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虚名太子
这个时间，能在后宫行走的，出了宫人和妃嫔，就只剩下一种人，那就是太监。
从下了轿子，那人就一路狂奔，一遍还用帕子擦着汗，到地方时已经一身狼狈，踉跄的滚进青华宫里“娘娘——娘娘唉——大事不好了……”
纱帐里面的女人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躺在铺着绒毛的榻上，小腹微微隆起，一双小巧的脚搭在一双手掌里，这双手很大，纹理很明显，掌心还有一些黄茧，一看就不是宫女的手。
“不许！不许！不许”
“听话，穿鞋……”
“不要！我不要！”
一大早，屋檐上恩爱的鸽子就被惊吓飞走。
后者的温声细语丝毫没有影响前者的怒气值，侍女端着早饭来时，往日威武伟岸的大将军穿着内袍追着自家的光脚夫人满屋子转圈。看情况，还是一会再进去吧。
半刻钟前她被腰酸疼醒，睁眼就看见身边躺着一个人，还在抱着她，僵硬的转头，看见一张熟睡的脸，惊讶久久，极力的回忆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她好像很开心的拉着齐灵在大街上走？还去喝了酒？在屋檐上和齐灵一起看烟花，还……
她悄咪咪的拿起他搂自己的胳膊，然后悄咪咪的跨过那个宽广的身躯，她虽然和齐灵是名义夫妻，但并没有夫妻之实，那么久了，两人一直分房睡，她自诩千杯不倒，怎么就断了篇了！
“醒了？”
她猛地回头，齐灵正一手撑头看着她，满眼的宠溺，他早就醒了，在苏凝还睡着的时候，不知为何，身上感觉真真的酸痛，于是他就一直在看着她，眉毛、眼睛、眼睫毛……直到她跟个小浣熊一样跨过自己的身体，然后在床沿缩成一团，一个个小表情，简直可爱死了。
而苏凝，伸出了一个手，很认真的看了看，得抽自己嘴巴了！
“不对呀！”苏凝看了看阳光，又转头看他“这个时候，你不是该上早朝的吗？”
“罢工了”像是丢掉重负一样，他突然摆成大字型躺在床上。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齐灵，某人语塞。
“我想了想，近些日子，少有时间陪你”他伸展身体完毕后侧身看她“今日便不忙公务了，我专心陪你。”
这语气、这神态、这态度，和她印象中的齐灵差太远了，如果不是被夺舍了，苏凝很难不想象，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我昨天喝了不少酒？”
“不少，喝的比我都多。”
“我说啥了吗？”
“不记得了。”
“你也断片了？”
他努努嘴，不否认“我好久没这样喝酒了，没想到感觉还不错”他表情很明显的在回味。
“那我们怎么回来的？”
大街上的某处馄饨小摊，一个橘红衣裳的男子正埋头吃馄饨，一顿吸溜，连个汤水都不剩了，扬了扬手“李叔！再来一碗，加一个芝麻烧饼！”
“好嘞！”
此人正是齐焕之，从昨夜收了兵他就没歇过，先是在扬烟楼的房檐上找到了喝的烂醉的俩人，正在面对面跪着结义，旁边是半拉烧鹅和一堆烤鸡的残骸，楼下是骂着结账的店家……
还没把钱接完呢，两人又在人家的后院骑羊，是的，没错，骑羊。
“夫人！我教你骑马。”
“好！”某人晕乎着脑袋去抓马，一把抓住它的角“我先上马。”
“快递，一会你就追不上我了。”
“好，我来了！驾~”
一旁的屠夫手拿着刀，看着这不知道哪里来的两人，月黑风高，两人光明正大的在霍霍他的口粮，齐焕之慌忙掏钱，才安抚了那人。
接着就是派人将两人送回去，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派两个丫鬟守着门，然后自己去打扫屋顶剩下的残骸，就这样，竟然忙了一个晚上。
“哟！”
一个男声响起，焕之直接忽略。
男人见焕之不搭理他，直接坐到他对面“你不知道，这家店，不能来吃吗？”
焕之这才抬头去看他“什么意思？”
“这家店，惹了我的小弟，没人敢来这吃，偏偏你就来了！”
看着男人恶狠狠的样子，齐焕之叹了口气，真是不想发火。
看他没有反应，那人摆了一个极其恶狠的表情，一把把他面前的烧饼打掉“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齐焕之不语，店家已经识相的端着吃饭的家伙后退了。
“我可是龙虎帮的崔二，你……”
话还没说完，崔二的脸就收到了冲击，感觉有个东西从自己嘴里飞了出去，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牙，捂嘴的手一伸开，哇啦啦的全是血。
“翠儿？”齐焕之起身，俯视他“一个大男人，叫这个名字？小爷我正在气头上，你来的真巧”他扭了扭手腕，黑脸看着崔二“我就把你打成翠儿！”
之后这个馄饨摊就成了恶霸最害怕的地方，据说是有某种靠山，凡是在这惹事的，都会被暴打一顿，这都是后话了。
“将军、夫人，奴婢们进来了。”
嗯？这声音，不是清零，也不是双堇……
“几人昨日护住不力，正在大堂跪着，等着受罚。”
齐灵淡淡的说，于是有了开头那一幕。
苏凝只穿了罗袜，一路跑到前厅，环视四周也没发现清零和双堇，一转头看见齐灵领着她的鞋子慢悠悠的走来，太阳已经高照，他一身紫金袍子衬的他周身有一团光晕。
“人呢？”苏凝掐腰问他。
“乖，先把鞋穿上。”
说着齐灵便弯腰把鞋凑过去，苏凝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便乖乖的由他穿上。
“夫人……”
苏凝正扭动着脚调整位置，突然听见某人哭唧唧的声音，一抬眼看见门口畏畏缩缩的双堇“你们干什么去了？”然后走了过去，二人却怎么拉都拉不出来，眼睛还在不断的打量屋里的那个人。
“你们倒是聪明，听见夫人起了就赶过来求救。”
齐灵依旧气淡神闲，找了一个离苏凝最近的位置坐。
“不，不是的，将军……”
音堇慌忙摇头，小狗样的眼神看着苏凝，
“你别看他，我给你撑腰”苏凝挡在两人目光的中间，隔绝了齐灵的视线“他怎么你们了？清零呢？”
双堇依旧扭捏着不敢说话，苏凝这才注意到两人的手都背在身后，好像在藏着什么，是受伤了吗？
齐灵不是这样残暴的人吧！
“手怎么了！”
两人似乎被点中了一样又是摇头，手不住的往后躲“没什么没什么！”
一个女孩的力气怎么可能大的过她，苏凝只是小劲一瞥，好家伙！
“怎么黑成这样！”
齐灵哈哈大笑了起来，苏凝简单观摩了一下，也笑了起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夫人，你别笑了……”音堇被羞的直跺脚。
“到底怎么回事？”
苏凝笑弯了腰，仰头看齐灵，齐灵起身走过去，拿着手帕去擦她的眼泪，待把人放在怀里才撇了双堇一眼“还是让她们自己说吧！”
“将军罚我们……”水堇支支吾吾的“罚我们去剥菱角和栗子，还不不许我们用皂角……”
“夫人，那东西的汁液沾手上不洗就容易黑，夫人，你救救我们吧……”
原来齐灵并不是真罚“清零呢？”
“在呢？夫人。”
清零倒是手上干净，应该是没受罚，倒是带着人端着早饭来了“夫人，将军，今天的早饭是菱角米粥和栗子糕。”
双堇一听见这俩东西，胃里止不住的翻滚，一个健步就跑了出去，剩下几人哈哈大笑。
刚吃过早饭，齐焕之就来了，带了好些橘子，他跟齐灵说的什么，苏凝也没听明白，都是一些宫里的事。
苏凝想起那个支钗的事，看着齐灵的脸色有些不好，还是没有敢提。
说是罢工，但皇帝召见，还是要去。
见过皇帝后，齐灵就往太子学宫去，让焕之先回去告诉苏凝中午就不回去吃了，明明早朝还是艳阳天，下午却下起了小雨，草场的蓬伞下，一个明黄衣裳的男子正在搭弓射箭，一箭命中草靶红心。
“好！”齐灵边鼓掌边走去。
男子回头，较齐灵的英气不同，模样更加秀气一点“温然来了。”
“拜见太子。”
在齐灵靠近的一瞬间，他闻到了一个味道，短暂回忆便继续瞄准“你我不用拘礼”说着再次搭弓瞄准“太傅这新婚，此时不应该还温香软玉的怀里吗？”说着便自己笑了起来，就这一笑，箭就偏了，所幸在靶上。
“殿下不要打笑微臣了。”
承允放下箭，一旁的小厮地上擦脸的毛巾，齐灵看了他一眼，承允撇了一眼那小厮“下去吧！”
莫大的场地只有两人时，齐灵才走到他身侧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把弓“花月楼的事，殿下估计已经听到消息了。”
“自然”他看着雪越下越大，伸出手来接了一些，瞬间化成了水从指缝间滑走“父皇虽老，但不是傻子，对于皇后的建议他并未拒绝”这个建议，指的是罢黜现在的太子，重新立她肚子里的孩子为储君“不拒绝，不就是默许？”
他转头看着齐灵，齐灵神情有些凝重，那么久，皇帝党、皇后党都找过他不少次，唯独这个太子承允，什么都不做，但齐灵偏偏就有些在意。
“她扒空国库，无非是在给自己留个后路，这个事情皇帝都默许了，你查出来又有什么用呢？”见齐灵不说话，他伸手拂去他肩上新落的雪，可能是他手的温度太高，刚碰上就化了，见齐灵没有察觉，急忙把手放下“还有那些见不得人的行当”花月楼不止是皇后资金的中转站，还是一个敛财的工具，贩卖女人、设置赌场、吸食大烟“她肯定会来找你，届时，你就当卖她一个面子，顺势放手罢了。”
“难道，就要这样下去吗？”
齐灵认真的看着他，承允的笑脸缓缓消失“你知道，争宠从来不是我的目的，就连这太子位，我从一开始就是不想要的。”
关于太子生母庄妃，不知因何一直被皇帝囚禁在皇宫的某处，对外宣传已经死了，现在就是皇后压制他的唯一方法，而承闵公主，天生带有恶疾，如果发生事变……
这个太子位，外人看来万人敬仰，只有他步履薄冰，他敢伸手皇位，那个女人就敢把手伸到母后那里去，不止母后，还有妹妹，就算到时候能自保，那他们呢？皇后自此也从未表现出自己的谋逆之心，只是在等，等老皇帝死了，以母妃挟持他，编个慌让位即可。
“我们来比一把吧！”
话锋转的太快，承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丢了一个弓，看着手里的弓许久，他笑着应下。
“太子殿下，我厚脸皮讨个彩头如何？”
“那我呢？”
“太子有什么要的呢？太子什么都不缺。”
承允被他的阴阳怪气给弄笑了“哈哈哈哈，你说吧！”
“微臣记得，去年银国来访时，来过几张毯子。”
“爱卿记得可真清楚啊”承允眯眼笑着，那可是他给自家妹妹留的。
齐灵看着他瘪气的样子也哈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