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第42章
到底怎么了她在心里也问着自己。
像是病了,她的脸烫得厉害,心口也烫得厉害,身体的每一处都是不自在的。但又像没病,她清楚知道自己是健康的,她的紧张,她的忐忑,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是的,她终于意识到赵迟暄是一个漂亮男人,而不是性别模糊的长辈。
她向来喜欢好看的皮囊,身边伺候的丫鬟们都是眉清目秀的,当初看上谢明瑜,最初也是因为谢明瑜的脸。
似她这样肤浅的人,发现赵迟暄这般好看这般优秀,她的反应自然与之前不同。
以前她可以肆无忌惮向赵迟暄撒娇痴缠,那是因为在她心里赵迟暄只是一个可以依靠的长辈,她幼年父母早逝,而赵迟暄弥补了父母的存在,所以在她心里,他的性别是模糊的,是温柔细心的母亲,也是宽厚敦和的父亲,更是英武锐气的舅舅。
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曾亲手触摸过赵迟暄的胸膛,尽管是隔着衣服,可薄薄的布料蒙在肌肤上,丝绸的质感与肌肉的纹理便触在她指腹,手感好到让她忍不住再按一下。
此事之后,赵迟暄如何看她她又如何坦然面对赵迟暄
哪怕赵迟暄只当她是小孩子的胡闹,可有些事情一旦戳破,便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的她,在看到赵迟暄时会脸红,听赵迟暄温柔说话会脸红,当赵迟暄与她举止亲密时,她的心脏更会砰砰狂跳,让自己不知所措。
南叙的脸不争气红了起来,她不敢去看赵迟暄的脸,只低着头说话,“没、没什么。”“只是被噩梦吓到了,身体尚未养好,所以……才有些发热。”
吱呀一声,茶室房门被关上。
“是么”赵迟暄笑了起来。
清脆声音落在南叙耳朵,南叙肩膀微微一颤,她尚未来得及反应,原本不安搅弄着衣袖的胳膊却被赵迟暄攥住了,手腕被捏着,她有些慌乱,下意识抬头去看赵迟暄,可入目的,却是男人深不见底的眼,那里面藏着漩涡,能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那样的眼睛太有迷惑性也太有诱/感性,她不敢与这样的目光对视,只慌不择路移开视线,忙不迭移开视线,她低着头,自然看不到赵迟暄面上的表情,只听到他低低笑着,不同于往日的淡漠,今日的笑似乎带了几分狭促在里面,莫名有点撩人味道,她的脸更烫了,越发不敢与赵迟暄对视。
南叙的脸烫得更厉害了,“是、是的。”
"可太医说,你身子并无大碍。"赵迟暄揶揄轻笑,“阿叙,你不是病了。”
“你到底……怎么了”
赵迟暄声音微微一顿,低哑嗓音莫名勾人,“连舅舅都不能说么”
微凉指腹落在她脸颊。
她清楚感受到赵迟暄指腹上的弧度,以及指腹上薄薄一层的茧,落在脸上有些凉,但更多的是痒,他就那样轻轻抚弄着她,像是儿时发觉她哭了,于是抬手拭去她的泪,但,又不是。
————他温热气息拂过她脖颈,暖昧又旖旎,如亲密的恋人说着情话。
可,赵迟暄是她的舅舅,而不是所谓的情人。
所以说, 赵迟暄对她的这些动作, 也不过是舅舅对外甥女身体的一种关切罢了, 并无其他意思。
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南叙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
那一年,天之骄子自云端跌入泥泞,成了人人喊打的"逃兵",她不止一次看到他无声抽出腰间佩剑,佩剑之上映着的他毫无生气的脸,他的骄傲容不得他苟且偷生,他每一天都在死与生的边界线。
可她舍不得他。
她颤着声音唤他,舅舅,我饿了,舅舅,我渴了,舅舅,我想母亲了。
于是他便长剑还鞘,沉默着走到她面前,或给她生火做饭,或给她烧水,或者把她拥在怀里,揉揉她的头。
那时的她,是他的累赘,也是他的精神支柱。
有她这个小拖油瓶在,哪怕前路荆棘遍布,哪怕未来刀山火海,他也得抱着她走下去。
因着这段经历,她在他心里便是最特殊的存在,恨不得将世间美好全部捧在她面前,可是这种感情,终究是舅舅对外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南叙垂了下眼,莫名觉得心里酸酸的。
脸上的温度一点点降低。
她的心也不再慌得厉害,慢慢的,她可以做到抬头去看赵迟暄,直视着他那双深情又潋滟的眼。
可当看到赵迟暄的那双眼,她心里突然冒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仿佛她在期待另一种东西,而赵迟暄,却只能给她这一种。
————舅舅对外甥女。
“没什么,就是不舒服。”南叙移开视线。
她伸手推开赵迟暄,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舅舅,来吃饭吧。”“再不吃,菜要凉了。”
赵迟暄蹙了下眉。
“阿叙”
赵迟暄快步走到南叙面前,俯身低头看着她的脸,“你生气了”
南叙拿筷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赵迟暄永远都是这么敏锐,轻而易举便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她就是生气了,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更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消气。
“没有的事,舅舅看错了。”南叙勉强一笑。
一只手落在南叙肩膀。很快,另一只手也落下。
手的主人似乎不满意她背对着他,他扳着她的肩膀,把她转向自己,“舅舅岂会看错”“阿叙,你的确生气了。”
南叙抿了下唇。——在找持续面前,逃避似乎完全无用。
南叙抬头,看着赵迟暄的眼,那双眼此时含了几分担忧在里面,潋滟中带着破碎感,很容易让人沉浸其中。
多好看的一双眼。
可惜里面并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南叙更气了。
其实也不是气,就是心里闷闷的,堵得慌,想发作,偏又无法发作。赵迟暄待她这般好,她没道理冲他无缘无故发火。
“舅舅,我饿了。”南叙敛着眼,声音闷闷的。
"饿了"
按在她肩膀的手指紧了一瞬,又很快松开,“是该饿了。”
像是有些无奈,赵迟暄似乎叹了一声,“罢了。”“先吃饭吧。”
赵迟暄推着南叙肩膀,把她推在自己位置上,双手一按,南叙便坐了下来。
“想吃什么”
赵迟暄在一旁坐下,“舅舅给你夹。”
南叙心里更闷了。
赵迟暄待她越好,她心里便越烦闷。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但绝对不是赵迟暄现在给她的东西。
南叙拿起筷子,低着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舅舅,我自己来。
可赵迟暄却像没有听到她的话,筷子一夹,她爱吃的鸭腿便落在她碗里。
“阿叙,舅舅只有你。”
与鸭腿一起落下的,是赵迟暄的声音,“舅舅不希望你有事瞒着舅舅。”
南叙肩膀微微一颤,有些捏不住手里的筷子,她抬头去看赵迟暄,赵迟暄眉头微蹙着,心情似乎并不好,可他仍是平缓温和与她说着话,像是怕自己吓到她一样,尽量把声音压得柔和。
————他对她,从来竭尽所能,无可指摘。
南叙突然难受起来。
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她有些无法呼吸,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一下又一下,仿佛随时都会跳出胸腔。
————她的心脏不属于自己了。
"舅舅,我不是刻意瞒着你。"
她委屈极了,“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你让我缓两天。”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缓两天,或许我就知道怎么说了。”
赵迟暄眯了下眼。
南叙更加委屈了,“你别这样看着我。”“弄得好像是我在故意隐瞒似的。”
其实不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从未有过的委屈。
哪怕那日撞破谢明瑜的丑事时,她也没这般委屈过。
那日更多的是不甘与震怒,而不是酸涩说不出的委屈。
赵迟暄只得撑起两指,揉开自己的眉心。
“阿叙,如果是舅舅方才吓到了你,那么舅舅向你道歉。”赵迟暄斟酌着用词。
南叙手指微微一紧。
“但,舅舅想让你知道,你在舅舅心里,是最重要的人。”待眉间被揉开,赵迟暄抬头,看着南叙的眼睛。
南叙心跳骤然加速。又骤然失落。
————她早就知道自己在赵迟暄心里是最重要的。
一个连身份象征的腰牌都能拿给自己的人,还有什么东西会比她更重要呢
南叙垂下眼,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我知道。”“舅舅,你别再说了,我心里难受得紧。”
“难受什么”赵迟暄追问。
南叙被问道了。
是啊,她到底在难受什么
赵迟暄对她这么好,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可,她就是不知足。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叫嚣着想要更多东西。
“我也不知道。”南叙咬了一下唇。
刺疼感传来,南叙抿了抿唇,动作刚做完,她突然发现自己的一切竟是这般熟悉————
当年的谢明瑜,也曾问过这样的话,那时的她是怎样回答的呢
她双手捧着脸,看着那张让她心情愉悦的脸,笑眯眯道,“我大概病了。”
谢明瑜微微一怔,作画的手便停下了,抬头瞧着她,细细打量着她,然后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眉一点一点皱了起来,“叙儿,你又逗我。”
“谢明瑜,你真是一个书呆子。”
南叙噗嗤一笑,手指戳在谢明瑜额头上,“谢明瑜,你是我的药。”
而现在,她也是病了。赵迟暄是她唯一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