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渝州叛徒
秀霁同葛峪交换完眼神,就同葛府内的侍女去后院小厢房内更衣梳洗了,毕竟留着一身呕吐物残留既不好看也不好闻。
那侍女提着羊角灯领她转转兜兜好几座假山,秀霁心里正想着这几日渝州城发生的种种,无暇顾及其他,等到进入一座偏僻的院落,也不觉有什么异常。
几步走进院落,见里面尽是细瓦残垣,陈设因年久失修变得原样尽失。
她察觉怪异,下意识问了前头提灯侍女一句;“真是来此处更衣吗?”
侍女垂头细声道:“是的,客主,请继续跟奴婢走。”
她在前头的步伐未停,可秀霁看着这侍女虽外表瘦弱细瘦,行步间却丝毫不见平常女子的漂浮与轻盈,相反,沉稳果决,倒像是个练家子。
于是当对方站至一处,手里拿着崭新的衣袍叫唤秀霁上前来道说要伺候秀霁更衣时,秀霁留了个心眼。
人到一台阶处,她没在往前,遽然停住脚步。
果不其然,房梁上本遍布灰尘的横木“哗——”的一声四下散开,粗麻编制的渔网向台阶方向处兜来,刹那间功夫,渔网就网实满满。
只可惜,不是人,而是一堆灰尘。
那厢侍女的反应也极快,只见她指尖从袖口内一转,手中就出现两把贴身刺刀,寒芒微闪,向秀霁方向刺来。
秀霁侧生朝后躲去,谁知这侍女的武艺竟高上先前钱府里那群二流山匪许多,见秀霁朝后躲闪,左手向秀霁大力顺势一推,力大无比。
脆木断裂,秀霁瓦实撞了个满怀,肩胛骨剧痛。
她见状不再轻敌,咬牙摸出身后弯刀,专心迎敌。
即便格挡侍女许多暗刀,但身上还是不甚被划有许多刀痕,秀霁适才饮许多酒,喝时没觉着有不妥,现下才发现那酒后劲极大,难怪葛峪搬出酒坛一脸神秘惜惜的。
身体渐渐没了力气,应付对方狠绝的出招也逐渐吃力,于是她迅捷撕下胸腔那一块先前卫苍的呕吐物的衣料碎布,趁侍女不注意,一把的投覆在她的满脸。
侍女明显愣住,随即被酒气十足的衣布熏得干呕几声。
秀吉见状赶忙迈腿,想要偷溜走。
只是还未溜出两步,就被“嗦”的冷箭声止住脚步,她抬头向上看去,屋瓦处黑压压蹲守一排死士,相继跳下,将秀霁逃跑去路堵住。
“擒住她!”秀霁身后那侍女抹把脸,大声朝死士喝道。
秀霁死命抵抗,无奈独木难支,还是被死士控制住,麻绳捆的死死的,推到在地上。
“你们是谁?我有什么好抓的”秀霁半边脸贴在地上,吃了一口粉尘。
侍女和死士皆没有理她,将她嘴狠狠贴合严实。
这下,她连话都说不出,向外呼救更是没戏。
紧接着,身体被高高抬起,她被装进辆马车里,方才那些死士瞬刻没了身影,只留侍女,对方鞭策着马车,缓缓驶出偏僻巷口。
经过人多的地方,会有些人和这侍女打招呼:“兰萤,又出城买物资呢?”
“是。”侍女回答。
秀霁见有希望,便上下大幅度在马车厢里摇摆顶撞,想发出些声响让外头的人听到。
只可惜,车内空间太小,她翻腾不出很大的声音,顶撞几下,发现没人理她。
倒是前头驾车的侍女察觉动静,冷笑一声;“徒劳。”
车厢因年久失修,有些厢壁上漂浮几个小破洞,她挪挪头颅,正好能看到些许外头的世界。
已经出渝州城门了,奇怪的是,他们这一路十分通畅,城里平日最爱查搜百姓货物以来剽取钱财的官吏士兵都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一人拦车。
山路渐深,弯曲陡峭间朔风凄厉扑面而来,秀霁又恰巧胸口漏了一大块,只有里层薄薄的白色里衣。
她打了个抖颤,上下牙交错震动,差点没把舌头咬掉。
早知道她就不该因为钱霄而一时心软留下来,她想。
早早去长安,哪有这么多破事啊,好笑的是,她一介小民,平日里也没有仇家,这又是哪来的专业化绑架流程,值得用来用在她身上?什么机关死士都出动了。
烦!
究竟是谁?
葛峪?不可能,把她绑了渝州万一失陷,他是城里主事,第一个被叛军斩杀的或许就是他了。
可见那个侍女在城内来去自如,普通平民要想这样,谈何容易只有可能是葛峪的部下,军衔也不可能太低,不然达不到这么好的威慑效果。
长史府里出了叛徒……这也就好解释为什么之前的钱府的家丁仆役都会那么顺从的听随山匪聚集到一块坑杀了。毕竟葛长史平日里与钱理素来交好,这是钱府上下众人都看得到的。
渝州城里出了内奸,葛峪身旁高级亲信。
卫苍?
是他吗?
在宴席上装疯买醉,混淆众人视听,一股脑的往她身上吐,葛峪不是说他的部下平日里挺能喝酒的吗?其余众将都醉的尚有一丝理智,唯独卫苍,确实反常。
造孽啊!秀霁望着棚顶,边抖边想。
不知过了多久,颠了多少个石坡,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秀霁睁开眼,却发现刚刚她睡过去的时候不知何时眼睛被蒙上了,视线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被抬起,又被扔下。
门嘎吱一声,关上了。
背部渗入层层湿意,四周还有柴火松枝大量堆积而产生的木质香气,混杂些许油渍熏烟的味道。
她被关到了柴房里,秀霁断定。
要尽快逃出去,哪怕跑不了,也得摸清当下的环境,看看有什么法子能和渝州的人联系,告诉他们卫苍身份不单纯。
只是她眼睛上的这层布实在是碍眼,得先办法把它弄下来。
可手脚都被捆住,她拿什么解开遮眼布?身上的刀也被他们刮搜走了。
于是她用尽浑身力气,努力的在柴房里爬行,虽然形态像个蛆,但好歹是在灶台样式的石阶旁触到一个尖锐的断木。
只是断木稍高,秀霁只得缓缓发力双膝,让上半身微微抬起,拿头侧的布条去和断木摩擦。
一次,两次,三次。
就在她笨拙的操弄这具束手束脚的躯体,嘴里还因为需要发力而发出奇怪的气声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笑声。
声音很小,从柴房角落里传来,主人像是极力憋住笑意,但秀霁还是听到了。
“谁?谁在那里?”秀霁蓦然摆头。
不知是当下她晃头晃脑的样子实在好笑,还是对方因为被发现后肆无忌惮,那人笑得声音更大了。
“摆头摆脑,像个菜虫。”他点评。
秀霁被那人气的咬牙切齿,但因行动受限,也只好暂时委屈自己,假装柔弱;“好心的少侠,能否帮我解开这眼上的遮布?”
“不行”那人回答。
就在秀霁心想等我出去一脚踹死这个笑话她的看戏鬼时,他又开口了。
“因为我也被绑住了,怎么帮你解遮布?”
“那你也不是条菜虫!”秀霁愤然。
“手虽不能动,脚还是灵活的。”
“比你好些。”他又嘴贱加一句。
“你有脚,快过来帮我松绑!”
“恕我多嘴……姑娘真是饥不择食……”
“多嘴!”
“这……不好吧……”他装模做样的迟疑道。
“你又不损失,扭扭捏捏做甚?大男人没个雄风!”秀霁犀辣发言。
于是很快眼上一凉,她后脑勺发间的绑带被解开。
秀霁本屏足呼吸,怕闻到一口脚气,结果让她意外的是,对方脚收过去,空气间残留一股檀香。
“没想到啊,脚掌都这么灵活。在下佩服,佩服。”
视野终于清明起来,她环顾四周,果然是个柴房,不大不小,光线尚可。
环顾一圈,秀霁定睛在角落那个男人身上。
青蓝色道袍,黑色冠巾。长发墨黑如瀑,此时正凌乱的散落在肩上,几缕发丝贴合在胸腔化脓的伤口中,手被捆住,身旁皆是暗红色凝固的血水。他整个面部笼罩在阴影里,深邃的眼眶却朝向她。
原来是个道士,秀霁想。
又想到他一直在这里,那自己之前扭曲挣扎的丑样全被对方津津有味的看下来,秀霁拳头发硬。
只是这道士不知犯了什么忌讳,被人打成这样仍在柴房自生自灭。
见秀霁摘下布条后就呆呆瞪着他看,也不动作,道士难过说道:“小姑娘你也忒绝情了,我都帮了你一把,连句谢谢都没有。”
“谢谢。”秀霁回道。
“怎么样,我有雄风吗?”道士开心的问。
“是有雄风,很快,效率很高。”秀霁点评。
“虽然是夸我的话,但为什么从你这小菜虫口中说出来这么奇怪……”道士清俊的面容疑窦,小声嚷嚷。
“你个道士,又不娶妻生子,要什么雄风。”秀霁嘴里迸刺。
“莫要刻板印象,小菜虫,不娶妻的那是全真道派,贫道乃正一教派,怎么不能享天伦之乐了”
“行行行,我言语冒犯道长了。”秀霁道歉。
紧接着,她又问道:“不知道长知不知道这是何处?我们为何会被关押在此,外面都是些是些什么人?”
“丹山,马家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