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章 今日大雪
穿上西装,洗干净脸上的浮沉,表情坚毅,内心豁然开朗的庆山海,在这一刻,才是真正的直面了自己的内心。
他掏出手机,给杨瑞打去了电话。
接通之后,庆山海只说了一句话。
他要举办一次新闻发布会,就在冉云霜的遗体抵达江北机场的时候!
对此,电话那头的杨瑞没有废哪怕一句话。
他嗯了一声之后,随即开始了统筹安排。
挂了电话,庆山海推开别墅的木门。
在别墅外等候的司机和彪子等人立马将手中的香烟熄灭,看着一身笔挺西装的庆山海,彪子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大老板的影子
———
燕京。
燕京大学。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忙音,小米粒的微笑在脸上凝结。
直到手机滑落,结结实实砸在她的大腿上,小米粒依旧保持着那个近乎僵直的微笑。
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女孩呢?
小米粒这样想着。
她想到了冉云霜,她更想到了自己。
或许是明白喜欢一个人是如何的滋味,小米粒才会在听完冉云霜的故事之后,义无反顾的将自己所爱之人推向远处。
这是一种成全吧?
亦或是一种对自己的救赎。
但无论如何,挂完电话的小米粒是极其痛心的。
这种痛心无关于嫉妒,是一种感同身受的爱而不得。
如果说冉云霜的爱是深刻,是惨烈。
那小米粒自己呢?
是平淡如水的涓涓细流,还是波澜不惊的天边白云?
不知道,小米粒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可以等,可以等庆山海发现她这一颗小小的米粒。
发现那平淡如水的涓涓细流,已然汇聚成波澜大河!
———
浙江x市。
今日有雪。
雪盖枝头。
在那栋老旧的居民楼里,住了一位曾经名动华夏的国老级人物,陈之佛!
他不为名利,更是为了逃脱俗套的阿谀奉承,从遥远的燕京而来,他隐居在此已经十年了
今日他围炉煮茶,迎接一位远道而来的老友。
水一沸腾,滚烫的开水将平平无奇的x市本地茶叶包裹,再一点一点将其中的茶香沁入其中。
这才让寡淡无味的白开水,变成可饮万般滋味的茶水。
此时严寒,屋内仍听有风雪飘呼咆哮。
此刻严寒,屋外有一个人,踏雪而来!
———
浙江x市。
在那方早已经被薄雪掩盖的小院里,一位佝偻着身躯的浊眼老人,端了一把古木坐的躺椅,惬意的躺坐在屋檐下。
在他的左手边,放着一个还在呀呀逗唱的老旧收音机。
老人右手拿着一瓶开盖的劣质烈酒。
左手在躺椅扶手上轻快的拍打着节奏,为之配合的,是他那含糊不清,但摇头晃脑的古怪唱腔。
这是一出京戏。
是老人平日里最不喜听的一出戏。
但今年初雪,老人莫名心有所想,便意有所唱。
在老人正对的前方,有一棵被蛮力压弯了的槐树。
槐树树干粗壮,虽是被压弯了腰,但并不影响其枝叶茂盛。
在槐树一侧,则是一些木人桩和一排木架。
木架上归置的是一些国学武术流派会用到的刀枪棍棒。
在槐树的另一侧,有一座破烂衣裳堆起来的小山,上面盖着雪,就像是腊月头上的一只梅。
那意境,就是美得很喽
“梆梆!”
突然,一阵清脆的敲门的响彻小院。
老人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瞧也没瞧大门的方向,只是从嘴里轻轻吐出来一个进字。
原来木门并未上锁。
门外敲门之人得令,吱呀一声推开木门,来自竟是庆山河。
“爷,今儿怎么听起曲儿来了?”
庆山河拎着一瓶绝对不算好酒,但一定是烈酒的踩着细雪笑问道。
“知道你要来,索性就留着门儿。”
看到庆山河,本名马六,江湖人称六爷的老爷子冲他招了招手,语调还是轻得细软。
这一次回x市,庆山河带回来了一位老朋友,由他去做客陈之佛。
至于庆山河自己嘛,一下飞机,他就命人买了六十多度的高粱酒,现在一手拎着烈酒,一手拎着用油纸包着的,香喷喷的猪头肉。
他呀,也只为了能找六爷喝一杯罢了。
“得勒!”
庆山河哈哈一笑,三两步走过小院,来到绝不狭窄的屋檐下。
放下酒和肉,庆山河十分熟练的进屋,给自己端了一根板凳。
就这样,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赏着雪,喝着酒,吃着猪头肉。
庆山河眉眼弯弯,跟着老破收音机里的旋律摇头晃脑。
六爷蜷缩在躺椅上,对于他而言,今年的寒冬,似乎比往年更难熬一些。
老人穿着破旧的棉袄,和棉袄一起破旧的,还有他那一双浑浊的眼睛。
“小子。”
六爷轻唤。
庆山河哎了一声,“爷,您说。”
六爷扭头看着庆山河道:“我活这一辈子,就小海这一个看得上眼的后生,你可别给我毁喽。”
“爷,您就放心吧,我不干涉。”
庆山河揣着手,笑着对六爷宽慰道。
六爷闻罢,欣慰的点了点头。
再次转过身子,嘴里唱起了那段拗涩难懂的京腔句。
“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
“彤云底锁山河暗,疏林冷落尽凋残。”
“往事萦怀难派遣,荒村沽酒慰愁烦。”
“望家乡,去路远。”
“别妻千里音书断,关山阻隔两心悬。”
“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雪刃未锄奸。”
“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
“满怀激奋问苍天。”
“汉可算是英雄否?”
唱至此,两行热泪划过六爷苍老的脸颊。
这位传奇的武学宗师,他的人生是极具英雄色彩的。
除去那一场极为不公平,且带着成全意味的最后一次问拳。
老爷子这一辈子,共战三百一十场,无一败绩!
至于那一次问拳。
究竟是英雄迟暮,还是一代江湖的崛起和传承。
除了六爷和那位远在北方的拳坛巨擘,世上就再没人知道内情。
如今距离那次问拳,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
六爷在这十年里,将他的毕生所学全都倾注在庆山海的身上。
而庆山海,也同样没有让他失望。
只是现在,六爷已经很老了。
老到对拳时需要庆山海刻意放水,老到记不住家乡人和家乡事。
是了。
六爷本是游子。
又何来的家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