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112
“殿下, 臣走了,殿下多保重”
晋王猛地坐在了起来,浑身都是汗。
他瞪大眼睛望着昏暗的蚊帐发呆。
旁边的美姬听闻动静, 连忙翻身坐起, 轻轻摸了一下晋王的背,惊讶地说“呀, 殿下是做了噩梦吗出了这么多的汗,妾身让人再放一点冰块”
边说边殷勤地拿着帕子去给晋王擦汗。
晋王却一把推开了她, 一语不发地下了床, 拿起挂在架子上的衣服穿上。
美姬见了, 连忙跟着下床,帮晋王更衣, 期间数次想说话挽留, 但看晋王脸色阴沉, 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晋王穿好衣服,没有多看这漂亮女子一眼,一把拉开了门。
守在门外伺候的仆从听到声音, 连忙迎了上来“殿下”
晋王开口道“去请毛长史来一趟。”
“是, 殿下。”仆从连忙领命。
晋王在书房等了一盏茶的功夫, 毛咏志就匆匆赶了过来。
“臣参见殿下。”
晋王指了指椅子“坐, 大晚上的将你叫过来”
毛咏志见晋王话只说了一半, 神色又有些恍惚的样子, 担心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连忙关切地问道“殿下, 可是哪里不舒服”
晋王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道“我刚才梦到曹正卿浑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他最近可有消息送来”
“不曾,上一封信还是一个月前。”毛咏志又宽慰晋王, “殿下,正所谓梦都是相反的,应是您太过担心曹主薄了。曹主薄精明能干,必不会有事,想必过几日,南越那边就会来信。”
晋王不置可否,刚才那个梦里的曹正卿太逼真了,他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虽说生气上次曹正卿办事不力,但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部下,晋王也不愿看到他有什么危险,葬送了性命。
见晋王还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毛咏志道“殿下,如今喻将军和黄参将他们已经去了南越,也不用曹主薄动手了,您不必担心,很可能这会儿曹主薄已经跟与喻将军他们汇合了。”
提起喻百胜,晋王揉了揉额头问道“他多久没来信了超过半个月了吧。”
毛咏志怔了怔“上一封信是六月中旬送来的。”
可现在已进入了炎热的七月。
晋王感觉空气都变得燥热了起来,哪怕书房中放了两个冰鉴仍没有一点用。
此前,喻百胜隔几日就会派人送信回来,向他汇报他们的动向。但这次却突然没了消息,最初几日,晋王也没太在意,因为越往南,距离越远,信件间隔的时间延长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这次间隔的时间未免太久了,加之今晚这个极度不祥的梦,晋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毛咏志看出他的担忧,忙安慰道“殿下莫急,许是在路上有事耽搁了,兴许再等几日便能收到信了,估计到时候就是给殿下的捷报。”
晋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手搭在胸口,叹道“这信迟迟不来,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毛咏志自信满满地说“殿下多虑了。南越只有四万人,还分散在各州,一州顶多有几千名驻军,喻将军和黄参将可是带了八万人,而且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要拿下南越易如反掌。殿下就放宽心吧,许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过两日信应该就会送来了。”
晋王沉默片刻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咱们也不能这么干等着。喻百胜的最后一封信说他们快到并州了吧并州知府穆庆乃是公孙夏的人,素来与我不对付,派人乔装去并州打探打探,别是在并州出了什么意外。”
毛咏志点头“是,臣这就安排人,明早出发去并州。”
晋王摆手“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毛咏志起身,劝道“殿下白日公务繁忙,也早些歇息”
晋王摆了摆手,打发走毛咏志,他毫无睡意,只要一闭上眼睛便会看到曹正卿。
当天晚上,晋王在书房坐了一宿。
次日,晋王的心情好不容易好转了一些,但中午毛咏志就匆匆带着身形狼狈的平安过来。
“殿下,曹主薄他”毛咏志跪下便哭。
旁边的平安也跟着跪在旁边。
晋王一看他们的反应,便知昨晚的噩梦应了验,他嘴唇哆嗦了几下,问道“他怎么死的”
平安跪在地上说“回殿下,他在广州牢房自尽了。小的们中了太子的奸计”
他将事情的原委简单地说了一遍。
晋王听后,长叹了一声“来日踏平了南越,再厚葬正卿。毛长史,从账上拨五百两银子给曹主薄的家人。”
“是,殿下。”毛咏志有些黯然地说。
平安等两人说话告一段落,才吞吞吐吐地说“殿下,小人,小人还有一事要报”
“说。”晋王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意,莫非今日还能有比曹正卿死更糟糕的消息
他很快就被打脸了。
因为平安说“殿下,太子迎接的那个贵人好像是黄黄参将”
“你说谁”晋王慑人的目光望向他。
毛咏志也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
平安硬着头皮道“小人,小人听说迎接的是原南越水师统领黄思严。当日有一支大军进入了南越水师。”
“没跟广州驻军发生任何冲突”毛咏志脸色大变地问道。
平安赶紧摇头“没,小人离开时,广州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任何的战事。”
晋王忍不住一个趔趄,撞在了身后的书桌上,眼神更是如刀锋般森冷。
毛咏志一把将平安拽了起来“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平安只得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吐出来“小人也不是很清楚,曹主薄出事后,小人怕被发现,连忙乔装离开了广州,临走时,听码头上的人说的,有些人还高兴地说黄将军回来了。码头上有些人似乎对黄黄思严很熟,至于南越军营那边安置了很多将士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城里还调拨了一部分粮食过去。”
虽说平安没有亲眼看到,但这事十有是真的。
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喻百胜去了并州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照理来说,不管他这一仗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总该派人送封信回来才是,可自从去了并州就再也没了音讯,只怕喻百胜也已惨遭毒手。
这下,连毛咏志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殿下,那个黄思严只怕早就是太子的人了,咱们上当了。”
晋王也想到了这点。老七崛起筹谋的时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早得多,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哥哥将老七给喂肥了,而是老七早早就开始谋划了,还在军中布局,连他自诩聪明,却上了老七的当,他这次是白白给老七送了八万人啊。
晋王这一刻恨得差点捶胸顿足,恨不得回到两个月前,扇自己一耳光。他双拳握得死死的,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克制住摔东西的冲动“再派人速速去并州一趟,查明情况。”
毛咏志点头“是,殿下,那朝廷那边怎么办”
延平帝派了人来接管襄州的驻军,为了保住这批人,也为了铲除掉太子,晋王派人南下,还打着平乱的幌子,如今乱没平,反而折了八万大军进去,朝廷那边还要问责,可谓是雪上加霜。
晋王面色铁青,挥退了平安,背着手走到窗前,恶狠狠地说“父皇不是忌惮我吗如今我兵力损失近一半,倒是他的好儿子,手上有了十几万人,我不信他不怕。研墨,我要写奏折。”
晋王在奏折中直接将黄思严定义为了叛徒,说其跟襄州反民勾结,杀了喻百胜,占据南越,形成割据之势。又言很担心太子的安危,恳请延平帝派兵去广州,将太子接回京中。
最后,晋王表示,自己愿意带兵前往南越平乱,以保大景平安。
最后一点,延平帝肯定是不会答应的。晋王最主要的目的是给黄思严泼脏水,同时让刘子岳回京。
只要刘子岳回了京城,在延平帝眼皮子底下晃两圈,延平帝知道这个儿子也不好拿捏之后,自然会对太子起忌惮之意。若他们父子能相争,也能给他多赢得一点时间。
随后,晋王又给傅康年写了一封信去说明了情况。
伏天,京城就像是被笼罩在了一个火炉中。
一大早太阳就尽职尽责地爬起来,烘烤着大地,到了晚上,这情况也没丝毫的好转,连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这样的天气,人的情绪也跟和火星子一样,一点就燃。
傅康年从衙门回来,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就不悦地放下了杯子“这么热的茶,想烫死我啊”
伺候的仆人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
见状,管家进来,将其赶了出去,亲自拿着壶,重新给傅康年倒了一杯茶“老爷消消气。”
傅康年心情烦躁,看了一眼茶水未动,问道“最近可有殿下的信送过来”
管家摇头“没有。”
傅康年吐了口气,眉头锁得紧紧的。
范天瑞去襄州扑了个空,已经差人送信回京,告了殿下一状,陛下震怒,若非朝臣劝阻,只怕已经下令派人去松州将殿下押回来了。
但这事后,陛下对殿下的意见更大了,父子俩的矛盾越积越深,只怕会不可调和。
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只会便宜了太子和其他皇子。
傅康年心急如焚,但他也理解晋王的举动。眼看陛下靠不住,殿下只能去争,若能拿下南越也就罢了,即便陛下震怒,那又如何那时候南越已是囊中之物,这京中的皇子,没摔打过,还不及太子,哪个能与他家殿下争
只是不知喻百胜他们进展到哪里了。
傅康年起身去吃饭,对管家说“殿下一旦送信过来,立即给我送来。”
“是,老爷。”管家连忙应道。
到了晚上,傅康年千盼万盼的信总算来了。
傅康年连忙拆开信,只是看到上面的信息后,他的反应跟晋王当时差不多,两腿发软,直接摔在了地上。
管家见素来处变不惊的老爷竟这样,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起他“老爷,老爷,您没事吧小人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不,不用了。”傅康年伸手制止了他,“扶我坐会儿”
管家将傅康年扶到椅子上。
傅康年捏着信纸,又看了一遍,上面的字没任何的变化,并不是他眼花看错了。
他绝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管家瞧他这副样子,实在是有些担忧“老爷,发生什么事了”
“八万大军,八万大军这八万大军没落入朝廷的手中,反而让太子捡了个便宜。”傅康年捂住胸口,心疼得差点呕血。
管家也吓了一跳“这,怎么会呢喻将军和黄参将都是带兵打仗的好手,南越才那么点人”
“因为黄思严是太子的人,咱们中计了。”傅康年气得一捶桌子,“咱们这次是白白给了太子天大的好处”
管家愣了愣,吓得不轻“这这怎么会呢”
傅康年也不愿相信这个事情,但事实就摆在面前,容不得他不信。
他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压下满心的愤懑,继续往下看。
还是殿下沉着冷静有办法,这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策。
傅康年捏着信,心想,殿下刚得知这个消息时该多么的愤怒、失望,但殿下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还这么快给他送了信。他也得振作起来,让太子知道,他们这八万人不是那么好拿的。
不管宫门已经落锁了,傅康年当即换了一身衣服,拿着晋王的奏折就去了皇宫,请求见延平帝一面。
延平帝最近本来就不待见傅康年,这大晚上的都歇下了,哪有心情见他,直接拒绝“有什么事让他明天早上朝堂上说。”
“是,陛下。”邬川应道。
傅康年等了大半个时辰,最终等来一句拒绝,他不死心地说“公公,我有特别要紧的事要禀告陛下,还烦请通报一声。”
太监无奈地说“傅大人,杂家已经通禀过了,陛下让您明天早朝再说。傅大人,夜已深,没几个时辰了,您再等等吧。”
没办法,皇帝不见他,傅康年只得谢过了小太监,转身离开了宫里。
回到府中后,他叫来管家“最近陛下最宠哪位娘娘”
成贵妃、钱皇后这两个以前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都失了宠,延平帝又有了新欢。
管家低声道“宫里头传来的消息,最近很得宠的是去年进宫的曲美人,陛下一月有七八日都宿在她宫中,估计这曲美人的份位很快就要提一提了。”
傅康年点头,顿了片刻说“查一查曲美人的家人,想办法跟他们联系上。”
“是,老爷。”管家会意。
次日一上朝,傅康年便将奏折递给了延平帝“陛下,黄思严勾结襄州反贼,犯上作乱,杀害了喻百胜等人,占据了南越部分地区,请陛下派兵出去剿灭了这些乱贼”
群臣骤然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
前几日,范天瑞才送信回京说,襄州驻军不听指挥,在他去之间就已经离开襄州,前往了南越,说是南越混入了不少反贼,要去平乱。
这才多久啊,现在又变成了黄思严勾结反贼,还杀了喻百胜,弄得他们都不知该听谁的了。
只有陈怀义若有所思地瞥了傅康年一眼。
只怕黄思严的身份暴露了,所以才有今天这么一出。他们是想给黄思严扣一顶反贼的帽子,再借延平帝的手杀了他。
真不愧是晋王和傅康年,这么快就想好了对策。
相较于底下臣子们的震惊,上面的延平帝倒是格外的平静,面上不喜不怒,慢慢地翻看着奏折,看完后,他冲邬川点了点头,然后对傅康年说“巧了,朕昨日也收到了南越送来的折子,傅侍郎看看。”
邬川将黄思严的奏折递给了傅康年。
傅康年一听延平帝的语气就知道不大妙,等打开奏折后,果然如此。
黄思严真是好不要脸,在奏折上说什么看不过去喻百胜危害百姓,攻打自己人,因此才出手制止喻百胜,双方交战,损兵折将数万。然后又表忠心,什么他这辈子只忠诚于陛下,只忠诚于大景,为陛下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然后话锋一转,又说什么这事太过突然,他虽也是无奈,但到底造成了那么大的人员伤亡,而且还没有朝廷的命令就对喻百胜动手,犯了国法家纪,恳请陛下治罪。
语气之诚恳,措辞之卑微忠诚,傅康年承认自己做不到。他家殿下也做不到,这太子殿下的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他是没看到刘子岳的奏折,否则他就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不要脸。
延平帝看着他青紫交加的脸色,淡淡地问“傅侍郎,你怎么看”
傅康年捏着奏折,坚决不肯承认“陛下,黄思严这分明是血口喷人,晋王派他去是为了缉拿追捕去年逃到南越的反贼,以防南越落入这些乱民之手。晋王殿下一片忠心,请陛下明鉴。黄思严分明是诬陷殿下,陛下万万不可上他的当,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延平帝冷冷地看着他“照你这么说,穆庆,公孙夏,黎丞乃至于太子也都一并投靠了那些乱民”
傅康年支支吾吾“这太子殿下自是不会,但太子殿下也许是被小人给蒙蔽了。陛下,南越现在极不太平,依微臣之见,还是尽快派人去把太子殿下接回来要紧。”
延平帝瞥了他一记“接太子回京一事,朕自有主张。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晋王派人南下的目的,公孙夏和黎丞将襄州之民安置在南越的情况都一一陈述了,你觉得这样他们还能造反吗”
延平帝将一本册子摔在了傅康年面前。
傅康年心底暗叫不好,上前将册子捡了起来,翻开一看,是那十万余人的安置情况。南越做得极为仔细,每个县分到数千人,而且同一姓氏的都被打散安置,每个镇子上不超过五百人。
这样分散的安置,这些原襄州的百姓根本没法聚在一起。
人聚不到一块儿,就不可能谋反。区区几百人,其中还有老弱妇孺,又没武器,拿什么造反
延平帝还不放过他,抬了抬下巴问“你说说,哪个地方的人造反你们又是从何处接到的消息,人证物证呢”
他们捏造的证据,跟这册子上对不上号,也经不起推敲,仔细查破绽百出。
若是晋王成功拿下南越就算了,延平帝就是暴跳如雷又如何
但现在问题就出在晋王触怒了延平帝却没拿下南越,没有改变江南驻军腹背受敌的情况,相反,还损失了近一半的人马。
如今这情况,也不宜跟朝廷撕破脸。
所以傅康年只能硬着头皮咬死不承认“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延平帝讥诮地瞥了他一眼“是吗这道命令可是晋王下的,朕不要听你胡扯,朕要亲口听他说。来人,下旨,召晋王即刻回京,不得延误。由范天瑞去江南,接晋王回京。”
范天瑞是武将,派一个武将带人去接晋王,延平帝分明是耐心耗尽,准备将晋王强制押回京城。
傅康年听到这话就知道要糟,但看了一眼延平帝不悦的脸色,犹豫片刻他还是没开口。
现在这时候再站出来反对,只怕陛下会更生气,万一先拿他开刀,那朝里便没人再这么尽心尽力替殿下谋划了。
接下来的朝会又说了什么,心思沉重的傅康年完全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挨到下朝,傅康年连忙出了宫。
延平帝也没留任何大臣议事,而是回了延福殿,打开了刘子岳的信又看了一遍,心情甚好。老七可真是他的福星。
虽说这次损失了六万人,但延平帝并没有太心疼,因为这六万人原来是忠诚于晋王的人马,这八万大军都不听朝廷的指挥,如今死了便死了吧,好歹大大削弱了晋王的实力。
一下子损失八万人,晋王只有十来万兵马,仅凭这点人,不足为惧,他若识趣就老老实实回京。
这也是为何今日朝堂上延平帝会一改往日的态度,变得异常强硬,派武将去“接”晋王回京的原因。以前碍于晋王手上的十八万兵马,延平帝还不敢逼他,可如今不同了,晋王手里的那点人,完全不是禁军的对手。
不过老七可真够倒霉的,一而再再而地被晋王陷害。也亏得老七是个福大命大的,每回都躲过了一劫,若是换了旁的人,只怕早就小命不保了。
这么个福星,还是得早点回京才行,说不定能给他也带来点福气。
只是老七前两个月才中了毒,现在天气又这么热,不宜赶路,还是过阵子再说吧。
至于老七说什么愿意把太子之位让给晋王,他就当没看见。这孩子在外头这么多年,一点规矩都不懂了,太子这位置是他说让就能让的吗当是宫里过年过节发零食呢。
傅康年出宫后,立即叫来管家问话“昨晚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管家点头,立即道“老爷,查到了,这位曲美人是宫女出身,小户之家,父亲是个秀才,因为受宠,个月前已被陛下任命为礼部员外郎。小的还发现,他们家一发达后就”
从区区秀才一夜之间就成为了正六品的京官,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这曲美人果然够受宠。
受宠就好办,有时候枕边风可比诤臣说话都好使很多。
傅康年低声对管家交代“悄悄去,别被人发现了。”
“是,老爷送上这么一份厚礼,曲家肯定会答应的。”管家高兴地说。
傅康年摆了摆手“仔细点,赶紧去。”
管家连忙去了库房,拿了不少值钱的东西,还有一匣子金子,这番恩威并施,不愁曲家人不听话。
晚上,延平帝又到了漱玉宫,曲美人连忙迎了上去。
曲美人还不到双十年华,长得扶风弱柳的样子,一张俏丽的小脸白白净净的,抿嘴一笑时又充满了风情。她身上既有少女的活泼开朗,又带着一丝成熟女子的风情。
延平帝一瞧便喜欢上了。
尤其是这一两年,延平帝深刻地感觉到了时光在他身上的流失。他身体大不如前,精神头也不如从前,更是急于从这般花一样的女子身上找到年轻时的感觉,因此最近这大半年受宠的多是近几年入宫的年轻女子。
曲美人又是其中之最。
曲美人胆子大,福身行了礼就娇娇俏俏地跑上前,挽住延平帝的胳膊,抬起柔媚的小脸说“陛下,臣妾好想您啊,臣妾还以为您今日不来看臣妾了呢”
延平帝捏了捏她的鼻子“朕怎么会不来看朕的小心肝呢。用过膳了吗”
曲美人摇头“臣妾一直在等着陛下。”
“朕不来,你就一直饿肚子啊”延平帝挑眉。
曲美人摇着他的胳膊说“陛下不来,臣妾就不吃,臣妾等到陛下为止。”
延平帝被这种直白的方式给取悦了,笑着说“好,朕现在就陪朕的爱妃用膳。”
两人进了屋,宫女太监连忙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端了上来。
曲美人坐在延平帝旁边,帮他布菜“陛下日理万机辛苦了,多吃点。”
延平帝很享受这种美人恩,一边吃饭一边询问曲美人今天都干什么了。
曲美人撅着嘴“臣妾能忙什么臣妾就在院子里走一走,等陛下呀。陛下今日来得这么晚,可是有什么事吗”
延平帝以前习惯跟钱皇后讲一讲朝堂上的事,钱皇后被贬后,他就再也没去见过她。这会儿听到曲美人的问题他也不反感,笑着说“左右就那些小事,心烦意乱得很,朕啊,还是在爱妃这儿最放松。”
曲美人识趣地没多问,笑着说“陛下喜欢就来多臣妾这里呀,臣妾整日都盼着陛下来呢。臣妾给陛下讲讲臣妾没入宫时的事吧,陛下就当放松。”
美人声音婉转动听,听听故事消遣,延平帝自是不会拒绝。
“好啊,你这故事要讲得朕开心了,朕有赏。”
曲美人翘着手指,一脸天真的样子“那臣妾可得好好想想。那臣妾讲讲臣妾小时候听说的一户人家的故事吧。这家人有两个儿子,老大嫡出,聪明能干,早早就出来为家里的事业奔走,老一是通房丫头所生,庶出,打小不爱学习,胆小怕事。大家都喜欢老大而不喜欢老一。老大交友甚广,朋友众多,有一年春天,老大带了个好友回家,一住便是数日,这天半夜,忽有人闯入了这家人,将其抢劫了一番,带头的便是老大带回来的那个朋友。家里人都埋怨老大”
延平帝本以为是多么有趣的故事,但现在听来有些乏味,敷衍地说“这确实是他交友不慎给家里带来了灾难。”
曲美人抿唇一笑“陛下,臣妾还没讲完呢。这次事后,老大极为惭愧,无颜面对家里人,誓要做出一番业绩挽回家里的损失,于是啊就带了一批货出去走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完了”延平帝纳闷地问。
曲美人笑着又给他倒满了酒“然后啊,老一继承了全部的家业,出门做生意就大赚了一笔,将家里打理的买卖打理得红红火火,只是啊,有一年,他家的老管家看到老一跟老大曾经的那位好友在茶楼里喝茶,然后回来,老管家也突然暴毙了。”
延平帝放下了筷子“爱妃就讲这么个故事啊”
“是啊,陛下,有没有意思”曲美人抱着他,娇滴滴地问。
延平帝笑道“有,邬川将去年进贡的那条玛瑙拿过来,赏给曲美人。”
“谢陛下。”曲美人连忙欢喜地说。
延平帝说“这是赏你的,你这故事虽没什么新意,可爱妃辛辛苦苦讲这么久,朕也不能没一点表示吧。”
“陛下,您这样说臣妾,臣妾可是要生气了”曲美人抓住延平帝的袖子撒娇。
延平帝摸了摸她光滑柔嫩的小脸“爱妃莫气,朕逗你玩呢,你这故事很有意思。”
等邬川取来红玛瑙后,延平帝亲自给曲美人戴上“很配爱妃,朕还有点事要忙,明日再来陪爱妃。”
“陛下”曲美人依依不舍地拽着延平帝的袖子,舍不得他走。
延平帝摸了摸她的头“乖”
然后便带着邬川走了。
曲美人等他走远也回了寝宫,拔下了玛瑙,丢到了桌子上。
心腹宫女过来,低声道“娘娘,这样行吗”
曲美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然呢本宫直接在陛下面前夸晋王,指出太子包藏祸心除非本宫不想活了。”
没办法,晋王的人掌握了她娘家人强卖人家土地,还打死人的证据,又送了一堆的财物,她不得不答应替晋王说话,但也仅仅这样了,朝堂之事哪是她这么一个妃嫔能置喙的,万一惹恼了陛下,她只怕就要在冷宫度过下半辈子了。
陛下听完故事就走了,希望能有点用吧。
延平帝本来就多疑,更何况这个故事里的两兄弟跟晋王和太子又很相似,一个自小能干受宠,一个唯唯诺诺没存在感,让延平帝想不往兄弟俩身上想都难。
他回到了延福殿,对邬川说“派人查一查,这两天可有外人见过曲美人。”
“是,陛下。”邬川连忙去办。
半个时辰后,邬川回来汇报“陛下,这几日没有陌生人去过曲美人那里。”
延平帝点点头,再次翻开了刘子岳的来信。
可能是因为起了疑心的缘故,再次看这封信,延平帝的感受大不相同。这个儿子真惨,飞来横祸也不为过,但仔细想想,这个儿子似乎一直都很惨。
他记不起刘子岳长什么模样了,唯一还记得的便是这个儿子当时在宫里哭穷卖惨,到处要银子的事。
可一个这么惨的人真的能够凭运气,几次化险为夷吗
要知道前太子都着了晋王的道。
老一可比老七拥有的东西多得多。
延平帝心里浮起了一些怀疑。
尤其是晋王竟然敢擅作主张派兵攻打南越这事,更是触到了他的敏感点。晋王已经如此不受控制了,他不能养虎为患,儿子啊,还是要养在面前,天天看得见才放心。
他不能让老七变成第一个糟心的晋王。
延平帝叫来了邬川“朕交给你一个任务。”
邬川连忙说“陛下请吩咐。”
延平帝道“朕让你去一趟广州,接太子回宫。”
邬川愣了下,格外震惊,去广州往返怎么也要四五个月,莫非陛下不信任他了
却又听延平帝说“这事一定要办好,平平安安地将太子带回京城,这是朕的旨意,明白了吗”
邬川跟了延平帝这么多年,听他再次强调了一遍,顿时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连忙道“是,老奴遵旨”,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