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纵然与你无关又如何
那时起皇后沉寂下来,将宫务交了出去专心照顾尉迟旭,这便给了她崛起的机会。
那是端太妃认为自己儿子离太子之位最近的一次,但因她的出身,先帝迟迟不决。
即便如此,在一众皇子中,端太妃自信自己的儿子能笑到最后。
可惜偏偏,偏偏又让陈晗容生了个小儿子,还是个天资卓绝的妖才!!!
康太妃那个蠢货,空有美貌白白得宠,连先帝的心都笼络不稳!
也怪她疏忽大意,那几年忙着和宫里其他人斗,忽略了皇后,忽略了这个小儿子,给了人成长的机会。
当她回过头来,才发现陈晗容的小儿子天赋惊人、多智近妖,明明才几岁的小小孩童,或气运不佳或旁的原由,竟让她多次失手。
便如有一次,她筹谋多时费尽心机,辗转让先皇指过去的一个老太监。
按理说先皇所赐,不会令人起太多的戒心,且轻易动不得。
有这样的一个老太监压在尉迟恭身边,端太妃何愁没有下手的机会。
谁知这不中用的老太监太过轻敌,被一个才六七岁的小儿抓住把柄,最终被一箭射死,事后先帝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大赞其行。
端太妃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能将尉迟恭给杀了。
以至于从此她的儿子无论多么优秀都被踩在脚下,永远登不上那个位置。
其实四五年前匈奴大举进犯那次动荡,还是有机会的吧,若是那次联合其他藩王能截杀成功的话。
她不跟随儿子前去就藩,留在宫中的意义,不就在是为了和儿子里应外合?
只是又一次败了,她没料到尉迟恭还是个太子,就敢不避嫌调动军队,领了五百精兵北上。
今夜,面对这个成年天子,端太妃面色镇定,一眼都没有去看地上血肉模糊只剩一口气的婆子,那个跟了她几十年的奴仆。
昨日胡非非捏着罪证来找她,她的贴身奴仆从前犯过大罪,使得她不得弃卒保车,没想到今夜人便成了这个样子。
端太妃知道尉迟恭一来就将人丢在她面前,是为了攻她心智,破她心防,所以必须得稳住,免得着了道。
端太妃收敛心神,眉眼纹丝不动:“仅凭一些下贱奴才的只言片语,便断定是我所为,万岁爷是否有失偏颇?”
她猜测人不过是怀疑罢了,并无实质证据,否则便找人来对质了。
何况当年的事并非是她的动手,如今该死的人都死了,二十多年过去谁能证明与她有关。
尉迟恭嘴角勾起:“端太妃多虑了,纵然与你无关又如何,终须有人承担后果,你说是不是?”
端太妃脊背升起一股寒意,心中无名火升腾。
这个小儿还是如此,还是如此!
他不理会旁枝末节,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要认定与你有关已经足够。
他的言外之意终须有人承担他的怒火,这个人如果不是别人,那么就是她自己。
端太妃明白今天要是她不说出些什么有用的来,只怕不能善了。
她暗自冷笑一声,这一生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以为这样她就会屈服么?
“万岁爷说笑了。”端太妃死死掐住手心让自己显得平静,眼神略过躺在地上的婆子,不信这个忠心耿耿的人会背叛她。
她叹一口气,露出惋惜神色:“安定王英年早逝无人不痛惜,只是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许多事都已记不清,你尚无子嗣,不知孩童比大人要容易生病得多,不一定是你想的那般。”
这般口气,仿佛自己是个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旁观者,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端太妃不明白为何要追究二十多年前的事,安定王都已经死了那么久,死得连渣都不剩,追究陈年往事有何意义。
便是查出真相又如何,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端太妃无法理解尉迟恭对安定王的情感。
安定王小时那场大病导致小腿萎缩改变了整个人生轨迹。
尉迟旭乃嫡出大皇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含着万众期待出生,一路顺风顺水长到四五岁的活泼年纪。
却因一场病一夕之间命运巨变,人生遭到毁灭性打击,从此小腿萎缩成畸形难以行走,多数需像残废一般坐在木制轮椅上。
随着而来的是世人的惋惜,先皇从开始的许以厚望,渐渐到惋惜,再到厌弃,最后彻底想不起来,安定王成了可有可无的弃子,被世人彻底遗忘。
曾经宫里有各种针对太后的流言蜚语,第一条便是诞下的第一个皇子小腿发育不全,是不是德行有亏,不堪为一国之母。
安定王虽是大皇子,自病后却饱受底下兄弟的讥笑,时时受着世人异样的目光。
太后为此伤神不已,不止一次责备自己没照顾好大儿子,安定王的腿都已成了太后的心魔。
没了先皇的关注,太后加倍疼爱,才没有让小时的安定王钻牛角尖,后寄情机关匠术,逐渐长成了豁达包容的心性。
精神上能被爱抚平,可是身体上的痛苦却无人能代替,安定王小腿萎缩导致肌肉容易痉挛,关节时常脱位,每每发作疼痛难忍。
残疾与肉体上的痛苦伴随了安定王短暂的一生。
尉迟恭从懂事开始,便见证了他的兄长承受的痛苦,即便他的兄长表现的再豁达再不在意,以他心思缜密如何看不出来,隐藏心底的自卑和黯然。
如今尉迟恭发现那场大病乃是人为,让他如何能忍得了!
“端太妃,你知道朕要听的是什么。”尉迟恭徐徐笑了,笑得温和无比:“你说二皇兄若失了条腿会如何?他从前最喜谈论兄长的腿,想必甚是艳羡,不如让他得偿所愿?”
端太妃面色骤变,豁然起身:“皇帝,他也是你的兄长,你敢下手,不怕世人说你凉薄不顾兄弟之情?!”
说完才知自己天真了,这番话对对面的人根本无用。
这个小儿有什么不敢的,他从前便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