雪白,充满了狡黠灵气的北极狐从魔杖尖跳了出来,围着她们两蹦跳了一圈,冲着阳光下的溪谷跑去了。
伊丽莎白笑着收起魔杖。她虽然依旧在笑,可是眼泪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我、还有汤姆,我们三个人的守护神永远都是一样。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以后也永远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